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比賽即將開始。
雲熹被陸祉年摁在觀景台,他朝她扔下句「等我回來」,然後往比賽場地走去。
她想追上去,可才跳下台階,就清楚看見前邊那人背對著她伸高手,微微舉過頭頂揮了揮,比了個告別的手勢。
姿態散漫又隨意,像是背後長了雙眼睛,將她的心思摸得乾乾淨淨。
又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她用不著擔心。
望著陸祉年背影,雲熹慢慢吞吞地又坐回了原地,耳畔沒由來地迴響起他說過的「我會贏。」
他這個人好像有著某種魔力在,說的話總能教人一字不落地盡數相信。
……
裁判吹響哨聲,選手準備就緒。
雲熹注意力全在賽道上,眼也不眨地盯著那道裹在9號賽車服里的身影看,連齊盛什麼時候坐到自己身邊來了也不知道。
視線里,繞著山谷地形特意迴環修葺的柏油路上,平日里顯得高瘦挺拔的少年,同紅黑色車身徹底融為一體,像是要破開暮時垂落在天邊的昏沉光景那樣,利劍一般先前駛去。
她沒觀賞過類似的賽車競技,速度與激情這種詞離她循規蹈矩的生活相當遠,以至於在看到陸祉年控制著車身離弦而去的瞬間,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天地遼闊,而風和少年都是自由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耳邊彷彿有風呼嘯而過的雲熹,卻覺得每個瞬間都被拉得無限長,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某個人。
……
場上
前面五圈陸祉年都沒有失誤,操作看起來毫不費力,但就是將窮追不捨的蔣林甩在了後邊,且兩人差距隨著圈數增加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蔣林技術的確不差,可惜他的對手是陸祉年。
還有最後一圈的時候,9號賽車手領先優勢明顯,齊盛撐著欄杆遠眺道,「我早就說我陸哥是秋名山車神——」
可話音才剛落下,賽道上就陡然生出些變化。
落後一截的蔣林突然將車身向□□斜,利用彎道的距離差,直直往陸祉年車尾撞去。
雲熹當即站了起來,接著就聽見齊盛猛然罵了句,「我艹,蔣林不是吧,就這麼輸不起,這種小比賽還玩髒的?」
對面以黃毛為首的那群人卻開始歡呼叫囂,在蔣林趁人之危超車過去的瞬間紛紛喊道,「老大牛逼!」
眼看只剩半圈的距離,終點近在咫尺。
「怎麼辦,不會真讓蔣林那個混蛋贏了吧。」
齊盛按捺不住著急道,「這還比什麼啊,就半圈了被超過怎麼可能追得回來?」
雲熹抿了抿唇,忽然開口,「不會。」
她下巴生得尖,說話的時候無端有種倔強味道在,「不一定輸。」
「不是,你就這麼相信他?」
齊盛以為她不了解賽車,耐心勸道,「比賽就要結束,最後只剩半圈了雲熹妹妹,過了前邊那條白線蔣林就贏了,我陸哥車尾還被他撞了,指不定就受到影響了。」
「好吧,陸哥是厲害,但我們也不能盲目相信是不是……」
不然等下輸了多尷尬啊。
雲熹沒再說話。
盲目也好,直覺也罷,她總覺得陸祉年說會贏就是會贏。
目光回到賽道,一秒又或許是兩秒后,原本稍顯劣勢的紅黑色賽車駛出了個漂亮的漂移,旋即借力加速,重新將搶在前邊的蔣林又甩回了身後。
巨大的轟鳴聲里,陸祉年駛過了齊盛嘴裡的那條白線,抵達了終點。
「齊盛。」
雲熹嘴角彎起,輕聲說道,「你看,他贏了。」
……
比賽結束后,蔣林那伙人垂頭喪氣的,但再不情願,他們也不敢違背事先說好的約定。
於是雲熹親眼看著蔣林脫下頭盔,繞著賽場邊跑邊喊「我是傻逼」。
喊聲很小,大概是因為拉不下臉來。
跑了才兩百米的距離,蔣林就硬著頭皮湊到陸祉年跟前,央求道,「換個別的行不行,陸哥你就說還有什麼其他想要的,我一定滿足。」
「剛剛那個擦車尾也是我不對,不光技不如人還想著走歪門邪道,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計較。」
陸祉年接過雲熹遞過來的水喝了口。
聞言,臉上沒什麼表情地抬起了頭,不疾不徐地重複道,「別的?」
「對,別的什麼都行。」
蔣林嗅到那麼絲轉機,立即點頭如搗蒜。
「那行。」陸祉年輕哂,偏淡的瞳孔里顯出點認真。
他下巴微抬,朝雲熹所處的位置揚了揚,「給她道歉,滿意為止。」
陸祉年之所以賭這麼個毫無意義的約,為的無非是蔣林先前那番言語。
——「也就長得還行啊,這種女的能懂什麼賽車啊?」
既然蔣林主動提出道歉,那就道歉。
-
隨著陸祉年的點頭,蔣林心下鬆了口氣。
他動作很快,即刻向著雲熹懇求道,「我錯了,之前那些話都是我胡言亂語胡說八道。」
「我才是傻逼,我跟你道歉行不行,要不你打我兩下怎麼樣,不,我隨便你怎麼打行嗎?」
……
雲熹沒見過這樣的陣仗,面前的人沒有半點之前囂張的氣焰,彷彿所有威風在陸祉年的施壓下盡數消失了。
她下意識地抬眼去看陸祉年。
「不用緊張,聽著就行。」
陸祉年就站在她身旁,明明沒有抬眼,卻如有所感般淡聲說道。
他嗓音彷彿浸著涼風,刮蹭在她耳廓時,輕易就能激起點點麻意,「你什麼時候滿意了,什麼時候叫停。」
心緒神奇般地得到平復,雲熹低低應了聲「好」。
說實話,蔣林說過的那些雲熹其實沒怎麼往心裡去。
因為他說的對她造不成影響,況且她向來耳根軟,心更軟,放在平時別人要是願意道歉,她估計當下就不會再計較。
但她私心裡是在意蔣林在賽車時的所作所為的,因為蔣林擦撞到了陸祉年的車尾。
於是這次,她實打實地讓蔣林將那長串表達愧疚懊悔的話全說完了。
說到最後,蔣林口乾舌燥。
「我不該胡亂髮表言論,我保證再沒有下次。」
雲熹也願意到此為止,將這一頁揭過去。
只是她最後補充了句,「還要保證以後賽車的時候遵守規則,不要撞到以及誤傷他人。」
大抵是她說這話的模樣太過認真,站在一旁松著護腕的陸祉年看在眼裡,驀地輕笑出聲。
而蔣林愣了下,趕忙答應。
接著他就看見陸祉年朝他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
休息場地瞬間只剩下雲熹和陸祉年兩個人。
雲熹話都說完了,才後知後覺地對陸祉年剛剛的反應生出些許的心虛,小聲問了句,「你笑什麼?」
陸祉年卻沒立刻回答,眼尾微微上挑,如有實質的目光定在雲熹臉上,瞧上去專註又執著,像是想看出些什麼來。
良久過去,就在雲熹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陸祉年忽然開了口,不答反問道,「你那話是在關心我?」
「哪,哪句話?」
雲熹反應慢了半拍,回過神后又趕忙躲開他視線,磕絆著答道,「蔣林他那個行為確實……有,有些危險和不妥,不光是他,你下次也要注意……」
「安全」兩個字還停在嘴裡,話語就被陸祉年給打斷了。
眼前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俯下了身來,比她高大半個頭的身軀忽然湊得極近,雲熹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漆黑眉眼,一下忘了該說什麼。
明明是冬天,前些日子還下過雪,可她只覺得周身溫度在攀升,彷彿有熱氣從陸祉年的指尖,一路蔓延繚繞至她的心口,經久不散。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雲熹聽見他說道。
他好像壓根不在乎她方才所說的那些贅余語句,好像……
他要的從始至終只是她嘴裡一個答案。
因為隔得近,所以避無可避。
雲熹忽然覺得眼前這張慣常散漫的臉,充斥著種罕見的固執。
也因此,在對上陸祉年無聲的問詢時,她心跳節拍一下快過一下,緊接著毫無理由地敗下陣來,雲熹動了動唇,眼看就要發出那個單音節字。
「陸哥,蔣林晚上要請客,說是要賠罪。」
齊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找到他倆后興奮大喊,「他托我來問問你倆去不去。」
雲熹將沒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餘光里無意間瞥到陸祉年臉上現出難得一見的煩躁神色,他冷聲回絕道,「不去。」
「為什麼不去呀?」
齊盛摸不著頭腦,自顧自問道,「我還想趁這個機會狠狠宰他一頓呢。」
陸祉年:「要去你自己去。」
「……」
接收到齊盛哀求神色的雲熹好心替他拉扯了下陸祉年的衣袖。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原先還冷著臉的某人臉上神色收了收,低下頭來,挑眉問道,「怎麼,你想去?」
齊盛開始朝雲熹拚命使眼色。
見齊盛臉上寫滿了「想去」兩個大字,雲熹好人做到底,輕輕點了點頭。
「那就去。」
……
蔣林定的地方離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有段距離,於是齊盛走在前邊帶路,雲熹和陸祉年一前一後地跟在他後邊。
走路的間隙,齊盛那張嘴也沒停,一路走,一路說。
「陸哥我早就想說了,您最近是不是有些偏心,怎麼雲熹妹妹說要去你就答應,我你就不去,你這樣會失去我的。」
「那就失去吧。」
陸祉年無動於衷,語氣毫無溫度。
齊盛手捂胸口,作出心痛狀,「陸哥你37℃的體溫怎麼說的出這麼冰冷的話?」
見狀,雲熹忍俊不禁笑出聲來,然後腳下一個沒注意,被東西給絆倒了,身體不住朝左側扭去。
她這扭腳發生得太突然,連陸祉年也只來得及在她身體徹底落地前,眼疾手快地拉她一把。
「有沒有事?」
陸祉年皺眉問道,整個人全然沒有剛剛同齊盛說話時的放鬆狀態。
他這麼問,讓雲熹根本不敢隱瞞,只能如實說道,「腳腕稍微有點痛……」
「但應該沒什麼事。」
陸祉年像是沒聽見她後邊那句補充,先是檢查了下她說的腳踝,旋即將她人整個抱了起來。
他說出的話語氣很淡,卻又帶著毋庸置疑的味道,「有沒有事下山後讓醫生評定。」
陸祉年讓齊盛找了輛下山的車,將雲熹放進後座。
確認一切妥帖后,出來和齊盛交代了句,「我們先走了,你和蔣林說一聲。」
「行。」
……
得到答覆后的陸祉年找車主拿車鑰匙,路過山上店鋪的時候,又順手找店鋪老闆娘要了個冰敷袋。
沒成想回來途中聽見齊盛在跟蔣林那邊的人解釋著什麼,「你們別開玩笑啊,陸哥確實對人好,但真沒別的什麼意思。」
「真就拿人當妹妹的。」蔣林強調道。
陸祉年上車的腳步頓了下,漆黑的瞳孔里晦暗難明。
「妹妹?」
他半低垂著頭,驀然掀了掀眼皮輕笑道,「還真不是。」
作者有話說:
陸某人:齊盛你個大電燈泡!
不好意思各位,我最近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所以鴿鴿的,我深深懺悔,上一章的評論都發紅包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