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再琢磨琢磨
「沒有嫌疑人?」張自行瞪大雙眼:「難道還能是自殺?」
刑彬不氣反笑:「你給我自殺成這樣看看呢。」
說罷,他靠在門框上:「不要心急,聽我說完。這個宅子里可不光有一具屍體。」
「還有人被殺?」
刑彬搖頭:「不是被殺,是自殺。他死前留下遺書,說是他殺的高大福。」
張自行面色一冷,想到自己之前裝模作樣就有些社死,只能沉默著不說話,表示自己的抗議。
「屍體看好了?」刑彬又道。
張自行嗯了一聲,總覺得刑彬彷彿是在看自己笑話。
「嗯,我也看完了。」刑彬走出房門,交代衙役等候仵作:「咱們再去看看兇手的屍體吧,我也很好奇。」
「你沒看過?」跟著刑彬,張自行忍不住開口。
「我也是在你家門口等你的時候收到的消息。」
「不過這個案子既然兇手已經自殺,那還有什麼好看的。」
刑彬意味深長的笑道:「不急,再看看。」
二人離開後院,來到了偏院一個更加狹小的房間。
這裡曾經居住著高大福雇傭的門客,都是一些江湖中人,但最近跟隨鏢局送綢緞入京,大部分房間都是空置的。
有一名衙役看守此地,刑彬和他打了一聲招呼,也不多說,帶著張自行走入兇手自殺之地。
兇手所住的房間極為簡單幹凈。房間的窗戶打開,光芒照射進來,倒映著緩緩搖晃的屍體。
兇手的脖子被麻繩困住,並牢牢地固定在房樑上。在他腳下,是一張被踢到的凳子。
死去的兇手一身藍色劍客裝束,左側腰間掛著一把帶鞘寶劍。
他的舌頭吐了出來,似乎是因為痛苦,面容扭曲好似成了麻花。
看到這樣的弔死之人,刑彬注意到,張自行神情淡定,不禁微微點頭。
「他是誰?」
刑彬道:「死者名叫高准,乃是高家豢養的門客。」
「他也姓高?」
「沒錯,」刑彬點頭:「他從小在高家長大,父親是高家曾經的僕人,所以也賜了高姓。」
「看上去是個劍客。」
「對,高家對他看重,雇了武師教他習劍,擅長的是《飛雪十三劍》,劍招乾淨利落,直來直往。」
「是鍊氣士嗎?」
「不是。」
「他的遺書呢?」
刑彬指了指不遠處靠在窗戶邊的方桌道。
張自行走過去看了一眼,信上說自己是因為高大福不願將女兒嫁給自己,還辱罵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下等人,一時氣憤才殺死的他。
但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愧對高家,於是上吊自殺。
「你有什麼想法?」
「高大福胸口的匕首是他的?」
刑彬搖頭:「那是高大福的收藏,來自西域。」
說罷,他看向張自行:「你若觀察仔細,應該能看見方桌后書架第二層壓在《詩經》上的刀鞘,與身上的匕首大小相似,風格也如出一轍。」
「高准為了娶高家女兒為妻,所以去了高大福的書房。在書房中高大福拒絕了他並嘲諷他,所以高准怒氣上涌,拿了書房中高大福的刀,將他殺害。」
「應該是這樣。」
「這似乎沒什麼問題。」
「真的嗎?」
「是啊。」張自行眨了眨眼。
「你再琢磨琢磨。」刑彬道。
張自行翻了一個白眼,
不知為何想到了前世折磨自己的領導。
「你真的滿意這個結論嗎?」
張自行低頭看掌心,想著自己大成的羅漢拳。
「難道這個案子有什麼疑點?」他壓制住怒火,喃喃道。
「不光有,還很大。」
「那你說說。」這下子,張自行反倒好奇起來。
「疑點就在你眼前,但你卻忽視了。」刑彬輕柔的撫摸自己精心打理的鬍子:「我確實可以直接告訴你,但並沒有什麼幫助。」
「最討厭知道真相還賣關子的人了。」張自行低聲道。
「走吧,我們可以去偏廳,跟高家人聊一聊了。」刑彬道:「在我們聊天的時候,你隨時可以打斷我,說出你的猜測。」
二人轉回偏廳,看到屋內或坐或站著六個人。
瞧見淄衣捕頭進來,眾人都看了過來,空氣中瀰漫著壓抑的氣息。
「刑捕頭。」一名端莊的婦人點了點頭。她年紀約莫有四十有餘,穿著華貴,在這些人中的地位也是最高的。
「高夫人。」刑彬點了點頭,轉而對張自行道:「高大福的正房,娘家在京城,家境也很殷實。」
「還請剩餘幾位介紹一下自己,我好心裡有個數。」
「還介紹什麼。。。,」一個二十多歲,長相俊朗的男子不耐煩道:「兇手都已經找出來了,我爹還躺在那裡呢!」
另一名更加老成的男子略帶歉意的拱手:「抱歉,我三弟情緒有些激動。我是家中老大,名叫高行雲,他是高行風。」
說罷,他指了指身旁梨花帶雨的美貌姑娘:「這是小妹,高靜雨。」
張自行看過去,若有所思。
恐怕次女便是高准遺書中寫到的想要求娶的高家女兒。
「我聽說高家有三個兒子。」
高行雲道:「我二弟帶著絲綢去了京城。哦,他叫高行月。」
說罷,剩餘的兩位女子分別介紹了自己。
他們是高大福的小妾,一個叫曹柔,一個叫柯碧兒。
二人分別生有一子,但此時也不在這裡,都跟著高家二子去了京城。
「問題問完了吧,我們是不是可以讓父親入土為安?」高行風站起身子道。
「當然可以,」刑彬點點頭:「但在這之前,請允許我說說看本人對這個案子的看法。」
「請刑捕頭細說。」高行雲趕忙道。
張自行豎起耳朵,也想知道刑彬究竟是如何判斷的。
誰料刑彬卻沒有直說,而是對張自行道:「你來描述一下我們看到的,高大福死亡時的樣子。」
張自行一愣,隨即冷道:「一刀刺入心臟,身上再無傷痕。」
眾人或是哀嘆或是閉目。雖然都瞧見過屍體,但此時張自行說起,腦海中浮現高大福死亡時的慘狀,還是讓他們心中恐懼。
「確實如此,」刑彬緩緩點頭:「那你再說說你看到的高準的死狀。」
「他是上吊自殺,沒什麼奇怪的。」
「是啊,」刑彬道:「若是二者分開來看確實不奇怪,甚至單憑描述來說,的的確確是高准一時氣憤殺了高大福。」
「那你還說什麼!」高行風道。
「請你稍安勿躁,」刑彬抬起雙手壓了壓:「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高准練的劍法。」
「《飛雪十三劍》。」高靜雨臉色微紅,想起了他生前練劍的樣子。
刑彬點頭:「沒錯,那你們也應該清楚,此劍劍招乾淨利落,直來直去,若是高准殺人,絕不會刺在左心房。」
「那會是哪裡?」張自行覺得自己無形中成了華生。
「最順手的方式是刺在右胸。但如果講究效率,一刀割喉才最是乾淨利落。」
「為什麼你說高准殺人,不會刺在左心房?」高行雲蹙眉道。
「因為佩劍的位置。」張自行眼神一亮。
「你在說些什麼?」高行風不耐煩道。
張自行嘴角揚起微笑。怪不得刑彬不願直接說明,這種在場的各位都是傻子,唯我獨聰明的感覺確實很爽。
他咳嗽一聲,正要開口,就聽刑彬滿意的沖他點了點頭,接過了話茬:「他的佩劍在左側,那麼一定是用右手拔劍,既然他慣用手是右手,為何要斜著去刺高大福的左胸?」
張自行臉色一黑:「這不符合他修鍊的劍法。」
「所以說,」刑彬道:「高准並非兇手。」
「他完全可以用左手殺人。」高夫人搖了搖頭,表示否定。
「按照他遺書所說,他已經極度憤怒,就絕不會考慮那麼多。更何況,在那種情況下,明明腰間就掛著佩劍,他為何還要用匕首?」
高家人紛紛皺起眉頭。
「照你這麼說,殺了我父親的另有其人?」高行風道。
「不要懷疑我們自己人。」高夫人神情嚴厲道。
高靜雨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偷偷看向自己的哥哥。
「娘,我沒有。」高行風撇了撇嘴。
「也有可能是外人乾的。」高行雲道。
「不。」刑彬與張自行同時道。
刑彬撫摸鬍子,忽的後退一步,優雅的伸出手,示意張自行先說。
張自行滿意的沖他點點頭,咳嗽一聲道:「如果是外人所為,那何必偽造遺書,陷害高准?」
「你還是在懷疑我們家裡人乾的!?」高行風怒道。
「可為何高准要自殺呢?還是說,他也是被人害死的?」眼眶通紅的高靜雨望向張自行。
張自行則看向刑彬,這一點他也不是很清楚。
「高大福從西域得來的匕首就放在他身後書架上。若不是你們高家人,他為何眼睜睜的看著兇手拿走匕首,甚至還當面刺中心臟呢?」
「有可能是提前拿走了匕首,等父親出面再殺了他。」
刑彬搖頭:「不會。如果是這樣,就不會單獨留下刀鞘,徒增警覺。」
「可。。。,可是」高行風站起身子,環顧四周的家人,忽的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