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既然短時間裡要帶著這小孩，江未霖也隨口問了問，「叫什麼名，幾歲。」

他本意也就隨便問問，沒想著這孩子能回答什麼，畢竟這才多大，字也不認識一個。

哪想到小孩真的答上來了，「元，元杉，三歲。」

元杉？

江未霖看著他的目光定了定，「哪個元杉。」

或許是急於表現，生怕江未霖不要他了，元杉抓過地上的小木棍在土多一點的地方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地寫了下來。

『元杉"

字很醜，但不妨礙江未霖看清。

他心底有些驚詫，一來是為這普通的窮孩子居然會寫字，二來則是其中一個熟悉的字眼。

他沒記錯的話，主角其中一個字便是『元"。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遇了兩個配角，太敏感了，再聯想到主角現在也是個孩子，江未霖不禁有些懷疑起來。

但他面上不顯，不動聲色道：「誰教你的。」

元杉看著地面的小臉上看不清神色，他低垂著腦袋，手指扒拉一下地面。

半響后，他抬頭乖巧道：「一個，一個先生。」

先生？

江未霖低垂下眸子，掃了眼元杉懵懂的神情，再次觸及了對方瘦得凹陷的臉頰。

大概是常年吃不上飯的緣故，三歲大的孩子餓得骨瘦嶙峋。

江未霖伸手摸了摸他得腦袋，手指一面拂過一邊道：「你真不記得父母的名兒了？」

主角天資聰慧，記憶超群，便是孩童的記憶也有印象。

元杉搖了搖頭，「沒有娘，沒有。」說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看著江未霖，黑黝黝的眼睛和消瘦的骨架子，看著實在可憐。

江未霖靜靜地看了他半響，隨後嘆了口氣。

或許是他想多了，哪有那麼差的運氣，隨手撿孩子就撿到主角。

而且這孩子還挺乖的，雖然他不怎麼喜歡小孩，但安靜一點的還是能接受。

江未霖放鬆下來，便隨口問了，「為什麼要跟著我。」

元杉眨巴著眼睛，默默抓住他揉著自己的腦袋的手，「喜......喜歡。」

「......喜歡我摸你頭？」

元杉頓了頓，好像也有點不懂，只是重複道：「喜歡，暖暖的。」

過了會兒，他指了指巷子口：「謝謝......哥哥。」

應該是感謝江未霖把那幾個人趕跑了。

江未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莫名懂他的意思。

算了，先走吧。

他站起身，掃了眼元杉原來趴著的地方，之前放在那裡的兩枚銅錢元杉還沒動，幸好他發現了。

江未霖心想，差點浪費了。

便走去將錢撿了起來，另外一枚本來用來哄元杉的，也撿了起來。

三枚銅錢重新到了他懷裡。

而這邊的元杉也回頭去撿，從自己嘴裡摳出來然後扔地上的包子。

包子細碎的黏在地上，髒兮兮的。

江未霖看了眼慘不忍睹的『黑面"包，「不要了。」

元杉的手停住，似乎捨不得，但又怕撿了讓江未霖生氣。

「帶你去買新的。」江未霖往巷子口走去。

元杉跌跌撞撞地跟上去，小心地想要牽住江未霖身側的手，「能吃。」

「太髒了，不能吃。」江未霖很快意會他的話。

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們重新陷入了人群，元杉個子太小了，走路也不順，踉踉蹌蹌的幾次差點被別人踩了。

江未霖無奈彎身將小孩抱了起來。

趴在江未霖的肩頭，元杉似乎有點驚喜，但又怕江未霖嫌自己麻煩，便安安靜靜地觀察著江未霖的神情。

見對方一心看著前面的路后，這才放下心，瘦小的手小心的抱住江未霖的脖子，趴在江未霖的肩頭，輕聲道：「哥哥。」

江未霖隨意的應了一聲。

元杉似乎開心了些。

但他很安靜，也不鬧出什麼動靜，就趴在江未霖的肩頭一動不動，很省心的模樣。

而他的體重也很輕，至少江未霖抱著就跟沒抱一樣，輕飄飄的。

他先是在街道兩邊看了看，然後走進了一家醫館。

元杉被打得不輕，還是需要大夫看看。

這家醫館外面破舊，人也比較多，對比對面裝橫華麗，少數幾個穿金戴銀的人進出的醫館，顯然這裡的價格應該便宜許多。

江未霖看了眼排在前面的人，默默去了隊伍後面。

幸好前面的人沒什麼大毛病，大夫把了把脈開了幾帖葯就讓他們走了。

輪到江未霖時，他抱著元衫在大夫面前坐下，「這孩子受了一頓打，請大夫幫忙看看。」

他衣服雖然乾淨卻破爛，再加上懷裡抱了個髒兮兮的孩子，顯然沒什麼錢的模樣。

大夫懶懶得掀了掀眼皮，打量了一下，站起身到他們面前，左抬抬元衫的手右捏捏肚子，看著疼得縮成一團也不哭不鬧的孩子，最後摸了摸脈。

「傷得深，萬幸內臟沒事。」大夫簡短的道了句，然後寫了個方子，「先喝三日，一日兩貼，不要著涼挨餓。」

江未霖接過方子去了旁邊抓藥的檯子上的。

小夥計先看了他兩眼，「40文，有錢嗎？」

痛得迷迷糊糊的元衫聽清了，頓時睜大了眼，他記得剛才江未霖說過一枚銅錢能買三個白麵包子，這得多少白麵包子。

「不看，不看了。」元衫扒拉著江未霖的衣襟眼巴巴地看著他小聲道。

江未霖把他翹起來的腦袋壓回到自己肩上，隨後拿出有宋青給的布袋，往桌上一倒，一錠紋銀從裡面滾了出來。

夥計驚了一下，沒忍住又打量他好幾眼，見江未霖鎮定自若才勉強相信這真是對方的銀子。

他從柜子里拿出幾枚碎銀子和幾張紙錢以及一串銅錢，「找您的，您看看。」

這一錠紋銀價值三千的銅錢，用銅錢找自然是不現實的，所以夥計拿秤砣秤了二兩碎銀。

江未霖將袋子塞進元杉手心，見小孩看著桌上的銀子傻愣愣的，不禁提醒道：「打開。」

元杉連忙打開，看著江未霖將找來的錢塞進去，頓時袋子變得沉甸甸的。

正在江未霖將錢袋子塞進胸口，拿著藥材準備走人時，一個男人突然沖了出來。

「等一下！就是你小子偷了我銀子！」

男人面黃肌瘦，尖細的眼中閃著些許貪婪，他痛苦道：「那可是我娘的救命錢啊！你還不趕緊還回來！」

其他排隊看病的人見狀，互相看了看，也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本也以為又是兩個想白白看病的窮孩子，反正最後也買不起葯，誰知道真拿出了那麼大一錠銀子，這可夠一大家子吃一年啊。

「騙人，哥哥，哥哥的！」元杉急切道，緊緊扒著江未霖胸口，護著銀子。

江未霖倒是平靜，看著面前似乎異常悲痛，哭得都要跪下去的男人，淡淡道：「既然你說這是我偷的，有什麼證據嗎？」

男子一愣，狡辯道：「銀子上我還能刻字不成！」

「我拿到這銀子時是在袋子里，你若能猜出袋子上有什麼字，我便還給你。」江未霖漫不經心道。

男子眼珠子一轉，「我丟時根本沒袋子！」

「那便不是你的。」江未霖淡淡地看著他，「要證據沒證據，光憑你一張嘴說，那全天下的東西可都是你的了。」

「你！」男子神色一厲，正要暴起。

江未霖忽而笑了笑，唇角卻帶著一絲不符合年齡的冷意，「我能拿出一錠紋銀，你真以為我是什麼乞兒？」

這話著實讓男子怔了怔。

注意到江未霖眸中不屬於孩童的冷意時，他不禁膽怯了一下。

江未霖一手抱著元杉，目光自若的掃過眾人，與他對視的人沒兩秒就移開了視線。

這與乞丐完全不同的模樣，陡然讓他們意識過來，是啊，如果不是乞丐，這能直接拿出一錠銀的肯定不是什麼普通人。

江未霖掃視一圈便收回視線，上前兩步輕拍了拍男子的肩，輕聲道：「不要什麼人都惹了去。」

話落，趁著男子愣神的功夫，快速離開了藥房。

元杉被唬的一愣一愣，走出好遠后，才小心問道：「哥哥是，大人物。」

江未霖揉了把他的腦袋，「不是，是乞丐。」

元杉：「但是哥哥剛才......」

江未霖垂眸，靜靜看著懷裡一雙烏黑的眼珠，滴溜溜盯著他的小崽，不禁笑道：「騙他們的，他們笨。」

元杉呆了呆，「我也被哥哥騙了，我也笨。」

江未霖莫名覺得有點可愛，伸手揉了把他的臉，也不否認，「對。」

元杉抽了抽鼻子，乖乖趴回了江未霖的肩頭。

江未霖抱著他，迅速穿過了數條街道。

其實那些人哪裡是那麼好騙的，待會兒回神一想就能明白，他要是真有與眾不同的身份何必來這破醫館，隔壁不就有個極好的么。

只不過是被他突然的反差糊弄住罷了。

還是得儘快離開。

江未霖很清楚，有些人一旦起了壞心思，可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何況他這身體太小了，要是對方硬來，他根本沒辦法。

倒是有宋青給的符籙，但用在這種地方，多少是浪費了。

不知在街道穿梭了多久，江未霖感覺差不多后才停下了腳步，他四處看了看，找了間外面看著不錯的客棧走了進去。

「客官，來......」店小二間有了生意，連忙迎了上來，然而目光在觸及兩個孩子時頓時變得沒精打采起來，他隨意揮了揮手，「沒錢不能住店，出去出去。」

江未霖也不在意，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錢，是面額一百的，「住店一晚多少。」

見他有錢，店小二又立馬變了臉色，「客官，下等房一晚10文，中等房一晚25文，上等房一晚50文。」

「中等的。」江未霖又摸了一張一百面額的遞過去，「多出來的文錢幫忙煎一帖葯，順帶送吃食和浴桶上來。」

「好嘞。」店小二連忙接過藥材遞給后廚，接著領著江未霖上了樓。

開了間房住下，江未霖坐在久違的室內也不禁舒了一口氣。

從睜開眼到現在便一直奔波，確實有些累了。

他低頭看了眼坐在他懷裡眨巴眼睛，安靜看著他的元杉。

心想，還順帶撿了只崽。

沒一會兒后，小二送了浴桶上來，江未霖給了銅錢和小費，吩咐對方買些衣料回來，接著轉頭把元杉放到桌子上，幫他把衣服脫了。

脫到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元杉，而元杉則是扒拉著衣服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真臟。」江未霖看著他一身的臟泥血痂和傷口，目光微微偏開，隨口道了一句。

「哥哥，不，不臟。」元杉連忙道，生怕江未霖嫌棄。

江未霖沒說話，而是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元杉左大腿的外側。

那裡白白嫩嫩的，什麼都沒有。

一時間，江未霖說不上什麼情緒，感覺上有點不對，但也鬆了口氣。

主角的大腿外側，是有一塊胎記的，那個地方著重描寫過，似乎跟主角天生的魔修封印有關。

既然元杉沒有，應該真的不是。

也對，隨便撿到的孩子罷了。

江未霖去搬過來一個小木盆勺了些水進去，然後把元杉放進去搓洗起來，獨屬於小孩的細嫩皮膚很快被搓得紅彤彤。

元杉有點吃疼，但他不敢吭聲，安安靜靜地被搓著。

一盆滿是臟泥的水很快就倒了，接著再接一盆，如次后，才把元杉小到指甲縫的地方都洗乾淨。

江未霖也熱出一身汗。

他把元杉包好扔床上，隨手把小二買回來的衣服丟他旁邊，「會不會穿？」

這句話就像當時問元杉的名字一樣，隨口說的，也不想著一個三歲孩子能做到什麼。

然而。

「會。」元杉連連點頭，然後開始扒拉衣服。

江未霖見狀以為他鬧著玩，便隨他去。

自己褪去破爛的外套進了大浴桶中，雖然被用術法清潔過，但之前那一番折騰，又需要洗洗了。

浴桶里的水已經有些涼了。

江未霖快速給自己搓過澡，換上新衣，一邊繞過屏風一邊將帶著濕氣的長發散下來。

而此時坐在床上的小崽子已經穿好衣服了。

穿得還像模像樣的，江未霖檢查了一下，沒什麼毛病。

元衫乖乖坐著床上，看著江未霖將房間里稍稍打掃了一下，然後從門口端進來一碗黑乎乎的葯。

苦澀的氣味似乎隔的老遠就能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