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相信神么

「喂，好的老哥，我馬上就到城中村了，福州酒樓是吧，馬上到。」

頂著炎炎烈日，張富貴一邊騎著共享電動車，一邊打著電話。

雙目盯緊了四周，一邊尋找對方所說的福州酒樓。

他真的太需要這份工作了。

說起來張富貴的一生，也算得上是傳奇的一生。

他嬰兒時期就被人遺棄在孤兒院門口。

當時孤兒院院長姓張，在淳樸的思想作用下，希望這個可憐的孩子將來能榮華富貴，就把他取名叫張富貴。

隨著年齡的增長，張富貴同批的小朋友一茬一茬的都被領養走了。

只有張富貴，堅持奮鬥在第一線，每一次，都機緣巧合的錯過了被領養的機會。

最後，甚至熬走了兩任孤兒院院長。

第二任院長王院長臨終前，拽著病床前的張富貴的手，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實在不行啊，你就努力考個大學，將來到咱們孤兒院工作！」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安慰王院長，附和著說：「是啊，富貴也算是咱們孤兒院的元老了，這樣也算是咱們孤兒院自己培養的定向人才啊。」

聽到這番安慰，王院長頓時流出了眼淚，指著張富貴對周圍人說：「他算是什麼人才，頂多··算個反面教材。」

王院長又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嚴重了，於是對富貴說：「富貴啊，快些長大，將來有機會，把你這些年的經歷都寫下來，留給咱們院方，也算是一部不錯的教材，很有研究價值的。」

講到這裡，王院長開始痛苦流淚，一邊哭一邊說自己本事不到家，愧對張老院長的遺囑，越說越激動。

最後可能激動到了頂點，心臟就一動不動了。

那年張富貴十六歲，新來的院長與員工都要向他請教工作內容與注意事項。

後來富貴痛定思痛，心想就按照王院長的想法，努力考個大學，也算是對得起兩位老院長的養育之恩。

然後富貴就以超過一本線十分的優秀成績，被一家民辦專科技校錄取了。

為何會有如此遭遇呢？其實張富貴也不想這樣。

在報志願截止日的前一晚，他來到網吧給自己填報志願。

本來是報了一所本市的師範大學心理教育專業，後來他突然想試試清華北大是不是也可以選擇一下。

本著研究探索的精神，他就把第一志願填上了清華大學。

剛填完清華大學的王牌專業，心想過過癮就算了，然後截個圖，就打算改回師範大學。

結果好巧不巧，此時網吧的一塊天花突然間掉下來了，一下就把張富貴砸暈了過去。

周圍人一下圍了過來，有的打120的，有的喊求救的。

有一個眼尖，看到電腦屏幕上還是高考報名的網址，上面的志願方向，只填了一個清華大學。

於是人群里又起了一番讚歎：「呦！這哥們兒還是哥高材生啊。」

「我看看，清華大學！搞不好就是咱們市狀元吧。」

又有人仔細端詳了一下血流滿臉的張富貴，肯定的回答道：「我看像，前幾天不是還上電視呢么？說人家清華大學特意來見他了都。」

「那咱們就趕緊給他志願保存了吧，別耽誤人家上大學啊。」

於是一眾好心人先把張富貴的高考志願鎖定在清華大學的王牌專業，然後再一起將富貴送上了救護車。

看著救護車急去的車影，一個人還不住的感嘆道：「不愧是高考狀元，就這樣牛，志願就報一個清華。」

張富貴就這樣在好心人的幫助下與本學院校擦肩而過。

因為高考改革沒辦法復讀，張富貴在第三任院長李院長的勸說下，報名了一所本地的民辦專科。

專科學院的校長接到張富貴諮詢電話之後，仔細諮詢了張富貴的高考成績，當時就斷定自己遇到電信詐騙了，於是就報警去了。

經過警方仔細得到盤問核查之後，張富貴順利的走入了專科校門。

那是富貴最輝煌的一天。

整個專科院校特意為他的到來而開了一場小會，校長牽著富貴的手，對周圍人群深情的說：「以重本的分數來咱們專科院校，這時什麼精神？這時勇於奉獻，勇於承擔，勇於拼搏的精神！」

結果剛上完大一，防電信詐騙意識很強的校長就深陷非法集資騙局，最後專科學校就莫名其妙的解散了。

之後張富貴擺過攤，送過水，當過服務員，做過小時工。

但是總是因為各種原因做不長久。

當然也不能說一事無成，畢竟年紀輕輕的他在沒有任何惡習的情況下就成功背負了四萬塊錢的貸款。

這次張富貴無意間看到招聘廣告，說是招聘一個保安，包吃包住，一個月三千塊錢。

富貴心想算上每個月的還貸額度，不用有房租跟伙食費等開銷，自己一個月也能攢個三百塊。

干半年，然後買個電動車去送外賣，這是現在張富貴腦海里的計劃。

所以張富貴就撥通了對方的電話，結果對方直接說要在城中村旁的福州酒樓匯合。

於是頂著中午的烈日，張富貴就奔向了城中村。

「這不會是個騙子吧，這哪兒有什麼酒樓啊。」已經到了城中村的張富貴，望著眼前的景象失望的說。

這片地，在上世界八十年代，一個本地老國企的廠房，當時也算是這個城市的代表性企業。

周圍的居民也就是以前的老國企員工，後來國企改革，大家都自謀出路，有心思的動心思，有能力的用能力，剩下默默無聞的依舊默默無聞的住在原地。

如今廠房的土地幾經流轉，也不知道最終賣給了誰。

曾經的繁華景象已經被如今的破敗不堪所取代。

這裡曾經是這座城市的驕傲，是這座城市的先進代表，現在卻成了讓市政最頭疼的地方，讓開發商最眼饞的地方。

張富貴趕緊又撥通了對面的電話，心想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來錯了地方。

再有一禮拜就是還款的日子了，現在兜里就兩百塊錢，這要是被人騙了，張富貴可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

正在張富貴揣揣不安的時候，只見街對面的一家沙縣小吃走出一個大爺。

老大爺一身打扮頗有些藝術感染力，大夏天的，一件白色短袖外卻套著一件導演馬甲，馬甲上六個口袋鼓鼓的，也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棉布格子的大褲衩加上標配的拖鞋，襯託了老人家對生活的散漫。

可是一頭漂亮的馬尾髮型，讓人看后不禁會懷疑這可能是哪家藝術學院的老教授正在感悟生活呢。

馬尾老頭朝著張富貴搖了搖手：「這兒呢，這兒呢，甭打電話了，一分鐘一毛五呢。」

一句話，就彰顯出了這位老人對生活深刻的感悟。

張富貴急忙將車停到道邊，然後走到馬尾老頭的身邊，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啊大爺，我對這地方不熟悉，也不知道這福州酒樓在哪兒。」

馬尾老頭瀟洒的指了指身後的沙縣小吃，說：「你仔細看看。」

「沙縣小吃，福州沙縣傳統小吃·····，大爺，這就是福州酒樓啊。」張富貴真的無法將眼前得到沙縣小吃與酒樓聯繫到一起。

「當然了，不過人家低調，沒明說，說起來，這也算本地比較有實力的餐飲產業了。」馬尾老頭掀開門帘，指著樓梯說：「走，咱們去雅間面試。」

沙縣小吃還有雅間？張富貴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過既然說了面試，那看來真的是在招人，那就隨他走一趟吧。

反正自己如今也是身無分文，文明社會，總不能青天白日的割人腰子吧。

想到此處，張富貴就跟上了馬尾老頭的腳步，走到一半，馬尾老頭回頭對張富貴說：「想吃什麼自己點，不過飯費自負啊。」

說完對著沙縣老闆喊了一句：「來份鴨腿飯，加個蛋，鴨腿給我挑個大的，要不不付賬啊。」

這兩句充滿了煙火氣息的話語，瞬間打破了張富貴心中的擔憂，因為騙子不會在行騙之前還會擔憂鴨腿的大小和飯錢誰付。

同時也打破了張富貴以為馬尾老頭是位藝術家的幻想。

說是雅間，其實二樓就是用來存雜物的地方，順便也擺了兩套桌椅。

張富貴是個心細的人，不經意間看到馬尾老頭兜里的打火機，心想對面肯定是個老煙民。

果不其然，倆人剛坐下，馬尾老頭就開始掏煙。

看準了時機，張富貴果斷拿出了一包準備好的華子，示意馬尾老頭抽這個。

社會的摸爬滾打，讓張富貴知道有求於人必須得有所表示，畢竟他太需要這份工作了。馬尾老頭沒有拿起這包華子，只是從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包十塊錢的***。

先是悠閑的給自己點了一顆煙，然後將煙盒遞向了張富貴。

張富貴連連擺手，解釋說：「我不抽煙。」

「哦？不抽煙啊，那多可惜啊。」馬尾老頭便將煙裝回自己兜里，順勢也收走了桌上的華子。

唉，工作沒找到，先賠了一包華子。

算了，先不想這些了，看到馬尾老頭正低頭滿意的拍了拍兜，張富貴急忙說：「大爺，我是來應聘的，您看·····。」

話還沒說完，馬尾老頭連連擺手，說:」先不說這些，你相信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