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病了
葉白視線往下,落到了兩人拉在一起的手上,好像輕輕笑了一聲,最後抬手輕輕扯掉帝衡的手,神色恭敬又生疏:「殿下要我信,那我便信吧。」
不,他不信。
帝衡一瞬間如墜冰窟,他甚至想抬手再抓住葉白,抬到一半看見葉白往後退了些,恰好錯開他,他明白了,手收回來,在袖子的掩蓋下,他的手正輕輕顫抖著。
「不是......我要你信......」帝衡縱使有一千張嘴,現在也說不出什麼辯解的話,只能看著葉白從他眼前掠過,留下一個無情的背影。
秋生看看太子,又看看葉白,急忙跟上去。
帝衡眨了眨眼,頹然地站在原地,似乎被打擊得狠了。風明眼觀鼻鼻觀心,不打算摻和進去,片刻后,只見帝衡深吸一口氣朝著葉白的方向追了過去。
秋生跟著葉白在人堆里竄來竄去,看見他冷淡的臉,秋生咽了咽口水,提醒道:「小公爺,還是別走那麼快吧,萬一殿下沒跟來咱們真迷了路......」葉白聞言停下,神情莫測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方向,緩緩道:「不會的。」
不會什麼?不會迷路還是不會不跟過來?
正奇怪著,秋生往後看了一眼一一帝衡正從人群之中擠過來,卻在離兩人兩丈遠的地方停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秋生似懂非懂,轉頭就和葉白咬耳朵:「小公爺,殿下跟在咱們後面呢。」
「我知道。」葉白走向前方,「別管他。」
「啊?」秋生見到葉白投來的視線,愣愣道,「哦。」
「殿下,您不走近一點嗎?」風明見他只保持著兩丈的距離,不由得出聲問他。
「你懂什麼。」帝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燈會逛得差不多葉白也琢磨著自己該回去了,於是適時轉身,與身後站著的帝衡正面相對,倒不顯得驚慌,只看著他不說話。
帝衡卻明白了,認命一般轉頭帶路。
等上了馬車葉白也不讓帝衡碰他,帝衡剛要牽他他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帝衡趕緊收手。
馬車裡寂靜無聲,葉白偏頭看車框也不看帝衡一眼,帝衡琢磨著該說什麼,琢磨了一路,等馬車都到了東宮門口他也沒想出來,只看著葉白徑自下了馬車,也不等他,自己和他那小丫鬟回了怡月殿。
趙管事眼睛轉了轉,再看太子那滿臉愁緒的樣子,心下有了算計,估計這兩人出去一趟又鬧矛盾了,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當夜,帝衡沒能進去怡月殿的屋子。
第二天,第三天朝中大臣只覺太子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黑,暗沉沉的,看著就恐怖,都不敢輕易與他搭話。
「咳咳咳咳——」皇帝坐在龍椅上突然咳出了聲,一旁的太監急忙上前遞上帕子,卻不經意瞧見皇帝手中攥著的帕子上染了血,頓時臉上血色盡失,哆嗦著正要跪下來,卻被皇帝一個冰冷的眼神止住。
「眾位愛卿,無事就退朝吧。」皇帝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手帕被他收進手中,那手垂下,叫人看不見。
帝衡卻皺了皺眉,奇怪地望了一眼。
等退朝以後帝衡留下來,還沒等皇帝問話就叫周圍的太監宮女退下,等人都走光了他才說:「父皇,您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嘖。」皇帝偏過頭嘆了一聲,「朕就知道你指定是發現了,藏心裡就行了,別叫你母后曉得了,她能哭得喲。」
「您是不是還跟她說病好得差不多了?」帝衡臉色更加不好。
「誒誒誒,你可小聲點,別說了別說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皇帝擺著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太醫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無非是叫朕少操勞,耳朵都聽起繭子了。」皇帝說罷又咳嗽兩聲,見帝衡望過來的視線,提了句別的,「聽說你和太子妃鬧了矛盾?」
帝衡眼睛抽了抽,想起來自家的操心事,深深嘆了一口氣。
在回東宮的馬車上,帝衡剛要上去,身後傳來一陣喊聲,他回頭一看,正是柳伯山。
這老匹夫,最近帝衡因為葉白的事把他忘得差不多了,沒成想他還要主動上來找存在感。
「柳大人有什麼事不妨直說。」見柳伯山好一陣欲言又止的模樣,帝衡看了看天色,淡淡道。
柳伯山鬍子灰白,眼眸深邃中透著狡黠的光,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小聲說:「此地不是談話之地,殿下何不與老臣去找個僻靜的地方議事。」
帝衡漠然的視線掃過他,眸子里冰冷不帶一絲情緒:「那也得看看柳大人要議之事,值不值得孤移駕了。」
「自是值得的,殿下請一一」說罷,柳伯山做手勢給帝衡帶路。
兩人漸漸走到一處偏僻的湖中亭里,帝衡施施然坐下,有意思道:「孤在這宮中好些年,倒不如柳大人對宮中了解得多,柳大人莫不是這地方的常客?」
柳伯山臉色冷了一瞬,下一刻又恢復正常,臉皮在笑著,他說:「哪裡會?這地方也是老臣無意之中發現的,勝在僻靜,於是便記住了。」
「柳大人還是說說正事吧,說完了孤好回去,畢竟,太子妃還在等著孤用飯呢。」
柳伯山心裡一嗤:這話說給別人聽聽也就罷了,偏生說給他聽,若不是問了葉展言他們感情到底好不好,只怕他也要被帝衡精湛的演技唬住。
「老臣此次來,是準備著告老還鄉的,老臣半生都為朝廷效力,如今老了身邊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所以想著剩下的日子就回老家,安安穩穩過一段日子。」
帝衡猜想著這老匹夫是什麼意思,覺得他不會這麼簡單就走了,總該留有些後手。果不其然,他又聽柳伯山提起一人。
「臣在南方有一個侄兒,名若寒,此次來求殿下,一是為老臣自己,二十為我的那個侄兒,他初到京城,事事不解,還望殿下看見了能...好心幫襯一把,這樣,老臣走得也安心些。」柳伯山提起柳若寒的時候狀態有些不一樣,這是很容易就能發現的,至少對比之前他在東宮為他兒子求情那次要順心得多,不知道還以為柳若寒才是他兒子呢。
「柳若寒?」帝衡裝作不認識地提了一句,可柳伯山也沒有想要與他深度探討的意思,他只道,「若寒年紀不大,若是有什麼地方不盡殿下的意還望殿下擔待一些,老臣先在此謝過殿下了一一」說罷,他垂手跪下,執禮叩頭。
「既是柳大人的侄兒,孤自會善待。」帝衡神色莫測地說了一句,眼睛看向湖中水,不知在想什麼。
等回了東宮,帝衡沒去找葉白討沒趣,而是一頭扎進了書房之中,午飯也不吃了,可把一旁的趙管事急得不行,可是勸也勸了,帝衡就是不吃東西,無奈之下也只好退下。
葉白這幾天被帝衡打擾得煩了,今日不見他來倒還奇怪得很,正坐在矮榻上拉著秋生下棋,猝不及防聽聞站在一旁的趙管事低低嘆了一聲,手頓了頓,臉抬起來,問:「趙管事,可是出了什麼事?」
趙管事又嘆了一聲,抬起老臉,緩聲道:「殿下午時回來就一直呆在書房,也不曾用飯,昨日晚殿下也是在書房處理事情到子時,這樣下去,奴才怕殿下的身子有恙。」
葉白聽完,淡然地收回視線,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這一盤棋局上,落下一子,悠悠道:「他身體可好著呢,一頓不吃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讓他忙吧。」
不是......這時候您不應該是拿著親手做的羹湯啥的去書房找殿下去嗎?這些東西話本子里寫得可是清清楚楚,太子妃怎麼會不知道?
趙管事愣愣地站著,那副表情簡直就像是被東西噎了喉嚨,一句話困在嘴裡,吐不出也咽不下。
可是就連葉白也沒想到,白天還說身體好著的帝衡當天夜裡就病了。
夜裡他正睡著,忽聞外面傳出吵鬧聲,於是起身,秋生恰巧拿了燭台進來,他問她怎麼了。
秋生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是他冷了臉厲聲質問了一句才見秋生回應。
「是殿下,殿下夜裡突發高熱,吩咐了不準告訴您,現下已經去找了太醫來,太子妃您別憂心一一」話沒說完,她看見葉白赤腳下了床,穿上了鞋子又套了一件外衫在身上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太子妃一一」秋生攔不住他,只好趕緊從柜子里取出一件狐裘披風追著趕過去。
好在怡月殿和太子的寢殿離得近,不過幾步路葉白就到了門口,屋內燈火通明,宮女太監跪在門口,太醫也匆匆忙忙趕來,趙管事剛從門裡出來見到他急忙行禮,聲音不大,可是裡面的帝衡卻聽見了。
「小白你別進來,我怕染了病氣給你,乖,夜裡涼,你先回去睡覺。」
帝衡的聲音聽不出來有哪裡不對勁,但是許是心理作用,葉白就覺得帝衡氣息沉沉的,像是很難受。他站在門口,思慮了兩息,抬腳跨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