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北域獵場
葉白一進門就看見帝冉怪異的視線,他皺了皺眉。
帝冉反應過來,使勁搖腦袋,他在想些什麼啊......「七皇弟。」葉白喊了他一聲。
帝冉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明明早幾個月前這人見了他還得行個禮叫聲七皇子,現在咋的了,都和他平起平坐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他不去深想,喊了句嫂嫂。
這一嗓子把葉白也喊得難受,他臉上掛起強逼著自己施展的和藹笑容,輕聲問:「七皇弟此次前來是為何事?」
說到這裡,帝冉終於正色起來,他說:「再過一月雨季就要來了,父皇前些時候說起讓皇兄領著皇子公主去北域獵場圍獵,我來就是想問問皇兄,是怎麼個安排......」葉白反應過來,從遙不可及的上世記憶中翻出一點模糊的影子。
他上輩子好像是沒去成獵場的,具體為什麼沒去成他倒是也忘了。
不過現在他可感興趣了,北域獵場是皇家的專屬獵場,距離皇城有三兩天的車程,聽聞是個極美的地方。通常每隔一兩年皇帝就會帶著皇子們前去圍獵,不過近幾年皇帝都是叫太子帶領前去的。
「嫂嫂你要去嗎?」
「啊,我......」葉白猶豫著,他倒是想去。
「他不去。」
葉白還沒想好,門外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替他作出回答。
帝衡跨進門檻,抬眸對上葉白迷茫的眼,走近了又說一句:「獵場上天氣多變,又容易出亂子,你別去。」
葉白忽地想起上一世帝衡也不讓他去,當時是怎麼說的?好像是說他去了平添麻煩,他懶得空出心思去應付他,所以就沒答應讓他去。
葉白低著眸,悶悶不樂:「我聽人說,皇上年輕的時候每年都會帶著皇後娘娘去北域看風光。」
四周沉默了一會兒,帝冉看看這邊,又瞅瞅那邊,突然好奇皇兄會怎麼說。
帝衡被葉白的話堵住了話頭,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又一次妥協:「好,帶你去。」
「不過把話說在前頭,去了那邊要是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和孤講,那裡蚊蟲多,夜裡涼,記得叫你的丫鬟帶好厚衣服。」
「知道了。」葉白朝他笑了笑,點頭應和。
帝冉見狀在心裡嘖嘖嘆了兩聲,狐疑地看著葉白,他以前怎麼沒瞧出來葉白竟還有這個本事,竟勾得天興王朝說一不二的太子帝衡改了主意。
「皇兄啊,那我們準備什麼時候去?」帝冉問道。
帝衡終於給了他一個正眼,漫不經心道:「七日後,隨行軍隊會在皇城下的朝南門聚集,屆時便去。」
「那......」帝冉似還想問,剛說了一個字,冷不楞登看見了帝衡不耐煩的視線,咽了口口水,他瞅瞅兩人,試探著說,「那,我就先回去?」
帝衡點點頭:「沒事就回去。」
帝冉似乎還聽出了他潛藏的一句「沒事少來。」
他趕緊走了。
葉白瞧見帝冉慌不忙走遠的背影,笑了句:「你這弟弟倒是性子單純。」
帝衡看著他,站在他身後,雙手放在他腰上,把頭靠在他肩胛處,輕聲說:「小白,怎麼這麼客氣?剛剛也是,現在也是。」
什麼?
葉白摸不著頭腦,奇怪地想要回頭,不料帝衡先抱著他就這個姿勢後退兩步,停在座椅旁邊把他抱在大腿上坐下。
「剛剛怎麼叫父皇母后的?」帝衡用鼻尖輕磨著葉白的脖子,聲音低啞,彷彿在剋制什麼。
剛剛......葉白反應過來,神色略一緊張,他偏過頭,葡萄眼對上帝衡,說:「我、我還沒習慣......」帝衡猛吸一口氣,將葉白抱得更緊,藏在葉白看不見的地方的那道視線分明帶著戲謔以及不可忽視的壓迫感,他說:「那小白,是不是也該習慣喚我一聲夫君了。」
葉白一時愣住,這兩個字對他而言實在難以開口一一要知道他上輩子心心念念能這樣,以這樣的身份站在帝衡身邊,這樣親昵地喊他,得來的卻是帝衡冷漠的視線,以及一句輕飄飄拋出口的「不守規矩。」
他的不守規矩也沒人敢對他做些什麼,令他沒想到的是,當天下午帝衡就下旨將他宮裡的宮女太監全部拖去打了板子,還命令他必須看著他們挨打,聽著他們的慘叫。
那時宮裡的公公拂塵一掃,高揚起頭,命令兩個侍衛架住了不斷踢打的他,讓他睜大的眼中最後只餘下現場的血腥紅色。
「娘娘,不是咱家非要這樣,陛下說了,這些人不懂規矩教了娘娘些不入流的東西,這只是個警告罷了,娘娘若再有下次,就該叫他們拔舌亂棍打死了。」
葉白怔怔地聽完,后又怔怔地看著他,寒氣從腳底直竄上腦門。
叫一句夫君,原來也算不入流的東西嗎?
他像是才發現他愛上的帝衡不僅根本不會愛他,還為此賭上了所有,也丟了所有尊嚴。
那日他的離月宮染上了血色,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血色伴隨著哀嚎常入他夢中,讓他不敢安眠。
「不、不要......」帝衡正奇怪葉白怎麼突然渾身都在發抖,剛抬起頭便看見葉白眼帶驚恐,臉色蒼白,似乎在害怕,口中也一直在重複著『不要,錯了』幾個字。
「怎麼了?小白你怎——」帝衡剛撫上葉白的臉頰,眸子猛地一縮,他張了張嘴,無聲。
他想起來了。
帝衡簡直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第一世的記憶對他來說有些久遠了,現在被記起他卻能清晰地想起葉白當時絕望的模樣。
心中猛地一痛,像是被人拿著刀一寸寸割他心口的肉。
他輕輕地抱了抱葉白,拿手給他順氣,將葉白的頭抵在自己肩上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啞著嗓子艱難道:「不習慣,的話......咱們就不這樣喊了,乖啊,別慌,不要慌,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一句一句,不知道是在對葉白說話還是在對自己說。
葉白趴在他肩上,回過神來突然奇怪地看著帝衡,問他:「你為什麼叫我不要害怕?你知道我在害怕什麼?」
帝衡卻面不改色,甚至還抹了抹他有些泛紅的眼眶,說:「不知,不過孤的小太子妃明明在害怕,孤不安慰是說不過去吧?」
說完,還問追問:「所以小白,你在怕什麼?」
葉白從他身上跳下來,放心了,隨即振振有詞:「誰說我怕了,我就是覺得這麼叫膩歪,一點也不符合皇家禮儀,還有、還有,要是被別人聽見了就該說我不懂規矩了。」
帝衡聽完,笑著起身將葉白親吻他的臉頰,然後像是欣慰實則無力地將頭耷在他的肩上,苦笑:「你怎麼,這麼懂事......」小白,你這樣聽話,你本不該這樣聽話,這樣懂事。
耳邊傳來帝衡的呼吸聲,葉白卻皺眉,以為他是又想睡覺了,但是他不是才剛起床嗎?比他還能睡。「你要不要去吃點東西?」葉白試著推了一下他,沒推開。
帝衡悶聲笑了笑,說:「小白你倒是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現在已經已時了,再過會兒就該吃午飯了,他這句話問的實在是蠢的很。
葉白敲了敲腦袋:「那你要不要,別趴在我身上......有點重......」帝衡身體似乎僵了下,抬起腦袋,對上葉白心虛的視線,溫和地笑了笑,無奈道:「那小太子妃要不要和孤一起去看看話本子呢?」
「嗯......可以。」
第二日,東宮的馬車一路駛向了英國公府。
剛到門口,帝衡拉著葉白下馬車。
「參見太子,太子妃——」門口葉國公攜家眷跪拜。
帝衡道:「平身。」
葉白走到前面扶起虞夫人,面上掩不住高興:「母親。」
虞夫人握住他的手,悄悄看了一眼正在和葉國公說話的帝衡,拉了拉葉白,把他拉進了府中。
帝衡餘光對上葉白的視線,略有些寵溺地對他點了點頭。
葉白扭頭跟著虞夫人走了。
虞夫人拉著葉白坐下,揮揮手屏退了周圍的侍女,視線在他身上逡巡,似在探究他有沒有哪裡不對勁。葉白被她的視線看得緊張起來,不由得伸手拉扯一下衣領。昨夜帝衡非要抱著他睡,他說熱得慌不給抱,沒想到早上起來的時候還是在帝衡懷裡的,頸下鎖骨那一處起了紅印,他一眼就能瞧出怎麼回事,偏偏帝衡卻直言說夜裡蚊蟲多放肆。
簡直沒半點太子該有的擔當。
葉白懶得搭理他。
「小五啊,太子對你怎麼樣?」虞夫人沒瞧出葉白的不對勁,而是關懷備至地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葉白無奈地笑了笑:「母親,我不都讓父親告訴您我一切都好嗎?難不成我還會騙您?」
一切都好,如果真的一切都好又怎麼可能婚後沒幾天就又生病了?
虞夫人想到自己家遠嫁的表弟,入了夫家可不就是成天的被欺負?好好的一個人最後再見到的時候已經面黃肌瘦,眉眼之中儘是脆弱。她可不能讓自己兒子也變成這樣,若太子實在不是良人,那她說什麼也要鬧到皇上那裡去。
「為娘就怕你太懂事,受了委屈也憋在心裡什麼也不說。」虞夫人摸了摸葉白的頭,看他氣色似乎真的不錯,放心了些,又靠近了他,悄聲問,「小五啊,太子與你,圓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