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一樣的身手
空中的落雨,讓呂劍秋漸漸有了意識。
他有意識的那一瞬間首先是感覺到的是全身的酸痛,再然後就是空中的落雨,鼻尖還有點點的腥臭。不過卻沒有感覺到涼意,溫池的水給他提供了足夠的溫度。
他雙手撐在溫池的岩石上,起身時骨頭髮出了『噼啪』的響聲,全身一陣舒爽。他起來還嚇了一跳,他的面前是一個深坑。
溫池是什麼時候有一個深坑的,溫池水清澈見底,可以明顯看出這是一個半圓形的深坑。還有他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有很多的污漬,一股腥臭味讓呂劍秋差一點就作嘔。
他開始是疑惑,再然後是驚恐。他在這處地方四處尋找,企圖要找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過,他又怎麼能夠想到始作俑者已經進入了他的丹田呢?
找尋一周無果以後,終究還是少年心性,再加上他自己也是練武中的箇中好手,於是就不再深究這些了。
天地造物,千變萬化。哪裡是人都能夠理解的呢?
呂劍秋藉助溫池的水洗乾淨了身上的污漬,他發現自己古銅色的皮膚變成了那種嬰兒嫩,感覺隨便一捏就可以捏出水來,吹彈可破。空中的雨水給呂劍秋帶來了絲絲的涼意。
這一靜下來,腹中的飢餓感就傳了出來。剛剛精神緊繃,沒能感受到腹中的飢餓還有肌肉中傳來的無力感。現在冷靜下來,他感覺自己可以去吃掉一頭牛。
不過現在去外面的那些鋪子吃東西是來不及的了,只能自己解決了。
這裡四處是山林,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溫池是周圍都沒有動物出沒,連那種山中最容易出現的螞蟻都是沒有的。在溫池外圍50米處才會有草的生長。不過,圍著溫池的那些果樹是特別奇怪的,它們居然可以生長在溫池的附近。
呂劍秋身上的飢餓感讓他來不及穿上身上的衣服,只是拿著手中的劍就光著膀子出去了。他來這裡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個位置有些什麼他還是特別清楚的。
就一會兒功夫,在溫池傍邊的岩石上奇怪的果樹下架起了一個火堆,三隻被剝了皮的兔子在火堆上慢慢地轉動著。呂劍秋還不時地在上面刷著一層油,看來是準備地特別充足的,連調料都被他帶到這裡來了。
在吃完了兔肉,補充了充足的能量以後,呂劍秋才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他早上來的時候明顯是要出太陽的。現在雖然空中下著雨,周圍雲霧繚繞,不過也可以辨析得出,這也是一個早晨。
究竟發生了什麼?
溫池的變化,自己身體的變化,還有這不同的時間差。處處都透露著詭異,處處都藏著神秘,這些都是呂劍秋猜想不到的。
想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想,機緣到了自然會明白的。這是師傅以前對呂劍秋說的。他想了半天,又在這處地方找了半天,終究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也就只能這樣不了了之了。
呂劍秋對這裡突然間產生了一些莫名的恐懼,他知道他不敢在這裡待了,等以後自己的實力強大一點再來。
呂劍秋現在迫切地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感覺自己睡了一覺,自己的時間概念就出差錯了,自己以往很熟悉的地方現在突然有了很多陌生感。
他銷毀了自己在這裡待過的痕迹,拿上自己的長劍,順手還摘了兩個紅色的果子就匆匆離開了這裡。
空中的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滴不停地落下來。
呂劍秋雖然準備得還不錯,不過也不可能想到會有這麼大的雨啊。看來只能先找地方避雨了。
離這裡最近的避雨處是劍鳴山的交通要道上的火月客棧。
火月客棧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家客棧就開在劍鳴山的進門入口處。來這裡休息的人多半都不是春秋劍門的人,很多都是路過此地或者專門來拜訪春秋劍門的客人居住。不過火月客棧距離劍鳴山還是有點遠的。呂劍秋去火月客棧就是往背離劍鳴山的方向走。
呂劍秋看著天空中越來越大的雨,還有山中不斷延伸出來的濃霧,看來想回去是很難了,只能先去火月客棧了。
~~~~~~
看來很多人的想法都是和呂劍秋差不多的,唯一不同的是其他人都是帶著雨具的,奈何雨太大,不能走路了。
不少人看著在雨中飛奔的呂劍秋有些詫異,不過也只是詫異,接著就是漠視。在這個無數人都在為生活奔波的年代又有多少人有閑心去關注他人的苦難。
呂劍秋如果是穿著春秋劍門的衣服過來,肯定是有不少人要來幫助的。不過在他決定要來這裡的時候已經取換了放在溫池處的普通服飾。
「這位小哥是用餐還是避雨?」
呂劍秋才進客棧就有小二走上來問候。這問話是很講究的,不同的回答有不同的服務,去的地方也是不同的。
呂劍秋看了這個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店小二,感覺自己雖然已經吃過了三隻兔子,可是肚子中的飢餓感卻沒有褪去多少。
「找個雅座,給我上你們這裡的招牌菜過來,然後再溫一杯酒過來暖暖身子。」
「客官請你隨我來!」
店小二一聽呂劍秋的話語就知道這是一個有錢的主。他們的招牌菜可不便宜,那是從南山上打下來的鹿肉以及各種名貴香料做成的,光是這些已經要三兩銀子了。要是這位客官再點一杯上好的名酒,那這一場生意的提成就可以抵上他半年的工錢了。他一聽,這位客官還要雅座,就直接眉開眼笑地在前面引路。
要知道在十兩銀子,已經夠一戶平常人家正常生活一年了。有些農戶一年忙到頭,還不一定可以掙十兩銀子。
店小二把呂劍秋帶到二樓正面臨窗的一個包房裡面。這個包房被用屏風圍著,屏風上翠竹栩栩如生。包房裡面有一個小火爐在中央,小火爐的周圍有一圈碟碗放著,顯然那是吃餐用具。
呂劍秋倚窗坐下,視野投向窗外。在這裡可以清晰地看見樓下在雨中來往的行人,也可以看見雨水不定地打在窗戶上,然後在慢慢地從玻璃上滑下。視野是特別開朗的。
再說這小包房,雖然不隔音,但卻只有一道門帘可以進出。門帘連上了兩邊的屏風,同時地這裡的門帘也貫通了裡面和外面。只要輕輕把門帘拉上,這裡就被分割成了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客官你先烤著火,你的菜稍後就給你上來,你稍等片刻。」
「還有客官你要什麼酒?我這就去給你溫。」小二一隻手拉著門帘,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問道。
「你們這裡有長秋露嗎?」
「有的,客官!」
「給我溫一小壺上好的長秋露。」
「好嘞!客官稍等!」
店小二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就像是二月的桃花,已經全部綻放了出來。
呂劍秋看著店小二離開,他把自己的劍放在小火爐的火盤上,看著窗戶外面。一下安靜下來,他又開始思緒飛揚了。
這是一場特別大的雨,雨水從空中就像倒水一樣潑下來。淋在客棧上發出「唰唰唰」的聲音,雨水加上狂風卷席在窗戶上像是一層水幕。
客棧下方的道路上,已經看不見行人了,也看不清行人了。雨水掩蓋了很多東西。
呂劍秋還在看著外面,他身邊的種種變化他是想不通的,他也想忘記,可是怎麼可能做到呢?很多你越是想忘記的東西,你越是無法忘記,很多時候這些東西會一直在未來的歲月困惑著你。
突然,呂劍秋的眼睛眯了起來。練武的人視力是要比一般人好的,他看見在客棧下方有七八個黑衣人在追著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本來這是沒有多大的事,最多就是當樂趣而已。人在江湖,這種場面是很容易就遇到的,而且在如今這動蕩的江湖更是屢見不鮮。不過,這個被追殺的人,他穿的服飾上面有春秋劍門的標誌。這就不得不讓呂劍秋注意了。
呂劍秋再眨眼一看,這八個人已經把那個穿著白衣服的人圍在了中間。白衣服在雨中是很難看見的,呂劍秋能夠那麼容易辨認,那是白衣已經被染成血衣了。
看來不能等下去了,再等下去,那位在雨中被追殺的春秋劍門同門估計就只能喪生在那八個黑衣人的劍下了。
呂劍秋拔劍一橫就將窗戶捅了一個大窟窿,然後縱身一躍就從三樓跳了下去。雨水從窗戶的漏洞里吹進來,不一會兒就把屏風也吹濕了。
呂劍秋躍到這群人當中,隨意幾劍就把圍殺人的兵器撥到了一邊。然後伸手提起倒在地上的白衣人就直接躍出了包圍圈,向著劍鳴山的方向飛去。
這八個黑衣人明顯愣了一下,他們無論怎麼也想不到,在這傾盆大雨中居然會有人來幫那個春秋劍門的人。雖然這裡距離春秋劍門也不遠了。不過如此大的雨,怎麼可能會有人來呢?可是,人還是來了,而且還把他們要追殺的人救走了。
如果今天不是下雨,那麼這八個黑衣人是不敢追殺的。但是,今天下雨。這是一個天和、人和的好時機,怎麼能夠錯過。
突圍出包圍圈的呂劍秋自己也是懵的,不過他的懵和後面追擊而來的八個黑衣人不一樣。他感覺到自己的內力有一種無窮無盡的感覺,即使是提著一個人,他的內力以及輕功的運轉絲毫不受影響。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剛剛才撥開那八個黑衣人的兵器時,感覺自己的劍招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雖然也可以把八人的兵器撥開,但絕對沒有這麼輕鬆。他在撥開他們的兵器的時候都產生了一種錯覺,難道這些人都特別弱。
可是,不可能啊。他剛才在客棧上看的時候已經知道了這些人是行家裡手,他們不可能這麼弱的。
呂劍秋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彷彿在一瞬間明悟師傅傳授自己的秋意劍訣的寒意之劍。他現在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放下手中的人,轉過去和這八人對決一下。
這種想法在以前,可以說在他自己離開劍鳴山那天是絕對不會有的。那個時候的他對付這八人,如果一對一他是絲毫不怕的,一對二也是沒問題的。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一對三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一對八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現在不同,他心中有一個念頭一直在自己的腦海中迴響:這八個人是弱雞,轉過來宰了他們!
我怎麼會有這種思想!
呂劍秋心中又跳出了一個新的想法。
這樣的追逐持續了一分鐘以後,八個黑衣人已經準備放棄了。他們八人的身形漸漸靠近了叢林,準備走了。不過,他們發現前面的人停下來了。
他還把手中他們追殺的對象放了下來,轉過來對著他們,還囂張地用雙手杵著劍。
他們透過雨水,看清楚了,這是一個少年,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的稚氣還沒有完全脫離,英氣雜在稚氣當中。
若是在平時,他們會說。真是一個好少年郎啊!
現在,他們的腦子裡卻只有一句話。這小子不會腦袋被馿踢了吧!
呂劍秋也是不想停下來的,只是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他已經壓制不住了。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他感覺自己的內力好像莫名其妙的變得極其強大了,他想試試自己的內力到底到什麼程度了,還有就是隱隱約約感覺到的寒意之劍。
寒意之劍可是現在秋意劍的核心,他已經把寒意之劍領悟了九成九了,就差那麼臨門一腳了,怎麼也進不去。現在突然有這種感悟,他想試一試!
於是他停了下來,他既然停了下來,那就不防再囂張一點!
他的心思對面的人可不會去想,八個黑衣看著這小子傻傻站在哪裡。怎麼可能會放過機會?他們極力運轉自己的內力,把遮擋雨水的內力也撤銷了,全力向著呂劍秋殺過去。
這裡距離劍鳴山太近,他們必須速戰速決,遲則生變!
混戰一觸即發。
這八個黑衣人都覺得很快就可以拿下這個少年,畢竟剛剛追殺的人被搶走,那是突然事件,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不過,等到到現在他們準備充足了。
只是真正短兵相接的時候,他們發現問題不對勁了。無論他們多麼拚命地進攻,他們的攻擊都會很輕易地被化解。他們感覺這個少年的劍招越來越熟練,也越加狠辣。
這是在拿他們喂招!
這是瞧不起他們啊!
要是這件事傳回去,他們八個打一個,還是一個孩子,他們打不過。那麼他們以後怎麼混,他們的臉往哪裡擱?
不過,他們想多了,他們是回不去了。
呂劍秋在開始的疲於應對這八人的招數,到現在的遊刃有餘。他在用這些人來不斷地磨鍊自己的劍法,他心中的寒意也慢慢地積累了起來。
有一股寒氣在這雨水中誕生了。
呂劍秋將手中的劍往懷中收,取一個收劍入鞘的意思。在劍入鞘的一瞬間,空中的雨水彷彿慢了下來,那八人的攻擊也變慢了。
突然,雨水中有一縷光芒閃過。
站在呂劍秋前面的四人,直接就被橫切成了兩半。四個人在被劍光分割的時候,還保持著向前攻擊的姿勢。上半身向下滑落,雨水沖在下半身上,血水混合著雨水湧出來,然後被雨水衝擊乾淨。
呂劍秋終於在這一瞬間領悟出了寒意之劍,他也感受到了這秋風吹雨的蕭瑟。就是這一次的雨有點大,不想是秋雨。秋雨是綿綿不絕的,而這一場雨就像是赴宴的賓客,是絡繹不絕、滿懷激情的。
這就讓呂劍秋領悟出的寒意之劍和他師傅的大不相同了,他師傅擅長持久戰,劍招就像秋季綿綿不絕的雨水。呂劍秋的劍就要要剛猛許多,出劍就是生死,在於速戰速決。
「這就是殺人的感覺嗎?也不是很可怕啊!」
這是呂劍秋第一次殺人,他師傅常常教導他,第一次殺人是一個成長的過程。第一次殺人也是很痛苦的,是一次人生的成長。
這些話也讓呂劍秋在持劍人選拔中沒有殺一人,最多的都是重傷。因為,師傅給他注入的觀念,殺人是一件可怕的事。
現在呂劍秋殺人了,他感覺殺人好像也沒什麼。人的生命是那樣的脆弱,輕輕一碰就碎了,就沒了。不像殺雞、殺魚,即使把雞的血放了、不動魚的鰓然後把它大卸八塊。它們都會在砧板上動一動,人就不會。
呂劍秋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帶著冷漠,那是對生命的漠視。
人命如草芥,他是經常聽人說起的。從他被賣給達官貴人做奴隸那年他就知道這幾個字的含義了,不過現在他感受到了新的含義。
剩下的四個黑衣人看見他一下子殺了他們中的四個,一下子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在他們中,身材比較高大的一個更是失聲道。
「秋意劍!你是誰?」
如果不是雨水的緣故,呂劍秋一定可以看見這個人眼中的驚恐。
他們已經不敢再戰了,萌生了退意。這四人看來配合得也是特別好的,他們向著四個方向逃走了,企圖想逃脫。
只是現在想退,怎麼可能啊?
他們顯然已經忘記了剛剛他們是怎麼被呂劍秋遠遠拋在後面的。呂劍秋的輕功遠遠在他們之上,想逃是不可能的。
呂劍秋一個一個地追上他們,都是一劍必殺。殺人的時候,呂劍秋的眼光沒有絲毫的變化,都是漠然的。
呂劍秋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是這樣,他殺完這些追殺春秋劍門的黑衣人然後一步一步走向那位自己的同門。
雨水不斷地沖刷著他身上的鮮血。鮮血一點一點地被雨水從呂劍秋的身上帶走,他感受著身上不斷消失的血跡,心靈也在這電閃雷鳴的雨中慢慢蛻變著。
呂劍秋扶起剛剛被遺忘在地上的同門,方才光顧著逃跑沒有來得及看這位白衣人。現在一看,呂劍秋嚇了一跳,這是自己宗門的長老,而且還是自己這一脈的。只是這位長老在去年被派去了皇都當管理人。
他怎麼可能會被追殺,而且還是逃向劍鳴山,他是有什麼事情要回來稟報嗎?
呂劍秋腦海上浮現出了許多的疑問,不過他的手是沒有停的。他用春秋劍門的獨門點穴功封住了他全身筋脈,減少血的流失。
就在他要餵給這位長老丹藥的時候,這位長老說話了。
「不...要給...我..浪費...這些...丹藥了。」
雨水很大,長老的聲音又有些有氣無力,呂劍秋只有湊上去聽。
他這一湊上去,那位長老眼中的光彩多了一些,顯然是認出了呂劍秋。
呂劍秋在他們這秋意劍一脈是出了名的,上到長老和各大執事,下到他這一脈新入門的弟子都是知道的。但是這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他們這一脈被打壓得特別狠。
「劍秋...我...知道...我不行...了」
「你...聽好...我...有......重要......的...事情...要...」
話還沒說完,這位長老就直接沒聲音了。他的眼睛睜得特別大,嘴巴也是大大地張著,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說完,他死得特別不甘心。
這位長老是死了,可是留給呂劍秋的麻煩就更多了。
要處理這件事情很麻煩,呂劍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就這樣抱著這位長老,在這一場傾盆大雨中。
遠處的雷聲由遠及近,一道閃電就在呂劍秋的頭頂上方閃過,照亮了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