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落在韓亦程耳中的聲音很輕快,尾音微微上揚著,獨有一種柔和溫潤。
這柔和溫潤的聲音,用始料未及的力度在韓亦程心裡砸出了心悸不止的驚濤駭浪。
心臟因為渴望太久的期待終於落到實處、卻陡然生出來的不真實感而驟停了一瞬,韓亦程猛地轉過了身,屏住呼吸,向身後看去。
只一眼,他的眼眶瞬時間便紅透了。
找了三年,一天也無法停止思念的人就在身後五步遠處,正帶著淺淡又柔軟的笑意,向他而來。
謝期年的狀態很好。韓亦程並不想承認離開他之後謝期年過得更好了。可是看此刻謝期年眉眼舒朗的樣子,確實不像因為離開他而有什麼問題。
至少不像被傅念衡調侃見一次瘦一點的自己。
「七七!」他興奮地高喚一聲,甩開林嘉楠的手,快速跨出一步,迎向驟然得見的謝期年。
下一秒,謝期年的視線平滑地掠過他和剛剛挽著他手臂的林嘉楠,帶著那清淺柔軟的笑意輕快地和他們擦肩而過。
像是眼裡根本沒有看到他這個昔日的愛人。像是他根本是透明的一樣。
韓亦程的心臟剎那被窒住了。他身體抖了抖,林嘉楠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異常緊張:「程哥,你怎麼了?」
謝期年依然沒有回頭,只含笑又喚了聲「小程」。
不遠處一個男人轉回頭笑著回應謝期年的輕喚:「哥哥,你是不是又加班到現在才來?我放你辦公室的壽司你是不是又沒吃?」
韓亦程又一怔:那個被謝期年喚著的男人,是紀羽晨。
紀羽晨也越過謝期年看到了韓亦程,他眼神一凜,原本放鬆的體態即刻便有了戒備的模樣。
謝期年察覺到了紀羽晨情緒的變動,順著他的視線,轉回身,看向了韓亦程。
和韓亦程對視一眼,謝期年的表情毫無波動,而韓亦程這輩子都沒有想過會從謝期年口裡聽到的話,清清楚楚落進他耳中:「小晨,他是誰?」
韓亦程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應,如何面對,他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被抽空,自己停在一個隨時可能極速墜落的虛浮空間里,亦或是大概在一個夢魘中。
他不可置信地緊盯著謝期年,那雙曾經帶著無限愛意和他含笑對視的眼睛里有他倒影,但卻沒有任何溫度,僅僅只是看見了他這個人而已。
而他這個人,不代表任何意義。
心臟停跳一秒,繼而劇烈鼓動,血液囂叫著湧進心腔,暴烈滾燙,韓亦程全身微微顫抖著,無法控制,也忘了控制。唇微顫,手也不受控地輕輕顫抖,他身體僵硬卻依然遵循本能地嘶啞開口:「七七,你不要這樣。」
而紀羽晨冷冷看著如遭雷擊的韓亦程,唇邊是一點不掩飾的冷笑,俯身攬住謝期年肩膀,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了些什麼。
謝期年怔了怔,再抬頭認真看了韓亦程好幾眼,然後對紀羽晨搖了搖頭。
不明就裡的林嘉楠雖然疑惑,但還是得體地對紀羽晨和謝期年笑笑,打了招呼,做了自我介紹,又指指韓亦程:「這位是豐瀚國際的CEO韓亦程韓總,也是我的好朋友,今晚他特意陪我出席紀氏晚宴,以後大家說不定有合作,到時候還請紀總多給面子呀。」
看看林嘉楠,又看看韓亦程,紀羽晨露出一個瞭然的蘊含看了什麼有趣的八卦的笑。謝期年有些嗔意又有些寵溺地看紀羽晨一眼,用手肘輕輕戳了戳他,紀羽晨笑笑,轉向韓亦程,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做握手狀:「紀氏之後在國內會有些項目啟動,希望有機會和豐瀚國際合作。」
韓亦程遲疑了幾秒,沒有去理睬紀羽晨,反而踏前一步快速而用力握住了謝期年的手。
謝期年一怔,立刻側頭去看紀羽晨。
紀羽晨在韓亦程動作的第一個瞬間就留了神,接收到謝期年的眼神,他立刻踏前一步,鎖住韓亦程的手腕:「你幹什麼?」
韓亦程對周圍除了謝期年的一切都恍然不覺,他緊盯著謝期年,聲音微顫:「七七,我們不鬧了,好嗎?」
紀羽晨用了力,韓亦程也沒放鬆,一時間韓亦程緊握著謝期年的手,紀羽晨又緊拉住韓亦程的手,林嘉楠在旁邊不明就裡地嚷著:「怎麼了?有話好好說呀?」
酒店大堂雖然人來人往,但仍然是個相對安靜的地方。他們這邊的動靜立時也引來不少注目,幾個人身份特殊,看過來的視線里自然而然地有了各種意義。
紀羽晨低聲但毫不客氣地又喝一聲:「放手!」
韓亦程不說話,依然只看著謝期年,又緊張又急迫,厚重的無奈渴切溢於言表。
謝期年的表情有了輕微的波動,但他還是無措地看紀羽晨一眼,又看了看林嘉楠,頗為為難地對韓亦程低聲說:「你能先放開我嗎?我的手真的有些痛。」
韓亦程聞言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紀羽晨也立時嫌棄地揮開韓亦程的手,同時把謝期年拉到了自己身後。
擋在韓亦程和謝期年之間,他一點也沒有退讓的意思,看著韓亦程的眼光非常不善,但話卻是向著林嘉楠說:「小林少爺,你帶朋友來參加晚宴我們很歡迎,但是如果是來鬧事的,大家也都不太好看,今天有財經雜誌的記者在場,是不是請你的「好朋友」先回去?」
這是明晃晃地下逐客令了。林嘉楠沒見過這個陣勢,韓亦程也從沒受過這種委屈,但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於在他看來極度反常的謝期年身上,對於紀羽晨的態度和言語都完全沒有在意,也不太去想紀羽晨說的到底是什麼。
謝期年倒是也沒有躲在紀羽晨身後,他踏前一步,和紀羽晨並肩,看著韓亦程,態度誠懇又自然:「抱歉,我真的對你沒有什麼印象。」
韓亦程的眼睛即刻紅了。
他預想過、夢見過無數次和謝期年再見的這一刻。預想中和夢中的畫面,有溫暖的,有心痛到無以復加的,有彼此爭執但最終和解的,有他哀哀苦求的。他以為可能發生的任何場景他都已經預期到了。但此刻面對著謝期年,他才發現,他從沒有想過會有謝期年不認識自己的這一種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