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齊盛仍舊滔滔不絕地說話,半點沒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點什麼。
還大大咧咧地笑著,「陸哥,你倆怎麼都不說話了啊?」
當齊盛視線轉向她時,雲熹不自然地別過臉去。
她不得不承認,每每自己的名字和陸祉年一起被人提起的時候,心率總是快於平常,像被風吹起漣漪的湖面,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自中心發散,又慢慢、慢慢地舒展開來。
「不是,我說錯什麼了嗎?」齊盛納罕道。
雲熹抿了抿唇,沒說話。
見狀,陸祉年從茶几上拿起罐六個核桃朝齊盛丟了過去,「多喝點,補補。」
「啊?」還在局外的齊盛接過牛奶,稀里糊塗地道了句謝,「謝謝陸哥。」
陸祉年沖他搖頭,踢了下腳邊那箱剛開封的牛奶盒,乾脆說道,「別客氣,你都拿走。」
這話讓雲熹沒能忍住,嘴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倒是齊盛渾然不覺,安靜不過兩分鐘又開始攛掇著陸祉年帶他去昭明山玩,「陸哥他們過幾天會在那辦場小型比賽,娛樂休閑性質的,這您要不去參加,比賽該多無聊啊?」
什麼比賽會在昭明山舉行?
雲熹好奇地朝他們望了眼,只見齊盛滿臉興奮,而當事人陸祉年卻面色淡定,還是那副恍若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陸哥你要不去蔣林那幫人又該得意了,你是沒看見他們每回贏了之後那小人得志的嘴臉。」齊盛見他沒反應,開始憤憤不平起來。
聞言,陸祉年輕笑了聲。
雲熹下意識就將視線定在他臉上,冬日裡並不如何強烈的日光從他眉宇,一路往下延伸至他稜角分明的下頜骨。
再往下,他喉結動了動,腔調隨意又散漫,「他們得不得意關我什麼事?」
是這樣,對於不關心的人,他總是連個眼神都懶得施與,連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都不肯浪費。
雲熹搖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就能理解那些視陸祉年為追逐目標,甚至對手的人內心的苦悶。
他們鉚足了勁想超過他、戰勝他,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好像連他的注意力都沒能引起。
不管是在競賽方面還是齊盛剛剛提到的這個小型比賽上。
……
齊盛不死心,接著勸道,「別啊陸哥,我打聽過了,那比賽就在下周一,咱成天待在家裡多無聊啊,就當出去透口氣行不行?」
齊盛這話說完,陸祉年出乎意料地抬起了頭。
像想起什麼似的,他轉頭看向雲熹問,「你覺得在家裡無聊嗎?」
「還行吧。」
突然被點到的雲熹反應慢了半拍,在齊盛如火如炬的目光下,她慢吞吞說了句,「但我挺想去看看的。」
陸祉年這會倒開始好說話起來了,散漫的姿態稍稍往裡收了收,揚眉道,「那就去。」
至於齊盛,顧不得他陸哥這馳名雙標的行為,忙不迭說道,「那可就說好了,下周一我來找你們一起去。」
「嗯。」
……
雲熹是在齊盛離開后才從陸祉年嘴裡得知,那個娛樂性質的小型比賽是賽車,按照慣例,每年冬季晴朗的那幾天都會在昭明山舉行。
雖說是個業餘比賽,但去的人不少。
周一那天,澄澈天空下,散落著或是來參加或是來圍觀的人群,比之聖誕那晚熱鬧不少。
雲熹被陸祉年領到了休息區域,坐下的時候,她以為他會同外邊那些選手一樣,起身去換賽車服,沒成想看見他跟自己一道坐了下來。
「你不參加嗎?」雲熹遲疑著開口問道。
陸祉年雙手環著胸,低頭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撒謊道,「太菜了,就不上去獻醜了,丟不起這個人。」
雲熹:「?」
她怎麼記得齊盛不是這麼說的,不僅不是,齊盛還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無,整個就一秋名山車神。
在雲熹深度懷疑的目光之下,陸祉年也沒動搖,他長腿支著,漫不經心地對上她的視線,補充道,「這不是還得看著你嗎。」
雲熹:「?」
她有什麼可看的。
「人多,不看緊點怕丟。」陸祉年理所當然道。
怎麼,怎麼感覺像是把她當小孩。
雲熹漸漸轉過臉去,想以此遮掩臉頰處那抹可疑的薄紅。
……
中場休息的時候,休息區的人一下就多了起來。
但云熹其實不怎麼受影響,她坐在裡面位置,外面是陸祉年,少年挺拔的身姿有效阻擋了人群,以至於擁擠和喧鬧都湊不到她跟前來。
「喝口水。」
雲熹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別的,眼前忽然遞過來瓶礦泉水,骨節乾淨修長的指節搭在上邊,她都不用偏頭就知道是誰。
雲熹熟稔地接過,果不其然地發現瓶蓋已經被擰開過。
也是在這一瞬間,她突地意識到她和陸祉年其實是有點默契在的。
甚至不用再問「喝不喝水」,他剛剛開口就是肯定句。
「誒呦,陸哥!」
雲熹正喝著水,耳邊驀然響起這麼聲突兀刺耳的招呼。
被嚇得差點被水嗆到,旋即小口小口地咳了起來。
見狀,陸祉年的眉心不著痕迹地皺了起來。
他邊將手放在雲熹身後輕拍,邊抬眼看向了那個出聲喊他的人。
面生,沒見過幾次,估計是經常和蔣林混在一塊玩的那幫人之一。
陸祉年對其沒什麼好感,面色冷淡地吐出兩個字,「有事?」
「也沒什麼大事。」
那人燙了一頭黃毛,手上還夾著根沒吸完的煙,偏還半點自覺都沒有的湊了過來,「這不是上半場比賽沒見到陸哥,我們老大叫我過來看看。」
陸祉年抬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視線落在黃毛手上,「把煙熄了。」
他說話時,周身的低氣壓彷彿頃刻間聚在了一塊兒,教人連反駁的心思也生不出。
黃毛一句「憑什麼聽你的」還含在嘴裡,手就不聽使喚,乖乖按陸祉年的意思把煙給熄滅了。
陸祉年沒理他,轉頭去看雲熹還咳不咳。
雲熹又喝了口水,早就沒事了,於是沖他搖了搖頭。
挺和諧的畫面,偏又被黃毛給打破了。
許是方才陸祉年的冷淡無視讓他覺得失了面子,這會就愣是要找些存在感出來。
他目光落在雲熹臉上,臉上現出一閃而過的驚艷,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筋搭錯了,竟然沖著陸祉年開起了雲熹的玩笑,「咱妹妹還挺漂亮,陸哥介紹下唄。」
「介紹下?」
薄薄的眼皮掀起,陸祉年漆黑的瞳孔里像是蘊著危險,一絲光也透不出,他沉沉笑了兩聲,繼而面無表情地往人身上踹了下,「腦子清醒點了嗎?」
黃毛被當場踹到地上去的時候,仍舊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領口被人拽起,耳邊響起句嗤笑「做什麼夢呢」,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惹到了陸祉年。
可,可他不就說了兩句話,至於這麼大動干戈嗎?
如果他這話能說給陸祉年聽到的話,他大概還能得到個明白答案
——至於。
跟雲熹有關的一切,都至於。
……
怕陸祉年再打下去會生出什麼事端來,最開始的怔愣過後,雲熹趕忙上前拉住了他衣袖。
「別打了。」她仰起臉,沖他搖了搖頭。
陸祉年手稍稍動了下,雲熹緊張得趕緊握住,「我沒事的,你不要再理他。」
半晌過後,陸祉年才「嗯」了聲,「聽你的。」
「滾吧。」回頭掃了眼還沒離開的黃毛,陸祉年冷聲道。
而得了「赦免」的黃毛飛也似的逃開了。
……
下半場快結束的時候,下來個穿著紅色賽車服的選手,被一群人圍著,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雲熹原本沒太在意,沒成想卻看見他直接往這邊走了過來。
陸祉年擋在雲熹前邊,在那人說話前喊出了他的名字,「蔣林。」
蔣林就是黃毛口中說過的「老大」,他會過來,陸祉年一點也不意外。
這人仗著自己家裡有點錢,最愛的就是拉幫結派,搞些所謂的「江湖義氣」,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來給黃毛找回場子的。
「陸哥您還記得我啊,記得怎麼不上來玩一局,好歹大家相識一場。」
聞言,陸祉年坐著沒動。
無所謂地打量了蔣林幾眼,才不急不緩道,「為什麼不記得,上次還輸了不是?」
他話說得慢,無端有種嘲諷在,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蔣林臉一紅,哼了聲道,「上次是你運氣好,敢不敢再來一局?」
「可我還真沒興趣和你再玩一次。」
這點激將法對陸祉年根本不起效用,他扯了下嘴角,沒什麼情緒道。
蔣林急了,「不玩你來幹什麼?」
再想到剛剛黃毛和自己說的,陸祉年還帶了個女生一起過來,蔣林又朝被陸祉年擋住了大半身體的雲熹望去,嘴裡不住嘀咕道「也就長得還行啊。」
「她能懂什麼賽車啊。」
蔣林嗤之以鼻道,「這種女的要是行,我繞場三圈,再一邊大喊我是傻逼都行。」
「賭什麼?」
恰在這時,陸祉年冷不丁開口。
像是沒料到他會突然鬆口答應,蔣林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然後迅速介面道,「要是我贏了,你那輛最新的山地N7歸我怎麼樣?」
一旁的齊盛聽見他這麼個要求,倒吸口涼氣道,「蔣林你這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
誰不知道他陸哥的山地摩托是重新組裝過的,換的全是外國進口零件,隨便一個都是五位數往上。
齊盛還想勸勸,結果被陸祉年一抬手給擋了回去,「行。」
連蔣林都沒想到陸祉年會答應得這麼乾脆,見狀問道,「那你要什麼,錢還是別的?」
「不要錢。」
陸祉年把玩著手裡的護目鏡,忽而抬起頭,神色松懶地說了句,「要不你輸了就繞場跑十圈,再大喊你是傻逼吧。」
「……」
「賭就賭。」蔣林咬咬牙答應了。
……
等比賽結束,人都散得差不多的時候,陸祉年換好賽車服從更衣室里走了出來。
這還是雲熹第一次見他這樣穿,黑白相間的服裝貼身勾勒出流暢的身體線條,少年肩寬腿長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想什麼?」
陸祉年走了過來,輪廓明晰的一張臉由遠及近的進入雲熹的視野。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手上就被遞過來個通體漆黑的頭盔,與此同時,熟悉的淡漠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幫我戴上。」
雲熹輕輕「哦」了聲,看著陸祉年在自己面前俯身低頭,恍若小狗袒露肚皮,朝人露出顆赤誠真心。
她給他戴好,沒提輸或贏,只說了句,「你記得注意安全。」
陡然撞進雲熹那雙寫滿擔憂的眼睛里,陸祉年無奈失笑了聲,「對我有點信心,嗯?」
「我會贏。」他摸了下雲熹的頭,低聲說道。
怎麼著也得贏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