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骨肉親疏
建武元年，正月初二巳時，永泰宮。
魏太后正在逗弄著王皇后懷中的那小胖子，「喲，哀家這小孫子還真像他父皇小時候呢，你看這鼻子，這小嘴巴。」
「母后，您這話都說好多遍了。」王皇后溫婉地笑道：「您看，平安又笑了。」
魏太后看著張開小手的平安，笑道：「這不是太喜歡這小孩兒了嘛，這可是哀家的嫡親孫子，這大石朝的未來皇上呢。哎喲，我的小心肝，來給皇祖母抱抱。」
抱著小平安，魏太后忽然問道：「皇帝給他取名了嗎？」
「回母后，還沒呢。」王皇后的神色有點黯淡，道：「陛下自冬至日前往地河城閱兵，到如今還沒回來，也未有書信回宮。」
「這孩子。」魏太後有點不悅道：「他自己忙也就算了，孩子才出世，第二天就不管不顧地離京了，還把幾個弟弟都分派出去了，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回宮。」
「唉！」魏太后看著自己的媳婦嘆了口氣道：「從前呢，還有樊公公能陪哀家聊聊，可兩年前他就去了。朗賢他們三個兒子吧，也經常不在身邊，也就只有朗弘和依然平日能侍奉左右。」
「現在朗弘也忙，連孩子的名字都不起，這真的有點不像話了。」
「長公主和大將軍呢？都來了嗎？」魏太后抬頭，看向一旁的宮娥問道。
「回太后，長公主在梳妝，馬上就來。大將軍也在路上，想必也快到了。」宮娥回道。
「大過年的，這冷冷清清，算什麼樣子嘛。」魏太后抱怨了一聲。
「哈！我的好姐姐，大過年的又在抱怨什麼？」魏重從宮外走來，身旁還跟著一個亦步亦趨的宮裝少女，正是長公主石依然，兩人見到太后，一同行禮。
「小弟來啦，過來姐姐這邊坐。」魏太后把小平安交回給王皇后，拍了拍身旁的空位道：「這半年的閉門思過都悶壞了吧，今兒好好放鬆一下。」
「既然人都來齊了，把菜肴都排上來吧。」魏太后吩咐道。
魏重皺了皺眉頭道：「怎麼不見我的幾位外甥呢？」
「害！」魏太后不由得又嘆了口氣道：「別提了，一個個的凈在外面瞎忙活，過年了，都不懂得回來看望一下我這個母后的。」
說罷，又對著王皇后道：「你可得教育好平安，莫要像他父皇一樣，只顧著外頭，連母親都不顧咯。」
諸人正在飲宴，忽聽到「皇上駕到——」，只見康和帝一身戎裝，風塵僕僕從外走入。
進來先給太后請了安，再受過諸人行禮，方才向大將軍行禮，道：「舅舅，之前朗弘多有得罪，不得已給舅舅禁足，還望舅舅諒解。」
魏重聽到，心裡稍微舒坦了些，道：「臣惶恐，喪師失地，確實不該，還得感謝陛下不殺之恩。」
魏太后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介懷，皇帝，你說是吧？」
「確實。」康和帝坐下道：「用膳吧，朕剛回到帝都，也有點餓了。」
酒過三巡，魏重對康和帝道：「陛下，臣以往統管六軍，如今……」
「大將軍不必多言，朕自有打算。」康和帝一口打斷，心裡卻想，如今能放你出來活動已經不錯了，還想掌權？你，我不便清算，但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伸手從王皇后的懷中抱過自己熟睡的兒子，康和帝站起來道：「朕有點累了，就帶皇兒回去歇息吧，皇后，你好好陪一下太后和大將軍。」
「兒臣告退。」向魏太後行了一禮，康和帝轉身就回連山宮去了。
……
回到府上，獨自坐在大廳的魏重是越想越氣，一手拍在桌子上，「石朗弘小兒，欺我太甚，我可是他親舅舅，一手保他坐上龍椅，他竟敢如此對我？」
「來人！去把禮部陳侍郎請過來，就說本官有要事相商。」
陳生來到大將軍府，聽完大將軍的傾訴，笑道：「莫非大將軍以為，陛下會如此輕易揭過漠南之敗？」
「現在不清算，不代表以後不清算。」陳生呷了一口茶，道：「大將軍今日提起權力的問題，等於是變相在提醒陛下要清算之前導致大敗的人了。恐怕李尚書和劉尚書要倒霉了，至於王相和大將軍您——」
「會怎麼樣？」看著陳生賣起了關子，魏重不由得急了。
「秋後算賬。」陳生笑了：「王相還好，畢竟年紀大了，三朝老臣，陛下可不會動他，大不了就致仕嘛。」
「可大將軍您？風華正茂，捨得下來嗎？」
「這……」魏重不由得沉吟起來。
「肯定是不舍的，權力誰不喜歡？」陳生不等他思考，又道：「倘若大將軍您不喜歡權力，今天我也不會來到這吧？」
「還是當初我跟您說的那句話。」
「永泰宮？」魏重似乎抓到了些什麼，但有沒有頭緒。
「是，也不是。」陳生道：「太后是您的護身符，太后在一日，您便可高枕無憂，但倘若太後去了呢？最是無情帝王家，大將軍可想好該怎麼做了嗎？」
「你是說……」魏重看著陳生，瞳孔因恐懼而放大。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陛下可是我的親外甥。」
「那大將軍把我綁到陛下面前吧。」陳生伸出雙手道：「我一心向著大將軍，可您似乎並不像能成事啊。」
魏重眼神閃爍，似乎在掙扎，可最終還是放棄了。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您上次也還沒給到呢。」
「只要李球倒台，我保證扶你上去。」魏重道：「我會親自寫信給王質，相信陛下會賣他這個面子。」
「確實，李球倒了，也該輪到我了。」陳生笑眯眯地道：「可倘若我想要的，是王相的位置呢？」
「你……」魏重也不記得這是今晚第幾次被震驚到了，就彷彿自己一直以來都太膽小了，也不敢去想。
他定了定神，強作鎮定地道：「接下來，你該不會是想要我的位置吧？」
「抱歉，我只是一個文官，對打打殺殺的事情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