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安核劑

「哈啊…哈啊…哈啊…」

身著灰藍長袍的銀髮男子痛苦地畏縮在床角，急促喘著粗氣，大量黑色血液從其手腕汩汩溢流而出，豆粒大的汗珠不斷從其額頭冒出來。揪心的痛感猶如一條蜿蜒巨蟒，死死咬住他的靈核不放。

他手中緊緊攥握著一枚橙金色的菱形令牌，令牌邊沿鑲著一層湛藍的晶石，在他的手掌中不斷散發著瑩瑩光芒。而令牌的正中央，赫然刻著「星靈」二字。

「魔夔…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銀髮男子惡狠狠地廝聲言語著，在他的眼瞳中黑氣正在不斷覆蓋灰藍色的瞳孔，意圖將他的眼眸侵蝕殆盡。

陰晴不定的神色引得他不得不用力捂住了腦袋，縹緲的古言在其腦海中不斷湧現，無數細密的黑色符文在額頭浮顯而出，刺痛著他的神思。

修長的指甲已幡然變為了純黑色，死死地扣在了額頭上，在額頭留下了數道血印。

他的身體不斷地顫抖著，彷彿正在拚命抑制著什麼。豺身龍首的虛像也正在他的身後不斷痛苦地低鳴著，癱縮成一團，灰藍的靈體已變得愈發虛幻。

「遲早有一天…遲早有一天！！！啊啊啊啊啊！！」

白雲寂猛地起身，雙手狠狠地扣抓住了牆體，在牆上留下了一道幽深的血痕，汩汩黑氣在他的周遭不斷澎湃翻湧，而他也正盡心竭力地壓制著體內的衝動。稍不留神，便可能撕毀四周的一切。

「大當家…」

看著瘋言瘋語的白雲寂，佇立在床畔的白髮女子緊蹙起了黛眉，剛欲伸手拂去，便直接被黑氣一把彈開。

「司司，不要碰我…會傷到你。。」

通紅的眼瞳灼灼盯著銀髮女子，強忍著怨氣沉聲說道。

「還請多囑咐你的妹妹…讓念兒她…和雲辰，不要輕易碰觸那禁忌。。不要讓他們，也變成我這副樣子。」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

白司司再度抬手撫向了白雲寂的發頂，感受著貫穿手掌的刺痛，她卻渾然沒有在意，只是溫柔地摩挲著，在這般安撫下，白雲寂的呼吸也漸漸再次平和下來。

「明日要早起，還有會議。。」

「嗯。」

「還有族裡的物資清算，要囑咐下屬多注意..」

「嗯。」

「還有…」

「大當….不。。雲寂，你已為族裡奉獻了太多，只是片刻，稍微…休息一下吧。。」

白司司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玉手微微一拉，將白雲寂攏入了懷裡，看著眼前安定下來的白雲寂，心中不禁一陣刺痛。

「服用一些安核劑吧，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崩潰的，我的力量…也不過只是壓制。。」

「不…安核劑本就極為匱乏，要留給…更加有用的人。。」白雲寂笑著言語道。

「繼續分配給雲辰他們即可，你也知道的，安核劑對我來說也已經沒有太大效果了。」

「……」

「大當家，時候不早了，入寢吧…」

看著他那憔悴的模樣，白司司苦笑著緩緩捧住了他的臉頰。

翠綠色的靈力乍然盛放，化作萬千條細密的絲線，映亮了白雲寂的眼眸。她渾身所散發出的璀璨光芒霎時覆蓋了他的全部視野，漸漸地，漸漸地……

魔族分閥，安核劑分發處——

「給我一支！」

「別聽她的！她明明就一個人！」

「給我！給我來一支！」

「你們搶什麼！一個個拿不就好了！」

「少廢話！待會不搶的話就又沒有了！」

「……」

熙熙攘攘的人群堆積在分發處，將分發處圍了個水泄不通，人們紛紛伸手討要著盒子中的灰色藥劑，而盒中的藥劑也已驚人的速度驟減著。

「大家不要著急，每個人都會有的，不要搶…」

「哼，每次都這麼說，結果是每次都有一大部分沒領到的，只能靠其他物資與別人討要一部分，你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就是就是…若是劑量充足的話，我們也不至於這樣搶了！」

「哎？這…」

聽到眾人的言語，白髮少女不禁怔了一瞬，剛欲繼續言語，一旁走上分發台的大漢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們給我滾開！我們自己發！我們都快痛得發狂了，哪有功夫等你們挨個發完！」

大漢用力甩開了少女的手，少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再次推開，腳下一時沒站穩，頓時朝著後方跌了過去。

「嗚…..」

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略有些生冷的懷抱。白髮少女抬頭望去，一個身著鎏銀藍袍的白髮少年正站在她的身後，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使她得以重新站穩了身體。

「這位大哥，能否請你走下檯子呢？你這樣做..我們也會很難堪啊。」

白髮少年眯笑言語著，一隻羊身人首的龐大虛像霎時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墨藍色的邪眸錚錚注視著大漢，嘴中緩緩噴吐出了一口黑氣。

大漢看到眼前的虛像，膛目結舌地指著那虛像，久久說不出話來。

眼見不是善茬，大漢連忙笑著點了點頭，悻悻走下了檯子，迅速地鑽回了人群之中。

「二當家？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不是應在開會嗎？這裡有我就夠了，不需要再徒增人…」

「反正會議里那群人也看我不順眼，我沒必要參加。」白雲辰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言語道。

「二當家，你前幾日的副作用已經好了嗎？現在本就應好好養一陣子才對，不然又要嘔個三日三夜我可不管你了哦。」

銀髮少女沒好氣地說道。

「我沒事的。。倒是你，我不來的話，那群民眾就又要為難你了吧。」

「哪有…他們也不過只是想要快點領到安核劑而已，畢竟距離上次也派發已經過了近三周時間，肯定很痛苦吧。。」

「嗯…就連我們度日…也不比他們輕鬆多少啊。」

望著眼前那密集的人群，白雲辰慨然嘆言道。

黑壓壓的人群填滿了整個街道，人們摩肩接踵，紛紛用上前來，伸手夠取著安核劑。

看著不斷攢動的人群，二人也不禁有些擔憂起被推搡的人來。眼看著一些人沒機會拿到安核劑，他們也無能為力，若是過多涉足，反而會導致他們變得更加不幸。

安核劑的主要材料即為魔族地塊礦產區的核晶。

可魔族地塊中，顯著的礦場區核晶幾乎已被發掘殆盡，若是想討要更多核晶，必須要討伐遍及在魔族地塊的秘境才行。

可那秘境之中的異獸，一頭便足以與一個魔族人的力量相抗衡，進入秘境也只是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但再這樣下去，魔族的秩序崩潰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能不能..多給我幾支？我孫子也還沒有安核劑…求求你們，開開恩，我真的不是想將安核劑私吞吶。。」

一位老叟正堵在人流前，死死抱著派發者的腿。

「不行！不能給她！你們給她了，那我們算什麼？！我們也上有老下有小，憑什麼她一人能占那麼多！」

「就是，寧願大家都不夠，也絕對不能讓她一人佔據那麼多份，萬一她說的是謊話呢，看她那樣子就不像誠實！」

「就是就是！像這樣羸弱者，乾脆就不派發算了，魔族不是應該優先保障年輕人嗎？！」

「可是她家裡還有其他人啊，不論怎麼講…孩子也是未來魔族的希望。。」

「哼，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騙你的，萬一她家全都死光了呢？說不定她就是這樣欺騙她家人的！」

「你這人說話怎麼能這樣？！

後方人群中突然傳出的幾聲喧嚷，致使磅礴的人流再次不斷騷動起來，眾人對老叟的評價褒貶不一，而老叟聽著這喧鬧聲，面色逐漸流露出了痛苦，顫巍巍地低下了身子。

銀髮少女見狀，驚慌地怔了一瞬，眼看著人流即將碰觸到老叟那枯槁的身軀，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沖向了老叟。

「哎..白念。。」

白雲辰剛欲出言阻止，看到擁擠的人群，皺了皺眉，果斷闊步朝後方的派發人員們走了過去。

「老夫人！」

說時遲那時快，白念直接躍到了老叟面前，張開雙臂將她護在了懷裡，出於保護群眾的目的，她根本沒法催動力量護住自己的身體，僅憑自己身軀擋住了蜂擁而來的人群。

「呃。。」

蜂擁的人群迅速吞沒了她們二人，在人流的喧鬧中，白念的身體好似白紙般脆弱不堪，護住老叟的雙臂即刻失去了知覺，胳膊和大腿的碰撞致使她的四肢也呈現出了一片青紫，但她卻狠狠咬緊貝齒，完全沒有放開老叟之意。

「孩子….」

望著將自己護在懷裡的白念，老叟一時也感激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老夫人，沒事的…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傷。。」

白念強抵著四周洶湧的人流，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一定會沒事的。」

「一式，鎮魂！」

瑩綠的光芒霎時在人群中綻放開來，如潮水般湧來的溫暖靈力頓時讓喧鬧的人群停了下來，怔怔望著站在派發台上的兩位男子，其中一位男子正不斷催動著靈力，一個螺蚌形狀的瑩綠虛像在空中默默散發著異彩，眾人的喧嚷被徹底平息了下來。

見此狀，另一旁的男子一眼望見了夾雜在人群里的白念，手掌一揮，從虛像背脊延伸出的觸手慢慢地撥開人群，給白念和老叟開出了一條道路。

「不論我們是否會偏袒這位老夫人，大家也不該因為這件事而掀起這等危險之時，方才有誰注意到老夫人險些被踩在腳底么。」

白雲辰冷臉凝望著人群，沉聲質問道。

「……」

人群中起鬨的諸人見狀，不禁面面相覷，臉上紛紛浮現出了愧疚之色。

「這件事我們會公平處理的，該發大家多少，也不會少，如果少了的話，儘管從我們自己手裡扣。」

「但願如此，如果這樣的話，我們也不至於這般著急了。」

人群中的一位大漢低聲喃喃道。

「那就相信你們吧，反正這樣爭搶，我們也不一定拿得到，對不對，大夥！」

「嘶…好像也是這回事。。」

「那就，再相信他們一次吧，得罪了他們，我們也不一定有好處。」

「都等那麼長時間了，若是能拿到，再等會也不是不可以。」

人群重新恢復了平靜，儘管依舊無法排成一隊，但相比之前有序了許多。負責派發的諸人見此狀，臉上也紛紛露出了笑意。

「雲辰，多虧了你。」施展靈力的男子笑言道，

「沒想到在居然真的平息人群了。」

「那還主要依靠白恬大哥的靈力啊。」白雲辰拱手回敬道。

「白念。」

望著已經安頓好老叟的白念，白雲辰心生一計，輕聲呼喚了一句。

「嗯？」

白念聞聲扭過頭來，看到白雲辰的手勢，會意地將耳朵湊了上去。

白雲辰猶豫了一瞬，望著不遠處熙攘的人群，在她耳畔悄聲耳語了幾句。

她聽聞后，心中一喜，激動地點了點頭。

「那就交給你了。」

「嗯！」

只見白念鬼鬼祟祟重新回到了派發箱前，趁著其餘魔族幹部派發正火熱，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從箱中摸出了幾支來。

得手后，她倒也不磨蹭，藉助靈力迅速遁入了陰影之中，從派發處一側繞開了人群，遁向了遠方。

「只有這種方法，方能盡量減少損失了吧。」

白雲辰望著黑壓壓的人群，默默攥緊了手掌，墨藍的熾焰在其瞳孔中飛速流轉著，渾身頓時發散出了熠熠藍芒。

「看來…有時間必須得去一趟秘境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