第一十七章 死裡逃生
墜入海中的克蘭,刺骨的冰冷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他的意識始終保持清醒,可身體卻因傳送的後遺症難以活動。現在的他,只能看著自己距離海面越來越遠,不斷墜入漆黑的深淵裡。
難道自己就這麼結束了嗎?以這種窩囊到極致的死法?
克蘭自然不想就這麼死去,但他獲救的希望又何其渺茫?這裡是一望無際的大海,還充斥著徹夜不歇的暴風雨。
克蘭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像一具屍體般沉向深海,卻根本無能為力。
可就在這時,克蘭突然發覺自己下墜趨勢被硬生生止住了。他發覺自己的衣服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纏住了,正被不斷拽起。
暈厥不斷向克蘭的腦海襲來,他實在太困了,哪怕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也抵抗不住持續收攏的雙眼,徹底昏迷了過去。
.......
「怎麼是一具溺屍?唉,怎麼這麼倒霉......」
當水手們把克蘭從漁網中解脫出來時,他的樣子簡直糟糕透了:
蒼白的皮膚毫無血色,讓他被水浸濕的黑髮更顯得突兀;渾身上下的衣服早已濕透,四肢也是冰冷一片。
他此時保持著覆面朝下的姿勢,有兩支箭矢深深刺入了他的後背,差點將他貫穿。
但他的運氣還算不錯了。一般來說,被血腥味吸引而來的鯊魚,會將他啃食得僅剩一副骨架。
或許他是不久前剛剛溺死的,屍體的面容非常清晰,還沒有開始浮腫,甚至也沒有任何海水腐蝕的痕迹。
雖然水手們對於打撈起一具死屍晦氣無比,但他們也無可奈何——畢竟漁網可不會自己分辨獵物。
但按照漁民間不成文的規矩,凡是打撈起來的溺死者,都會將其火葬。同時,死者身上的財物也都歸撈起他的漁民所有。
畢竟,誰都不希望自己在發生海難后的最終歸宿,是在海水中慢慢腐爛。因此這個古老的規矩也就流傳了開來,成為了不成文的約定。
「漢克斯,科克,把他拖到寬敞點的地方。稍微準備一下,就送他最後一程吧。」
船長的語氣夾雜著些許無奈,但更多的則是惋惜,隨即安排兩名水手將克蘭好好安葬。
每一個出海的水手都會料到自己有這麼一天的,他自己當然也不例外。
畢竟,運氣可不是能伴隨一生的東西。
「看吶,他身後的那把劍看起來品質還不錯,應該能值不少錢。」
其中一個水手從克蘭的背後解下劍鞘,抽出劍身後卻發現:這居然是一把做工精良的單手長劍。
哪怕是在黑夜裡,劍身的銀光依然凜冽。它的質地似乎並不是普通的鋼材,或許還混雜了別的成分。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把劍的價值絕對不低。
而就在這個時候,負責解開屍體衣物的漢克斯卻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彷彿觸電一般地縮回了手,連醉意都被嚇得沖淡了不少。
他的眼神劇烈跳動著,甚至連喉嚨的聲音也在微微顫抖。他張大了嘴巴,卻根本說不出什麼東西:
「他....他....他他!!」
「到底怎麼了漢克斯?你是沒見過死人嗎,至於嚇成這樣?」
聽到尖叫聲的拉瓦錫對此並不滿意,他認為自己的船員都算是經歷過風暴的硬漢,怎麼可能被一具溺屍給嚇倒。
「他...他....他還活著!船長!」
漢克斯不會感覺錯的,
他分明感覺死者胸部傳來了一股顫動,雖然緩慢,卻無比有力。
沒錯,那種感覺不會錯的。這種顫動,只會來源於人類的心跳,這個溺水者,他還活著!
「快快!那都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他抬到船艙里去,把他胃裡的水全倒出來!快啊!」
多年航海的素養,讓船長快速冷靜了下來,有條不紊地下達著指令。
畢竟要是再耽擱片刻,這個半死不活的溺水者恐怕就要真的死了。
艙室的房門被再次踹開,幾個水手合力將克蘭抬進了艙室。
「快!把他翻過來!」
船長迅速指揮著水手們,原先被水手們當作餐桌的桌台,此刻卻成了克蘭的臨時床鋪。
先前那些酒杯和紙牌之類的東西都被水手們扔到了一邊,原先擺滿雜物的桌面瞬間變得空曠起來。
但他們奈何不了那些被釘死在桌台上的燭台,只能給克蘭墊上了一塊綴滿補丁的毯子,然後把他的頭部墊高。
條件雖然艱苦了些,但這已經是這些船員們所能給予的最好待遇了。
想必這位溺水者也不會在意這點細節的——畢竟直到現在,他仍處於昏迷中。
水手們手忙腳亂地將克蘭翻過身來,然後猛擊他的脊背,一股咸澀的海水自其咽喉應聲而出,濺灑了一地。
但是,克蘭甚至連咳嗽的動作都沒有,全程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若不是他的心跳依舊有力,恐怕水手們早就把他當作溺屍給火葬了……
「都回去忙吧,你們在這兒也幫不了什麼。」
有些許醫療經驗的科克終於發話了。作為臨時船醫的他讓船員們自行散去,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雖然科克平時的毛病不少,酗酒賭博一樣不缺;可誰要是出了問題,作為水手中唯一懂點醫術的他,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嘖嘖,還好這兩支箭都避開了心臟.......老兄,你居然還活著啊?也幸虧你遇上了我,要是被其他哪艘漁船給碰上了,你怕是也沒救了。」
科克自顧自地說道,從腰間解下一把匕首,嘗試割開克蘭的上衣。
可他卻驚訝的發現:這件衣服的質地居然無比堅韌,他手中的匕首甚至連輕微的划痕都做不到。
無奈之下,科克只能選擇手動扯開克蘭上衣的紐扣,在將其胸前的衣服扯開后,卻發現了一串別緻的水晶吊墜。
這串吊墜上有一個奇怪的樹葉圖案,上面還鐫刻著一行名字,但科克根本看不懂,或許那是別族的文字吧。
而在克蘭那稜角分明的後背上,除去那兩隻箭矢外,還到處遍布著兇狠的疤痕,甚至難以找到一塊完好的皮膚:其中主要是各類爪痕,還有不少刀傷和箭矢留下的痕迹。
從痕迹上看,大多數傷痕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可有一些傷痕卻是新的,甚至還結著血痂。
真難以想象,在他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不過科克並不想深究這些,他將匕尖舉在眼前,用燭台的火焰來回烘烤著。
在高溫的炙烤下,匕尖很快就變得通紅,繼而冒出了幾縷灰煙。
緊接著科克往上面澆淋了一些烈酒,烈酒在遇到紅熱的刀尖的瞬間就被汽化;迅速冷卻的匕尖騰起一層白霧,還伴隨著刺耳的滋滋聲。
直到現在,手術前的準備工作才算徹底完成。
科克將目光轉向橫躺在桌上的克蘭。
雖然他的溺水癥狀不算明顯,但他現在依舊是重傷瀕死的狀態,心跳隨時都有可能完全停止。
患者後背傷口極深,刺進肌肉的箭矢可能傷到了內臟,如果貿然將其拔出很有可能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但眼下科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他不過是個業餘醫生而已。
他往克蘭後背的傷口撒了些水手們常用的蒲草粉末,並簡單清洗了一下傷口。
這種藥草的止血效果相當不錯,而且也並不算少見,在河湖邊就能找到。
醫師們通常都會把晒乾的蒲草碾成粉末,然後敷在傷口上止血,對於銳器造成的外傷尤其有效。
隨後,他將匕尖小心地探入傷口下的皮膚,細微地撬動著,將兩根箭頭緩緩撬出,然後扔進一旁的餐盤裡。
箭頭與餐盤碰撞的瞬間,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由於這兩隻箭頭還帶有倒刺,就算科克的動作再小心,依舊不可避免地帶起了傷口的一些血肉,此刻克蘭的後背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或許是由於劇痛刺激,患者那無力垂落於桌下的手指,居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又歸於平靜。
但科克此時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克蘭的後背,因此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個。
先是處理了一下患者胸前的淤傷,又給他的後背纏好繃帶,這就是科克能為他所做的一切了。
至於能不能活下來,還得看他自己。
現在的科克倒是能騰出手來,好好觀察一下剛取下的兩枚箭頭。
它們並不是尋常的鐵質箭頭,不僅通體由精鋼打造。做工也極其精細,顯然是一支正規軍才會採用的制式武器。
這顯然不是什麼海盜所能擁有的。想到這裡,同時也確認了襲擊他的人並不是海盜,科克總算是放下心來。
回想起那個男人,科克將目光重新投回桌上。
可他卻驚恐地發現——片刻前還像死屍一樣癱倒在桌上的男人,現在已經不見蹤影。
不不不,這不可能!毯子上還殘留著水漬,他剛剛還待在上面,絕不可能是自己看錯了!
但就在這時,科克突然感覺腳下一空,緊接著就傳來後腦被重重磕在船艙的痛感;與此同時,他的手腕也被反扣,手中的匕首被克蘭奪下,
這種感覺可並不妙:他現在正被克蘭掐住了脖子,被單手按在牆壁上;被鎖喉的窒息感讓他的頭部開始輕微充血。
雖然這個姿勢異常難受,可克蘭另一隻手抵在他頸部的刀尖,卻讓他根本不敢動彈,雖然那不過是一把餐刀而已。
「你要對我做什麼?!」
克蘭朝著科克吼道,刀尖朝著科克的脖子更近了一步。顯然,他現在的神知並不清醒,本能地對手持匕首的科克產生了敵意,或許是傳送所導致的後遺症。
克蘭的上身赤-裸著,後背還纏繞著科克剛剛打好的繃帶,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
「我...救...」
科克努力地想要說話,但在呼吸困難的情況下,這並不容易。
「見鬼!我在哪?!這是哪裡?!」
克蘭環視著船艙,朝著面色發紫的科克連續發問道。但考慮到對方確實不方便回答,他略微鬆開了些手指。
「漁...船...」
感覺到喉嚨稍微放鬆了些,科克貪婪地呼吸著大口的空氣。
「漁船?!在河裡?還是在海里?!」
「海......」
科克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再這樣下去,他恐怕就真的要窒息了。
雖然科克也算是身材高大的水手,但在克蘭的鉗制下,他弱小得像只雛雞。
「該死...我怎麼會在海里?!等等,希莉婭?對了,-希莉婭呢?!」
克蘭鬆開了鉗制科克的右手,接連後退了幾步,目光中流露著迷茫——他似乎想起了什麼。
「咳咳,咳咳.....」
科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咸濕的空氣,看著克蘭自言自語而止不住地咳嗽著。
剛剛要是克蘭不及時鬆開手,他恐怕真的就要窒息了。
「見鬼!我們...我們將你從海里撈出來,救了你一命,你就是這麼感謝我的?」
「撈出來?你說什麼?我怎麼會在海里?」
克蘭臉上帶著痛苦的神色,他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前額,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
他腦海里因溺水引發的混亂漸漸退去,事情的前因後果慢慢在他腦海里清晰了起來。
他想起來了!自己和希莉婭是因為遭到陷害,多虧了她開啟的傳送才逃離了諾拉曼爾,沒想到居然被傳送到了海里。
「該死!我們把你從海里撈出來的時候,你全身冷得就像是一具溺屍!你中箭了了!懂嗎?!被哪個和你一樣操蛋的東西給射中了!」
科克真的很想給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的臉上來上幾拳,但考慮到對方的實力差距,他只能就此作罷。
「抱歉,先前是我衝動了。」
確認了自己的處境后,克蘭總算是冷靜了下來,「除了我,你們還有沒有看到一位女精靈?她應該是和我一起......」
「沒有!只有你這個混蛋!」
剛剛差點窒息的科克才不願給克蘭什麼好臉色,就當自己救了個混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