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代課風波
「孟家家主犯了什麼事?」
……
先頭幾人說的還挺靠譜,沒想到話題一轉到鎮國將軍身上,思春少女們的唾沫星子差點把堂上夫子活活淹死,誰還有心思關心學業!
縱觀整個雅堂再沒有比這更熱烈的學室了。
「學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門口突然一聲大喝,把室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授課的夫子趕緊從座位上起身,對來人施禮道:「葛夫子安好!」
「焉能安好,耳朵都快被吵聾了!紫煙哪,你也是,堂下都亂成什麼樣了,你也不管管?夫子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葛老兒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今日早起腹痛,實在難忍,便著人喊紫煙先帶領大家溫書,結果竟溫成個市井粗婦長舌碎嘴的德行。
葛夫子視線一轉,對上底下眾女,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講學之時最忌喧鬧。你們這般行徑將孔聖人教誨置於何地?將夫子威嚴置於何地?又將學生本分置於何地呀!」
葛夫子氣炸了肺,此時誰敢回嘴,更何況她們本來就有錯在先,一個個皆低眉順目行跪禮道:「學生知錯,請葛夫子原諒,請紫煙姐姐原諒。」
這個紫煙姐姐不是旁人,正是即將學滿三年,已經混到全雅堂都臉熟的小燭姑娘。
此女在這三年間也算學有小成,常常被「有要事纏身」的夫子們叫來應個急搭把手,小失誤是不可避免的,但總體上很穩妥很實用。
就比如前天的武學課,宋夫子說他練武時不小心抻著了腰,一動彈就疼,所以吩咐她組織新來的學生打擂台,先摸摸底兒。
說來慚愧,儘管這幾年宋夫子對她的武學方面毫不含糊一再苦心指點,卻還是沒能叫她使上兵刃,就連棍子也是耍的不上不下不倫不類。
帶著這份負罪感,小燭立馬應下了宋夫子的要求。反正學生打擂,她只負責調遣便可。
誰知,新來的這群小丫頭們都不是省油的燈,擂台剛擺好,就把她推上去做示範。
這可難煞了小燭!
她那一手棍子舞出來,還不把宋夫子臉面丟到北荒去!
正愁不知該如何收場,忽而看到一旁兵器箱底散落著的各色令旗,這才有了主意。
「諸位,要示範就該示範自己最拿手的。我於武功招式一學火候尚淺,不如給諸位表演一段大殤賦如何?」
眾女無不驚掉下巴:「天哪!紫煙姐姐居然會跳大殤賦?」
「不不,只是其中一小段,旌旗篇。」說罷,就從木箱里扒拉出一面皺皺巴巴的大旗,那是宋夫子給她們講理論課時用過的道具。
小燭不善舞,迄今為止唯一令她感過興趣並練上一練的唯有兩年前曾有幸見識過的大殤賦。
曲舟的勁舞,將軍們的鼓點,何時何地想起都那樣震人心魄!
然而事實證明,光有後天的努力是不夠的,她還缺了先天的資質啊!
任由她翻遍各種指導書籍,充分利用起所有課餘時間,也沒能自學成才。好練歹練,一頓折騰,才將將把旌旗篇跳個全乎,只因這一節是整個鼓舞中最簡單的部分。
大殤賦的神秘由來已久,就算是北蒼皇族中人完整看過的也不多。
至於小燭翻找到的那些相關典籍,不用想,自然是出自鎮國將軍的書房——此乃不幸中之大幸,每逢年關,她還是可以回將軍府小住幾日的,不然她都快記不得府中大門朝哪開了。
基於以上種種,小燭尋思著,棍子耍不好定然招人嘲諷,但旗舞跳不好也無人知曉,還是選跳舞保准些。
想當然爾,既沒有恢弘的背景,也沒有伴舞的鼓號,就她獨一個兒似模似樣地甩動旗杆子能驚艷到哪裡。
這一段舞下來,當真沒滋沒味得緊。
不過這些貴族小姐們都很感興趣,待她舞畢,紛紛湊上來問:「紫煙姐姐的大殤賦是從何處習得?咱們雅堂嗎?那可太好了,這遭總算沒白來!」
「這倒不是,是從書上看來的。」小燭剛剛舞完,自覺完成的比較成功,當下有點驕傲,因此問題拋出來時沒怎麼過腦子就答了。
但是很快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一眾女眷圍著她借閱書本,任憑她說破嘴皮才勉強接受了典籍已遭大火焚毀的託詞。當然,私底下肯定是有不相信的,還用酸溜溜的口吻編排道:「那個紫煙可真小氣,定是不願讓咱們也學了去才故意不借!」
小燭對此不想反駁,只要她們不纏著她要書,便是把她想象成大魔王都無所謂。畢竟再怎樣惡意的揣度也比跟將軍大人解釋他的珍藏怎麼跑到外人手中容易應付。
眼看就到了學滿之日,按照除宋夫子以外的夫子們的說法,他們已經無甚可教了,那話外之音似乎在說:你趕緊走吧,都賴在這兒三年了還沒學出個名堂,不如早早回家種地耕田。
其實小燭這種想法帶有強烈的主觀主義,雅堂里的夫子們對她的滿意度還是很高的。只是她的第一任夫子學識太廣要求太嚴,多少令她產生了點心理陰影,是以常常會在學業上進行自我否定。
好在這孩子心大,倒也不影響吃喝。
關於留在雅堂擔任助教,曾經她是有這方面打算的,但至今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跟申菱表露一番,究其原因吧……這位申三小姐已經不當自己是想發展廚藝的官家千金了,人家現在的身份是雅堂祭酒申大人!
這兩者之間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小燭還沒蠢到仗著自己的奴婢身份跑去跟正五品暢談未來的地步,想來她的打算註定要成空了。
這日午後,陽光漸強,曬得地面暖烘烘的。
小燭沒課,正窩在鋪上刺繡,錢助教一腳跨進來。
「紫煙,又在忙著綉旗呢?」
小燭連忙放下手裡活計,起身迎道:「助教怎的過來了?有事?」
「是有點事想同你商量。」錢助教笑盈盈地挨著她坐下,伸手撫了撫綉面說:「你這繡的是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