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尚未傳達之物

清晨，淡金色的晨光蒙蒙點亮了天空，將那片充斥著壓抑的夜晚重新綴上了異彩，與皎潔的明月共懸於天空兩端。

經歷寒風侵襲的街道牆壁及地面紛紛掛上了冰碴，隨著日光的浸染，又漸漸融化，清洗掉了血紅色的污漬......

「唔...嘔嘔嘔.....」

「啊...又開始了。」

望著趴在床邊嘔吐不已的白髮青年，白雲寂滿是無奈地嘆言道，

「都已經過去近兩周了，居然還會這樣么？」

「畢竟…還是造成了一定殺生，大哥你還是追擊的太慢了啊，差點把他們放跑了。」

白雲辰幽怨地瞪了白雲寂一眼，弱聲回應道。

「好好~~~你攔住了那群人拖延了時間，弟弟真是太了不起了~」

白雲寂敷衍地回應著，雙眸注視著精魄之核，實則借餘光瞥視著白雲辰的模樣，眉頭不由自主地皺緊了幾分。

「已經...一年了吧？自從你閉關出來以後就變成這副模樣。。若是一直恢復不了，可是會被當成廢物處理掉的喔。」

「...我知道。」

白雲辰黯然趴在了床邊，緩緩抬起手來，望向了自己那還在不住顫抖的手掌。前幾日追擊人族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每當回想起，心就不由地揪緊幾分。如今的他對於這種鬥爭之事已充滿了厭惡，再這樣下去，恐怕真如白雲寂所言…..

「如果不是在這樣一個宗族，如果不是這樣受詛咒的血脈，我也希望你能好好像正常人一樣。。」

白雲寂心疼地攥緊了精魄之核，再度望向了已經漸漸穩定下來的白雲辰。

「一定要爭得族長之位嗎？傻弟弟？」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族永遠也...得不到解脫吧？一直被人記恨，一直被迫去戰鬥。。」

白雲辰堅定地回應道。

「呵，依我看，只是為了不重演你幼時的悲劇吧」

『？！』

白雲辰聽言，精神一晃。

「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手再次染上鮮血吧？」

「......」

白雲辰精神一晃，眼前忽然浮現出了一片火海。

熊熊燃燒著的金黃色烈焰席捲整個庭院，使庭院已然化為一片斷壁殘垣。被異力折斷的刀劍嵌入了地面之中，無數面目全非的異族人已然倒在了他的腳下，枯槁的手掌緊緊攥握住了白雲辰的腿，在他的雙腿上烙下了鮮艷的血紅印記。

凝視著倒在自己眼前的羸弱異族，興奮之感充斥著他的身軀，沸騰著他的血液，支配著他緩緩朝前方走去。一把閃爍著寒芒的墨藍巨鐮正背在他的身後，從鐮刃上滑落的血滴已然將他的衣服染成了深色。

白雲辰驚惶地睜大了眼眸，不安地喘著粗氣。呈現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對羸弱的母女。母親身上已掛滿了血痕，而懷裡那昏過去的女孩，似乎並沒有受到半點影響。二人害怕地蜷縮成了一團，完全不敢將目光投向他。

「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女兒…不要傷害我女兒。。」

母親苦苦哀求著，緩緩朝著他趴跪下來。

「求求你…不要傷害她。。」

「……」

他無言地緩緩舉起巨鐮，經由虛像附著的巨鐮，裹挾著凶厲的黑氣，迅速朝著二人落了下去……

.....

「真是了不起呢~時年六七歲參加的討伐戰役便能做到輕而易舉地誅殺他族的族人。」

「別說了。。」

白雲辰直接打斷了白雲寂的話語，他那澄澈的湛藍色眼眸中透露出了絲絲懊悔之色。雙手緊緊握著一張黑色的封符，微微地顫抖起來。

「那...不是我做的。」

「是嗎？」

白雲寂淡然笑了笑，再度站起身來。

「但是你的記憶，可不會欺騙你啊。」

「大當家，二當家這才稍微好轉些許，就不要再刺激他了啊。」

一位灰發少女不知何時已邁進了房門，看著坐在床畔的白雲寂，嘟臉忿然說道。

白雲辰聽言，轉而望向了灰發少女，微微一怔。

「小念？」

「唔？二當家你恢復些了嗎？」

聽到他對自己的呼喚，少女頓時展露出了笑容，可還來不及再開口言語，一股洶湧的威壓頓時引得她身體一震，連忙操縱靈氣裹住了身體。

「有事等我離開再膩歪，別噁心我。」

白雲寂冷冷地凝視著白念說道。

「噗…大當家還是一如既往的愛吃醋呢。」

白念笑盈盈地將茶盤放在了桌上，再回過神來之時，白雲寂卻已不見了蹤影。

「大當家又走的這麼快嗎…明明難得的兄弟洽談。」白念滿是惋惜地輕聲叨著。

「可能是有魔族要事吧，他又不像我，一天天如此閑適。」

正說著，白雲辰緩緩坐起身來，迅速調動胸口靈核之中的靈氣，在經脈中開始了閉鎖循環，為衝擊下一小階做著準備。

隨著靈氣在四肢百骸不斷蔓延，絲絲涼意也在心中漸漸泛起。

魔族作為先天的修靈者，不同於人族和妖族，無需依靠法器或是靈器提高自身修鍊境界，自身即可自然吸收天地之精華，存儲並使用靈氣，而這也成為了人族及妖族覬覦的主要原因。

白雲辰忽然雙手合十，置於胸前。靈力絲線倏然化為千萬縷，一齊湧向了白雲辰的掌心之中，在掌心逐漸凝成了一枚墨藍色的晶球。

「星啟七階…即使是經歷了閉關，也只是停留在這最基礎的一層啊。。」

他緩緩再次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虛幻的晶球，眉頭緊皺成了一團。一隻迷你版的羊身人首的靈獸浮現於晶球內部，伴著靈力的膨脹而發出了陣陣低吟。

星靈族最基本的靈技即是藉助與生俱來的凶獸殘魄修鍊，這種技法的強弱會因與星靈族王室血緣的親疏而有所不同。

望著吊懸於穹頂上的紅木吊燈，白雲辰陷入了沉思。

若說星靈族的修鍊方式算得上怪異，那麼他的情況則更為特殊。

經歷了閉關之後，記憶回溯的他長久被心魔所困，不知為何靈力竟反而減弱了幾分。沖脈進階可謂是舉步維艱，現如今，即使是白念都已是星崇三階，他與正常的魔族人靈階已經相隔了一個境界不止。

正如白雲寂所言，現在的他，和廢物也沒什麼區別。

「大陸史第一百零七頁…尹音帝推翻暴君，重新統一大陸，星靈族為維護安定討伐血魘、惡夔殘黨。

大陸史就第一百零八頁…尹賢帝蒙先祖遺志，誓與星靈族世代交好，星靈族特此將魔夔獻予尹原帝作為交好的見證。

大陸史第一百零九頁…妖族為削減星靈族勢力，挑唆…哈…啊…」

白念默默守在他的身畔，手中端著一本略有些殘破的厚重書卷，正細細讀著，卻也架不住困意如潮水般湧入了腦海。

「昨日你又在外守了一夜吧？不然怎會如此睏倦。」

白雲辰輕點了一下白念的額頭，質問道。

「要好好愛惜身體才是。」

「那二當家有照做嗎？這幾日都沒使用安核劑了，天天和大當家比著作……」白念幽怨地喃喃自語著。

「你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

眼見白雲辰運轉靈氣，白念又怎甘示弱？

只見她意念一動，原本握在手中的長鞭倏然變為了一柄纖細的長劍，一隻栩栩如生的獅子模樣的邪獸刻印在劍柄上，熠熠發散著綠光。

看著眼前的劍刃，白念胸口的靈核也開始震顫起來，狻猊虛像隱隱在劍刃間翩然流轉。而白念見狀卻微微蹙起了黛眉，心中不免暗生出了一縷憂愁。

「二當家，這股力量，真的可以為我們所用嗎？突然被我們繼承，這種運用力量的感覺…」

「一點也不真切，對吧？」白雲辰邊看古籍邊問道。

「嗯。」

「或許存在報應吧，運用這股受詛咒力量的報應。」

「報應」

白念聽言，不解地撓了撓頭。

白雲辰移眸望向了古籍，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很久之前，大陸遠不止這些大族，獸族、血族、翼族也和如今的各族並立，但它們並沒有承受住歲月和戰爭兼并的消磨，紛紛分崩離析。但仍有小部分宗族的後裔存活了下來，它們成為了舊時代的殘黨，至今仍存在於世。

正如…現在我們魔族所面臨的危機一樣。」

說著，白雲辰轉而望向了正聽得認真的白念。

「按照祖先流傳的預言，我們將會是最後一代純種的子嗣，真正的純血魔族人將在這一代之後不復存在，正如…那些舊時代的殘黨一樣。」

「怎麼會這樣。。」

「或許，魔族的未來，早就被先祖預料到了吧，這一切都是…既定事實。」白雲辰黯然地沉聲說道。

「不會的！」白念忽然握住了白雲辰的手掌，鏗鏘抗言道。

「二當家你不是說，這只是預演的魔族未來嗎？既然是預演，就有機會改變吧？！」

「祖輩的預演，即是既定事實。」白雲辰搖了搖頭，苦笑說道。

「不，只要能看到，我們便有機會改變它，依靠我們，絕對能做到！」

白念堅定地說著，眼中充滿了自信。飄渺的淡綠色靈焰在其身側灼灼燃燒著，顯現出了其決心。

看著白念這副模樣，白雲辰心中的煙霾也漸漸散去了些許，不知為何，他的心中也多了一縷信心。

「我也是這麼相信的。」白雲辰笑言道，

「不過…咱們這個進度好像還是太快了點？」

「欸？」

聽到白雲辰的提醒，白念倏地回過神，看著自己那緊握住白雲辰手掌的手，俏臉霎時變得通紅，觸電般連忙縮了回來。

「不不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也沒有嫌棄二當家，只，只是…哎呀，反…反正絕對不是二當家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

白雲辰輕輕地拍了拍白念的手掌，絲毫沒有多想的意思，示意她安心。

白念看到他這一反應，反倒是有些不滿地嘟了嘟嘴。

望著如此模樣的白念，白雲辰那緊皺的眉頭反倒是舒展了些許，再次進入了沉吟。

白念，我一定會找到一條真正能夠救贖魔族的正確道路，我不會讓你和大家慘死在大哥所引起的宗族紛爭中，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