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西北戰事起
屋子裡的燈光很暗,夏夜悶熱,葉白看見帝衡正靠坐在床上,衣襟半敞,一雙眸子被陰影遮住。
葉白知道,帝衡在看著他。
他不說話,自顧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讓太醫去給他診斷。
太醫戰戰兢兢地診了脈,放鬆了些,「殿下只是輕微的高熱,臣去給殿下煎一副葯,暍了就好了。」他大半夜的匆匆趕來,心懸了一路,好在太子也不嚴重。
「嗯,下去吧。」帝衡淡淡地應了一聲,彷彿生病的不是他。
等人都走了房間裡面只剩下他們倆人,靜悄悄的,帝衡突然低咳了兩聲,葉白看過去,見他正垂著頭,手握拳靠近嘴唇的方向,一聲聲咳著。
葉白狐疑地看了他幾下,見他緩過來才問了一句沒事兒吧?
帝衡似乎真的很難受,粗著嗓子:「小白,你給我倒杯水過來好不好?」
葉白視線轉向桌上的茶杯,伸手倒了一杯,幾步走到床邊,默不作聲地將杯子遞給他。
帝衡卻不接:「小白,我身上沒力氣了,你餵給我好不好?」
葉白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不顯,他將杯子往一旁的凳子上一扣,答:「愛暍不暍。」說完轉身就要走,手臂上卻纏上來一隻手,火熱熱的,像是要灼傷他的皮膚。
帝衡猛地一使力,葉白就被拉進了他懷裡。
後背上傳來了暖烘烘的氣息,兩隻手圈著他的腰,同時,一道略顯疲憊的嘆息傳進了耳朵里,他聽帝衡說,「小白,你乖乖給我抱一會兒,我好久沒抱你了,我好想你啊。」
葉白掙了掙,沒成想竟真的被他掙開了,他落回到地上,眼睛看向帝衡:「你......」這般愣了會兒,卻看見帝衡喪氣一般地垂下了頭,像是不高興的小孩,緩緩縮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後腦勺給他。
沒一會兒,他聽見帝衡嘆聲道:「小白,父皇他......不大好了,我沒辦法......」葉白呼吸一滯,明白了,上一世皇帝死在了初冬,舉國悲痛,帝衡作為新帝,即位那天眼睛都是紅的,再後來皇后也走了......他顫抖著伸出手,在即將觸碰上帝衡的時候猶豫了兩下,帝衡卻像是有所感,沒轉身卻直接抓住了葉白的手。他轉過身,眼睛暗暗的,抓著葉白的手背將他拉近。
最後如願將葉白重新帶回床上,緊緊摟住他的腰,呢喃著:「小白,我好想你......」話落到最後漸漸低了下去,像是睡著了。
葉白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指,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沒吵醒帝衡,迷迷糊糊地自顧閉上了眼睛。
半月後,誰也沒能料到一一西北戰事起。
朝堂之上,皇帝渾濁的視線一掃下方眾人,悠悠道:「西北戰事起,眾位愛卿有什麼想法都可以一併道來。」
一片沉默。
「怎麼,眾位愛卿平日里對什麼事都關心的很,現在就說不出來了?」皇帝說完,冷哼一句,「朕看你們就是閑的!一到用時就縮起了頭,朝廷養你們這群廢物不知有什麼用!咳咳咳咳——」「陛下息怒——」「息怒?朕遲早被氣死。」皇帝說著將桌上的奏摺猛地扔到下方,「看看,都看看,西北要地,不到一日就被烏蘭國攻下,朕不知道你們是在幹什麼!一個個被好生伺候著,都快上天了是吧!?」
「這朝廷之上就沒有一個可以出戰的嗎!」
沉默了一會兒,忽聞一人道:「臣認為有一人可以領軍前去。」
「誰?」
「英國公府大公子葉明。」那人垂手執禮,回了話后微微直起身,露出一張清秀斯文的臉一一正是柳伯山的之子柳若寒。
「不可。」旁人還來不及有什麼意見帝衡先一步回絕了,且不說皇帝現在還忌憚英國公府,就帝衡自己而言也不會讓葉白的大哥去西北,萬一出了什麼事,葉白怪他怎麼辦?本來就沒哄好,這樣怕要被記恨一輩子。
於是當即拒絕了。
柳若寒要的就是他拒絕,隨即搖頭嘆聲道:「朝廷武將各個不凡,卻都管轄著要地,太子殿下不讓葉將軍出兵,可是另有打算?」
帝衡眼睛往他那邊瞅了一眼,倒是不知他在打什麼鬼主意,抬頭對上皇帝沉沉的視線,他躬身答道:「兒臣自請領兵前往,望父皇恩准。」
此話一出,朝臣反應頗大,幾個老臣第一個說不可:「陛下三思啊,太子殿下是為皇儲,萬萬不可去做此等危險的事情啊。」
「是啊,還請陛下三思」「陛下三思——」皇帝卻只是沉默,他的視線與帝衡對上,卻看見他眼中毫不掩飾的堅持,默了片刻,最後點了點頭:「那就,依太子所言。」
「太子妃,奴婢聽前面的侍衛說太子殿下要領兵去西北打仗了,你們才新婚幾個月啊他這就走了......」說完,秋生頗有些心虛地瞅了一眼葉白,只見他彷彿神遊天際,聞言一點反應也沒有。
小公爺莫不是又魔怔了?
正要再喊他一聲,卻看見葉白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句,像是才反應過來。
「太子妃,您就不擔心?」秋生忐忑問道。
「我擔心什麼?」葉白拔高了聲音,他才不會為帝衡擔心,帝衡好歹也是做了一輩子皇帝的人了,一個小小的烏蘭國怎麼可能傷到他?反倒是烏蘭國才要倒大霉。
「奴婢聽說,本來朝臣是準備叫您大哥領兵的,不過,殿下否決了。」秋生小心翼翼瞅他,低聲,「您說,殿下為什麼要否決了他,自己去呢?」
葉白不想說,也懶得說,聽了秋生的這句話也只是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秋生看他這副模樣也猜他不會有什麼其他反應了,頓時急得不行。
新婚夫妻最怕什麼?怕錯生嫌隙!怕分隔兩地!巧的是他們兩個怕什麼就來什麼,她沒記錯的話,太子妃有半個多月不讓太子進他房間了。
更何況,太子領兵去打仗,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得來,到時候太子妃一個人獨守空房,唉,這可怎麼辦啊!
當天晚上,葉白終於平心靜氣地和帝衡吃了一頓飯。
帝衡的表現頗有些受寵若驚,本來都做好了葉白不見他的話就偷偷摸進他房間的準備,現在被『恩准』一起吃飯著實令他沒想到。雖然飯桌上葉白還是不說話,面無表情的夾菜、吃菜,可是帝衡就是瞧出了點兒突破口,自己挪了凳子往葉白身邊湊過去。
帝衡對葉白的白眼視若無睹,冷靜地夾了塊魚肉放進他的碗里,輕聲說:「小白,我過兩日就要去西北打仗了。」
只見葉白默不作聲地將那塊魚肉擱置到一旁,半晌回了他一個淡淡的『哦』。
帝衡嘆了一口氣,像是被他那一個簡簡單單的字擊得沒了熱情。
周圍的侍從靜靜地站著,對此情此景早已見怪不怪了。
吃了飯帝衡見葉白沒有要留他的意思,於是也不準備自欺欺人,轉身走出了怡月殿。
秋生看見人已經走沒了影兒,於是來到葉白跟前不解地問:「太子妃,您怎麼又把殿下趕走了啊?」您叫他來吃飯難道不是為了想和解?
葉白卻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哪裡趕他走了?他這回是自己走的,倒還真自覺。」
「那您要去追上去嗎?殿下也估計沒走遠。」
「不去。」他才不去做這種事,搞得和他多稀罕帝衡似的。
接下來兩天帝衡似乎忙的很,不僅要清點軍隊,還要收整要事,忙得緊的時候連飯都顧不上吃一口,葉白表面上沒說什麼,秋生卻經常在他耳邊念叨著說帝衡多辛苦,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想他去看看他。
「太子妃,您真的不打算去看太子一眼嗎?聽說太子殿下明日早晨就要領軍離京,這一走......就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回來了。」秋生看葉白這兩日都沒啥反應,心裡頭比那熱鍋上的螞蟻還急昵,看見葉白還在躺椅上悠閑地坐著,不由得問了句。
葉白闔著眸子躺著,聽了秋生的話輕輕睜開了眼,看了一眼天色,口中悠悠嘆道:「不急、不急......」這還不急啊?天都快黑了。
秋生只道是葉白有自己的打算,也不敢再提多了生怕葉白心煩,於是說了一句就住口不多言。
天漸漸黑了,躺著的葉白突然出聲問秋生什麼時辰了。
「快戌時了太子妃。」秋生估摸著是這個時辰了。
葉白點點頭,又問:「太子殿下回來了嗎?」
「早半個時辰前剛回來。」
「你去看看太子在做什麼,快去快回。」
「是,太子妃。」
秋生的身影從院子里消失了,幾個侍女守到周圍,葉白長舒一口氣,從躺椅上起身,吩咐人去拿了乾淨的裡衣,走進怡月殿內拆了自己的發冠。
沒一會兒,秋生回來了,見他這副模樣以為他是要就寢了,忙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不在書房,守門的宮人說殿下去了熱泉。」
葉白一頭青絲披散下來,點點頭:「去了多久了?」
「才去一會兒。」
「嗯,知道了,走吧。」
走?走去哪兒?秋生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葉白將乾淨的裡衣放進她手裡,她頓時明白了,甚至有些驚訝地張了嘴。
「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