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讓我看看
對於理智來說,更為直白的本能已然佔據了上風。
黎未寒細細欣賞著時驚塵的眼底的渴望,忽覺得此刻能夠完全掌控一個人,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帶著薄繭的掌心,能清晰感知那地方的變化。
抬起的鞋尖輕顫,時驚塵忍不住抬手攬住黎未寒的肩膀。他摸索調整了坐著的姿勢,將身子正對著黎未寒,以便他更方便地上藥。
時驚塵看著黎未寒,眸中的散開的瞳微微晃動。
黎未寒看著眼前衣衫半敞的人,兩人之間,一種熾烈的感情已然蓄勢待發一般。
時驚塵眸中的糾結與掙扎被悉數收於眼底。對於本能而言,過於理智往往會束縛許多東西,黎未寒大概看得懂他眼中的急切。
柴房的燭火頃刻間全部熄滅,下一刻,有溫熱的唇趁著濃郁的夜色,落在黎未寒的下巴上。
「師……」
時驚塵到底沒能叫出「師尊」這兩個字,他分明醉了,卻又沒完全醉。
他有些後悔自己沒能多喝兩杯酒來壯膽,卻又怕酒喝得太多,再昏昏然睡到天明,錯過了良機。
時驚塵小心翼翼地吻著黎未寒的下巴。
沒有即刻被拒絕的人,像是受到了鼓勵,微微抬了身子,直接將身前的黎未寒推到了地上。
凳子滑倒的聲音傳入耳中,時驚塵心下的火苗在一瞬間被點燃。
他的唇落在黎未寒的唇角,用皎白的齒去咬去研。
黎未寒今日對時驚塵冒犯的舉動格外縱容,直覺告訴他,時驚塵一定想對他說什麼。
桂花酒本來不烈,是這人心下的火太烈。
到底是什麼話,非要接著酒意才能說出口。
「你這兔崽子,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黎未寒無奈地嘆了一句。
驀地落在脖頸的牙齒狠狠刺了進去,有赤色的血頃刻間染透了衣襟。
黎未寒察覺到異樣,猛地推開了眼前的人。
彼時的時驚塵雙眸紅的艷麗,唇角還沾著血跡。
黎未寒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頸上,果然在收回的指尖看到了血色。
「你不是他。」
短短一瞬的功夫,這人就變了。
不待黎未寒問出第二句話,時驚塵手上已現出了踏雪劍。
帶著光的東西像攢著力,等待著時機往人身上落。
「你們師徒二人還真是有趣。」那人道了一句,揮劍便砍了上來。
只見銀光一閃,望月傘擋在了黎未寒的身前。
兩把頂級神器相撞,將這灶台上的東西,震了個稀碎。
時驚塵幽紅的目光轉了一轉,尋了空擋便又刺了過去。
這踏雪劍不是誰都能接下的,落在人身上不死也殘。
黎未寒側身躲了一躲,捻決召出了千機引。
那銀絲從角落而來,盤旋在時驚塵的腳底。
時驚塵眸光微垂,那銀絲被他的目光掃到,滯了一滯,頃刻間便散為了煙灰。
怎會。
黎未寒在這世上,還沒見過第二個能掌控這千機引的人。
此物玄妙且難以馴服,若想要運用的得心應手,必然要修鍊許久。
即便是靈山道的人,也絕不可能呵退千機引,眼前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你到底是什麼人?」黎未寒問了一句。
那人沉沉笑了笑,道:「你問我是什麼人,你又是什麼人呢,那東躲西藏的落魄日子早忘了吧,折梅。」
「你,知道?」
「當然知道,折梅,你難道不想報仇嗎,讓那些害你的人,也嘗嘗提心弔膽,居無定所的日子。」他的聲音帶著久不見天日的晦澀,摻雜著晚夜的涼意,每一句話都問在了黎未寒的心頭。
報仇。
這個問題黎未寒曾經也想過。
倘若不是有人蓄意害,他也不用拖著近乎殘廢的身子,在天地間流浪那麼久。
可是談何容易呢,此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若當真要著手報仇,操之過急,這世間又如何安寧。
「這是本尊的事,與你無關。」
「若是我能告訴你,是誰害了你呢。」那人湊近了幾分,手中的踏雪劍微微顫動。
黎未寒愣了一愣,只一瞬的神,那當頭一劍便劈了下來。
剎那間,有道光從時驚塵的胸口閃過,替黎未寒擋下了這一劍。
趁此時機,黎未寒從袖中抽出一張靈符,擲到了時驚塵的腳下。
有百花紋路的陣法由時驚塵腳邊,開始向外鋪展。
「你想困住我,還嫩了點。」
那人再次舉起手中的踏雪劍,向黎未寒劈來。
兩人在迅速鋪開的陣法中纏鬥。
此人用的是時驚塵的靈力與法器,卻比時驚塵出招更為狠決。
經此一戰,也讓黎未寒知道了,什麼叫天賦流男主的真正實力。
這陣法隔絕了柴房與外界,陣內電光火石,陣外寂靜一片。
無人察覺出這柴房裡,已然打得天翻地覆。
「窮途末路了吧,折梅。」那人猛地一擊,劍氣直接打在了黎未寒的胸口。
胸前的衣裳盡數撕裂,黎未寒吐了一口濁血,抬眼去看,時驚塵身上的衣裳也所剩無幾。
今天這一天可真夠邪門的。
「折梅,我勸你,還是早日認輸,投入我門下,讓我教你兩招,啊?」
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黎未寒擦了擦唇角,冷冷勾了勾唇。
「還不曾。」黎未寒說罷,反手挽了一個決。
未待那人反應過來,便有一隻反著耀目光芒的手從地上伸出來,抓住了時驚塵的腳腕。
「你這是……」似是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那人的眉頭一簇,問他道,「你煉禁術?」
黎未寒泛著金色光芒的眼瞳略略眯了眯,道:「本尊所修,無一不是禁術。」
他臉上帶著疏離又輕蔑的笑,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以這身子的靈根,若修尋常之道,幾輩子也不可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
他也並非有意要入此道,實在是窮途末路,不得不入。
於他而言,寧入鬼道魔道,也不會甘願與他人纏綿,苟且偷生。
「你就不怕遭到反噬嗎!」時驚塵的雙腳被地上那雙枯瘦的手往地底下拉去,那人話中已然明顯帶了幾分慌亂。
「本尊不怕。」
黎未寒十分淡然的看著他,下一刻抬手在胸前結了印。
那地面下伸出的雙手不斷向上,一直攀到了時驚塵的小腿上。在光芒之中,依稀看到一副摻著金色光斑的白骨。
「是紅粉骷髏。」那人高聲道了一句,看向黎未寒的眼中帶了幾分恨意,「你與她勾結,遲早有一天會死無全屍。」
「本尊會死在你後面。」
黎未寒向結成的印中注入靈力,那人十分不舍地看了黎未寒一眼,下一刻便從時驚塵的體內逃了出去。
一縷黑煙從陣法的縫隙中溜走,那白骨纏縛的身子即刻軟了下來。
手中的結成的印被打散,纏著時驚塵的白骨也在頃刻間化為點點金光,消散於此間。
黎未寒接過時驚塵的身子,將他放在地上,下一刻鬆了口氣,也躺了下去。
結界驟然散去。
黎未寒大口呼吸著,看向房梁的眼眸帶了幾分無奈的笑意。
.
時驚塵做了一個夢,一個很好,好到讓人不願意醒來的夢。
他夢到黎未寒幫自己上藥,夢裡的黎未寒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與體貼。
真正醒來的那一刻,巨大的失落感瞬間便將人淹沒。
腦袋有些空痛,腰背冰涼涼的,身上帶著難聞的酒味。
他定神揉了揉腦袋,忽然發現自己躺在柴房的地面上。
離自己不到一尺的地方,就是外袍近乎被撕盡的黎未寒。
這是怎麼了。
「師尊。」時驚塵喚了一聲,推了推黎未寒的胳膊。
躺在地上的人蹙了蹙眉,好一會兒才睜開了眼睛。
脖頸上是早已經結痂的咬痕,時驚塵看著眼前的一幕,突然怔住了。
「昨夜,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黎未寒看了時驚塵一眼,坐起身後,一把揪住了時驚塵堪堪披在身上的衣裳,問他道,「本尊給你的魂鎖呢?」
「掉了……」
「掉了,怎麼會掉了。」
「徒兒不知。」
時驚塵並非有意取下那東西,從靈山道回來之後,那東西確實是掉了。好在是掉到了能找見的地方,時驚塵把那魂鎖撿起來之後怎麼也系不上,便放進了凝雪堂南屋的匣子里。
黎未寒見他神色篤定,便也知道確實是事出意外,這小東西平時沐浴睡覺都帶著魂鎖,沒理由自己摘了去。
「下次不準摘下來。」
「嗯。」
時驚塵道了一句,他看著亂糟糟的柴房,很快知道必然是自己又惹了麻煩。
他給黎未寒添了這麼大的麻煩,黎未寒會討厭他嗎。
「扶本尊起來。」黎未寒道了一句。
「您說什麼?」黎未寒沒生氣嗎。
「你耳背嗎。」
「沒……」時驚塵即刻拉住了黎未寒的胳膊。
就這麼一瞬的功夫,柴房的大門便被打開了。
楚然和姚孟延提著兩罈子桂花釀,就那麼愣在了柴房門口。
「怎麼了停下了,看到什麼了,給我也看看?」
百花休剛擠進兩人中間,姚孟延反應過來,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百花姑娘,非禮勿視。」
「什麼非禮?」
百花休扒拉著姚孟延的手,姚孟延看著柴房地上衣冠不整的二人,又看了看狼藉一片的屋子,臉上不由得紅了一紅:「晚輩不知道黎仙尊和愛徒在此,冒犯了……」
他說罷抬頭看了楚然一眼,楚然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他早知黎未寒與時驚塵之間有些情愫在,卻不曾想已然到了如此不避諱旁人的地步。
真是,放浪的很呀。
「師尊,師……」楚然喚到時驚塵時,一時彆扭的厲害,師了半天沒「師」出個所以然來,得到姚孟延口中的「快走」二字,倆個人架起百花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