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二五章 夜戰（二）
傍晚109師團就抵達了張集鎮，不過並未立馬發起進攻。
「命令部隊立即構築防禦工事！」
「納尼？竹內閣下的命令可是……？」
參謀長倉茂周藏大佐一臉的難以置信看著新任師團長阿南惟幾，阿南惟幾是今年年初才接任的師團長一職，倉茂周藏認為其對109師團還不是很了解。第109師團雖為特設的乙種師團，卻是第九師團預備役編成，同第九師團一樣，有著北陸地區（第九師團由北陸地區的富山縣、石川縣、福井縣的士兵構成）特有的堅韌頑強的優秀品質，同第十八師團並稱陸軍雙壁，這樣的部隊更應該用在進攻上面，而不是挖戰壕來消磨軍力。
然而，師團長阿南惟幾卻不這樣認為。在接任師團長之前，阿南惟幾曾在陸軍·省任職，對一〇一軍有過頗多關注，該部是一個敢於創造和擅於創造奇迹的部隊。所以，在與之對戰之時首先要將自己先立於不敗之地。他原以為經歷這麼多失敗，皇軍中上層軍官會對支那軍有所改觀，可到頭來還是那麼的不屑一顧，趾高氣揚的樣子真讓人擔心不已。不是沒人願意做出改變，而是此等陳念已是根深蒂固，眾人皆醉你獨醒的最終結果就是遭受排擠和打壓，這對新任師團長來說是致命的。所以，阿南惟幾即便想要改變也只會旁敲側擊，徐徐圖之。便輕笑一聲，說道：
「呵呵！倉茂君大體是誤會了什麼吧？我軍新到尚不熟悉周邊情況，就地構築防禦工事，一來是用以麻痹支那軍，二來也是為士兵們找個活干，等探明情況之後再發起進攻也不遲！你也不想士兵們在這段時間裡無所事事吧？要知道，對於吃苦耐勞的北陸人來說適當勞作也是休息的一種！」
這話聽著舒服，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倉茂周藏也立即給足阿南惟幾面子！
「還是閣下想得周到，是卑職孟浪了！」
他確實想得很周到，以為我軍能在短時間內構築一道防禦工事，那麼109師團也一定可以。可現實總是出人意料，張集鎮橫更於黃河故道之間，雖久經墾殖，但下面仍是礫石密布，而109師團又沒有一〇一軍的爆破手段，只挖了半米多就大有一種無從下手的感覺，無奈之下士兵們只能構築簡易的工事或是散兵坑，這與阿南惟幾想象中的樣子相去甚遠，而且下面也是怨聲載道，這哪是適當勞作？簡直比耕田種地還要累人！
恰逢此時前線的偵查幾近結束，推己及人，阿南惟幾最先想到的是對面的情況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疲憊的士兵，外加不怎麼完備的防禦工事，何不就坡下驢，當即命令部隊集結準備發起進攻。
「索幾給給！」
「轟！轟！轟！～」
同樣的火炮開道，不過日軍用得卻是擲彈筒。
「鬼子上來了！開火！……」
不知是哪個冒失鬼，小鬼子只一通擲榴彈就將自己的位置暴露，還連帶著其它各火力點紛紛開火。
「媽的！停下！快給老子停下！」
連長劉苦成氣不打一處來，隨著部隊的不斷拆分，以及一〇一軍更多作為威懾之用，大量新兵缺乏實戰鍛煉，雖然擁有最為先進的武器，可惡果還是顯現了，缺乏冷靜，稍有風吹草動就火力全開，高層為此還發明了一個新詞兒，叫：火力不足恐懼症！在他看來，哪有什麼火力不足？恐懼倒是真的！不過再這麼打下去，後續也甭打了，那時火力才真叫不足了，浪費啊！他立即叫停。我軍這邊一停，日軍那邊也旋即偃旗息鼓了。
「放個照明彈試試！」
日軍最是狡詐，劉苦成不放心。
「噗！」
一發照明彈升空，果然不見任何蹤影，看來是小鬼子的試探無疑。沒錯！阿南惟幾就是在試探，原因在於我軍的前哨已經部署到兩公里開外了，如果不能將前哨清除，日軍都摸不到我軍的主陣地。不過這也不會太麻煩，只要捨得下工本，前哨無異於白給，而且是一點破面面破，最多只能起到預警的作用。
待照明彈熄滅，日軍擲彈兵再次開始搞怪了，還是一樣的套路，不由分說的爛炸一通，照明彈一出就立馬退卻，如此往複數次。劉苦成除了立即上報也只能小心應對！
張集鎮，孫立人的前沿指揮部。
「孫長官！前哨來報，日軍頻頻刺探，卻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過每次都大規模的動用了擲彈筒，此舉極為反常！」
「唔！～你覺得小鬼子會發起大規模進攻嗎？」
「卑職以為不會，最多只是試探，或者乾脆只是為了清除我軍前哨！」
908團團長石培業不假思索的答道，「日軍並不擅長夜戰，而且他們與我們一樣都是疲師，就以日軍的一貫作風應該不會輕易發起大規模進攻，畢竟日軍裝備已遠遜於我！」
「輕易？」孫立人認真的揣摩著這個詞，頓了頓對石培業說道：「鈞座常說，當你覺得怎麼認為最為合理的時候，但事實往往總是出人意料！你看如今的日軍像不像當初的我們？為了拉近於裝備上的差距，同樣不擅夜戰的我們又何嘗不是硬著頭皮上？淞滬會戰時，又有多少兄弟部隊是一下火車就跑步上了戰場，在泥濘中十幾二十天不得休？那會兒仗打得憋屈，活著累，捨身成仁就成了唯一理想！」
「理想？呵呵！更多的怕是無奈吧？」苦澀自知！
一〇一軍的老人們大多經歷過那段時期，深知他們真的是沒得選，別說石培業這個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團長了，就是那麼多的師長、軍長不也只能抱著必死的決心？嘶！～「孫長官！您的意思是，現在的小鬼子跟那時候的我們一樣別無選擇？」
「嗯！」
孫立人有這種感覺，只是還不是很確定，於是他決定做一回推手，就說道：「把前哨都撤了吧！」
意思已經很明了了，若是日軍想要發起進攻，那就給他這個機會！
「好的！卑職這就去辦！」
收到命令的劉苦成不做停留，小鬼子試探了那麼多次，肯定是憋著壞呢！他的直覺是對的，他們剛剛撤退不多時日軍就再次發起炮擊，只是這次是卯足了勁，而且極具針對性，各散兵坑、火力點幾乎全部涵蓋，只可惜晚了一步。
見什麼也沒留下，倉茂周藏在失落的同時不免擔憂道：「閣下！是不是被發現了？」
「意圖這麼明顯被發現也是正常！但未見得就能猜出皇軍會發動全面進攻！前哨撤了更好，這樣更有利於皇軍行動！命令第31旅團下去準備，半個小時之後對張集發起全面進攻！」
終於要開始了嗎？所有人無不興奮，可還有一個問題不容忽視，尤其是對於即將發起進攻的第31旅團古藤長英少將來說就更是值得關注的事情。
「閣下！不再試探試探了嗎？貿然發起全面進攻，皇軍會直接暴露在支那軍照明彈之下，損失恐難以估算吶！」
功勞要掙，但若是所部傷亡太大可就得不償失了！故而古藤長英才有此一問，希望師團長能夠有所準備！
這個自然，阿南惟幾已經想好了，彷彿勝券在握一般，說道：
「張集陣地寬幅達到十二公里，據情報顯示當面支那軍應當不會高於兩個團，如此寬廣的防禦面縱深能有多少？你部第31旅團兩個主戰聯隊從兩端發起進攻，我會另派118旅團的119聯隊從中路發起佯攻，同時炮兵部隊也會對支那軍陣地實施炮擊為你部提供掩護。記著！務必尋求快速突破，迫使支那軍放棄整個防線。」
古藤長英大喜過望，不禁感慨還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要知道先前可沒有119聯隊，也沒有炮兵支援，許是師團長也覺得只31旅團恐難以做到一擊斃命吧！
這個擔心可並不多餘，包括師團長阿南惟幾，日軍之中了解德軍彈性防禦理念怕是寥寥無幾，而豫皖蘇魯戰區則是彈性防禦，縱深防禦的集大成者，妄想快速突破，迫使我軍放棄整條防線，你當對位的還是37年的國·軍？一觸即潰？呵呵！等打上門來，孫立人會教他做人的！
不過古藤長英這會兒卻是自信爆棚，領命之後就立即著手準備進攻事宜。
「閣下！支那軍的前哨果然全都撤走了！」
能不走嘛！既然是釣魚又豈能把魚嚇走？不過這樣的結果倒正合他的心意。
「呦西！命令69聯隊107聯隊即刻按照原定計劃向支那軍陣地兩端進行滲透。記著！悄悄的進行，打槍的不要！不到兩百米，誰都不準冒頭，等兩紅一綠信號彈再發起衝鋒，期間會有師團本部配合我們行動！」
「嗨！」
說時遲那時快，第119聯隊已經展開行動，儘管只是佯攻，但該有的氣勢一點都不能少，漫天的喊殺聲配上密集的轟炸真可謂聲勢浩大，卻也難逃我偵察兵的法眼。
「孫長官！當面乃是佯攻，日軍真正的主攻方向極有可能是我軍兩翼。中路鬧騰這麼大的動靜，他們卻還蟄伏不動，真當我軍是瞎子嗎？」908團團長石培業頗為不屑的說道。
「長官！要不要將中路兵力回調一些？」
907團團長柯清才不似石培業那般豪橫，他只想求穩為主。他們兩個主力團一左一右，中路的彼此銜接處正是防禦薄弱點，因此兩團都在中路部署了大量兵力。而且按照日軍的一般規範也是以中路突破為主，兩翼迂迴包抄，只是沒想到這次小鬼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沒那個必要！」孫立人擺手說道：「做戲要全套，該怎麼打就怎麼打，而且還要讓中路的人馬都動起來，製造中路增兵的假象！把戲做足了，老子看他上鉤不上鉤？」
說實話一開始阿南惟幾還真有些心緒不寧，但當看到照明彈不斷升空，中路槍炮大作，內心安定了不少。而在照明彈的映徹下，中路的我軍陣地人頭攢動，更是讓阿南惟幾徹底放下戒心。與此同時，第31旅團那邊也已準備妥當，阿南惟幾果斷下令：「開始吧！」
「嗨！」
「噗！噗！噗！」
三發信號彈，兩紅一綠，左側的69聯隊率先發動。
「索幾給給！」
聯隊長佐佐木大勇一聲令下，全聯隊3800多人立即對不到一公里的我軍陣地發起衝鋒，日軍的炮火支援也隨即而至，對我軍陣地進行猛烈轟炸，強度之大令人咂舌。古藤長英和佐佐木均是一驚，隨後喜不自勝，近兩年來他們還沒打過這樣的富裕仗呢！就連我軍也是大為震驚，小氣吧啦的鬼子什麼時候竟這麼捨得？
其實這只是阿南惟幾的一次測試，通過對陸維及豫皖蘇魯戰區的深入研究，阿南惟幾對火力制勝理論深表認同，此番有幸成為109師團師團長他說什麼也要實踐一回！還別說，他這一手著實讓我軍難以適應，儘管已經做了準備，可一下子還是被鬼子給打懵了！
「照明彈！快！」
左側的907團，團長柯清才嘶聲竭力的吼著，希望藉助照明彈讓日軍全部顯形，好擋住這波進攻。哪知照明彈不僅能讓鬼子顯形，便是我軍火力點也照得一清二楚，為日軍擲彈兵提供便利。是以，自動武器的優勢無法發揮也就算了，己方還遭到極盡壓制，再配上日軍的豬突戰術，907團防線已岌岌可危，所幸之前構築的高台工事還保存完好。
「開燈！」
這是防空所用大功率探照燈，刺眼的強光能夠起到瞬間致盲的作用，照射之下日軍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哪裡還能找得到目標？趁著這會兒功夫，我軍後方的輕重機槍、迫擊炮才有了穩定輸出的機會，日軍勢頭立時被壓了下來。
「八嘎壓路！快把它給我打掉！」
集束光源應該很好打才對，可事實並非佐佐木大勇想象的那麼簡單。在開燈之時，高台工事上部署的大口徑重機槍，20機關炮就劈頭蓋臉的朝日軍射來，士兵們成片成片的倒下。與此同時我軍炮兵部隊的反擊也是凌厲的，跟一〇一軍拼炮阿南惟幾還沒那麼狂妄。
「命令31旅團撤退吧！」
「納尼？閣下？」
一聽撤退，參謀長倉茂周藏大佐內心極不情願，也相當的不解，戰事才剛剛開始，即便69聯隊進展不順，也還沒到要撤退的地步，他們還有107聯隊，在聯隊長澤子郎大佐的帶領下，107聯隊已經成功突入支那軍陣地，此時撤退那之前的犧牲不就白費了嗎？
阿南惟幾當然知道，但長痛不如短痛。先前的心緒不寧已經變為了現實，他實在不願再做無謂的犧牲了。可倉茂周藏卻認為，正是因為這樣才更應孤注一擲，畏畏縮縮，猶猶豫豫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由於倉茂周藏的堅持，便是31旅團古藤長英也是不甘就此罷手，可以說除了被揍得皮青臉腫的69聯隊的佐佐木大勇，沒人支持撤兵，關鍵在於107聯隊打得實在太順了，此時撤兵太過可惜！
正因為順才更值得懷疑！
看著不成器的幾人，阿南惟幾破口大罵：「你們幾個混蛋倒底明不明白？這只是一次試探性進攻，壓上全部是愚蠢的！給我致電第二、第八師團，詢問兩部動態！」
此刻只他109師團一力在發起進攻，阿南惟幾的心態不免有些偏激。此時，幾人也逐漸反應過來，乖乖的選擇了撤兵。也虧得阿南惟幾果決，不然107聯隊的情況絕對要比第69聯隊更糟。
張集孫立人前指。
「孫長官！小鬼子突然撤了，既果斷又徹底！」
107聯隊對位的是石培業的908團，相較柯清才的907團，908團就是我軍挖的一座大坑，可忙活半天什麼也沒坑著，石培業大失所望，而更為失望的則是機步一團的蘇煜。所部只休整了幾個小時就被拉來，說是有條不大不小的魚即將入坑。雖是夜間，但利用機步團的高機動性殺上幾個來回再全身而退蘇煜還是極有信心的，可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不免有些遺憾吶！
「是不是被小鬼子發現了？」
「不可能！」石培業急忙自證，「自打日軍發起進攻之後，我908團向中路調兵可不是做做樣子，從日軍的攻擊強度和進攻慾望來看，應該是認定我部空虛才對！」
石培業沒有繼續說下去，否則907團團長柯清才就該找他拚命了。小鬼子突然撤退讓大家的一切努力都化作泡影，這固然可惜，但也不能歸咎於老子打得太狠吧？
確實有這方面的因素，但孫立人認為最大的變數還是出在日軍指揮官身上。
「看來這個阿南惟幾絕非易與之輩啊！長夜漫漫，這才只是個開始啊！」
「哦？孫長官的意思是這老小子還敢搞偷襲？」
這次是他點兒幸，下次？哼哼！蘇煜已經開始給他攢著了！同樣抱有期待的還有石培業，不過對上阿南惟幾孫立人倒不是太過擔心，此時他的注意力可全在單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