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低垂著頭,努力讓自己有氣無力的步子變得有力量些,也好讓爸媽少和她操點心。
倏的,一道高大的身影攔在她面前。
單元門窄小,她不得不停下腳步,卻沒有抬頭。
僅僅憑著隨風吹過來的味道,她就知道那個人是誰,又何必多此一舉的抬頭呢?反正她和他再也不會有交集,相見不如不見。
「米米,可以聽下我的解釋嗎?」張強急切的想要捉住米書的手。
米書早已預知到他的動作,雙手背後,堪堪後退了一步,離開他氣味熏蒸的範圍。
好多天沒見,突然遇上,心尖還是疼得那麼厲害。
米書不想說話,和張強保持著相對安全的距離,兩手插在衣兜里,低頭研究鞋尖上那個呈不規則形狀的灰斑究竟是怎麼弄上去的。
張強見到她的防備和冷淡,心下慘淡,喉頭苦澀,伸出手再次去抓她,米書迅速退一步,不知道腳下踩了什麼,身體搖晃幾下後站穩。
他想伸手扶住她,想到她的有意躲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無處安放。
「我不碰你,別再退了,小心摔著。」
「米米,我知道你怪我。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能聽聽我的解釋嗎?哪怕你不原諒我都好,我只想讓你知道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可以接受你因此不要我,卻不想讓你因此而嫌棄我。」
米書終於抬頭。
這件事無論她怎麼躲避,終歸有要面對的一天,一次性說清楚也好。
「解釋了,就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嗎?」米書的聲音很淡,淡到如同一杯白開水。
她轉過身,看向單元外的那片天空,很小的一塊,灰突突的,很像她此時的心情。
張強被噎住,張開嘴想說點什麼,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是啊,解釋了又怎麼樣呢?終究是發生了,真實的存在,又怎麼能夠自己騙自己的當作沒發生呢!
「米米,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告訴你。從我十八歲那年起,你就是我心裡唯一喜歡的人。過去是,以後也是,沒有人可以代替。張章的事是我的錯,但我不會娶她。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
「謝謝。」米書淡淡的。
張強說的話足夠她動容,也足夠她心軟。然而,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她米書從來都是乾脆利落、眼裡不揉砂子的。說的再多再好聽,都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
背叛就是背叛,沒有理由可講。
她承認她喜歡張強,她承認她此時的心痛得就快要死掉了,她承認她真的想撲在他的懷裡,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是,那件事如同扎在她喉嚨里的一根刺,讓她想忽略都做不到。就更在她的喉嚨里,吞不下,吐不出,卻扎得她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痛吧,痛到麻木就不會再痛了。
張強緊緊的望著米書挺直卻在微微顫抖的背影,心裡的痛翻江倒海。他用力的按緊胸口,那裡的痛幾乎侵入骨髓,纏繞著他每個毛孔,每根頭髮絲。
他和她一起長大,了解她的性格。他來的時候已經知道,結果肯定是讓他絕望的,只會讓他更痛。可他抱著僥倖的心,還是想來試一試。
多年的感情,早已滲透他的每個細胞,他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
再痛,再失望,再絕望,他還是想來試試,不奢望得到她的原諒,能夠再見見她也是好的。
來之前他想著,只要她好好的,他就可以放心的離開。從此遠遠的看著她,守著她,就夠了。
真的見了她,他卻捨不得離開。看到她瘦弱無力的樣子,他多想把她抱在懷裡,安慰她,溫暖她,愛她,寵著她,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可惜,她不需要了,他也沒有了那個資格。
張強定定的看著她,拚命的記住她的一切,淚濕眼眶。
米書僵硬的站著,雙拳緊握,牙齒咬住嘴唇,很用力,很疼,以至於嘴裡漫延著血液的腥甜味道,也不鬆開。
不過小小的傷口,再痛又能怎麼樣,比不上心痛的萬分之一。
一陣涼風吹過,米書瑟縮著肩膀,顯然是在外面站得太久冷了。也或者是曾經火一樣熱烈的心受了傷,涼了。
張強捨不得她受罪,無奈輕嘆著,「你進去吧,別凍著了。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要是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可以隨時來找我或者打我的電話,我的號碼終身不變。」
張強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頂著初春料峭的冷風,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僂,腳步有些踉蹌,背影有些凄涼。
從暮色蒼蒼到夜色沉沉,米書獃獃的站著,把自己站成一具雕塑。夜裡的風更加寒冷,打透她的衣服,一直冷到心裡邊,她仍然一無所覺。
好久之後,包包里的手機開始不斷唱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帶著不接聽就要無數次的撥打下去的執著。
米書知道,電話的那頭是她的爸爸和媽媽。她們一定是在樓上看到她的車,卻沒見到她的人,擔心著她。
她活動著僵硬的身體,機械的回家。沒有了愛人,她不能再沒有家人。
電梯里只有她自己,光潔的電梯牆壁上反映著她的臉。她的視線很模糊,越是想看清一切,越是什麼也看不清。她蹙著眉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原來,她早已淚流滿面。擋著她視線的,是她永人枯竭的淚。
固執的沒有回頭,只是因為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脆弱。
輸了心,輸了愛情,她不想再輸了尊嚴。
再不會來打擾她嗎?這樣也好,再怎麼糾纏,結果也只能是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