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女俠,哥哥來了(下)
()月黑風高,已至宵禁時分街路上空曠無人。只有偶爾響起的敲竹棒聲,映在雞鳴狗吠的背景音中。
陳逸不習慣走房梁,雖然房梁都是連成一排的,一整條街的房頂走過,踩碎了不少的瓦片,幸好晚上風大距離又隔得遠,否則定會被二女現。
陳逸跟到一處高牆的大宅外面不見了二女蹤影,四下一望,現有條繩索順到三米多高的牆頭。這裡會不會是牢房?她們要是劫獄自己來湊熱鬧,當成亂匪就不太妙了。
既然繩子都沒收說明事情趕得很急,跟也都跟來了,不進去看看也太對不起那一悶棍。進!
陳逸抓住繩索幾下攀登上去,裡面只是個很大的院落,種了很多樹,樹影煌煌。院子里隱約有人影走動,正對面的房間里有人在大聲說話,隔得遠聽不清。於是陳逸緣著牆頭到了有瓦片的房頂那邊,為了不被現,特地翻過房頂到屋后一邊,剛一露頭,見兩個黑影在重疊屋頂之下,揭瓦向下看。陳逸又縮回頭,也學著揭開瓦片。於此才能看到屋內情況。
「啪!啪!啪!……」
一聲聲尖銳的鞭子抽打聲,伴隨著一個男子的哼聲。木架上幫著一個滿身是鞭痕的蓬頭血面的青年男子,而一旁立著的都是身著軍服的官兵。果然是來劫獄!陳逸馬上就要轉身離去,這要是被逮著了還了得?
不過也突然記起來,二女明明說老賊如何如何,刺殺可能xìng更大。這裡是城裡,四面圍牆圍著,審訊犯人也應該在牢房或是官府大堂,負責審問的也該是衙役,不該是穿軍服披鎧甲的。事有蹊蹺。
厲聲傳來:「說,你們在朝中有何同黨?一併招供出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真是沒水準的逼供對白。
那犯人也可能是被折磨的有些受不了,悲涼道:「讓老子招供,招供你大爺,沒同黨哪給你找去?老子只求死!」
穿鎧甲的似乎是兵頭,一聲冷笑,讓旁邊小卒給拿來一張紙到那犯人面前:「看看,是不是這上面的人,若坐實了就畫押,我們便不再為難你!」
「呸!」犯人也是個硬骨頭,朝那穿鎧甲的兵頭臉上吐了一口血水:「老子不識字,給你認個屁!這群王八羔子想陷害朝廷忠良,老子不能給畜生當幫凶!」
那兵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面sè兇惡,親自拿過鞭子,連抽幾十鞭。陳逸特地留意了一下疊瓦下面的二女,二人並無異常舉動,可見她們的目的並非救人。
「統領,這小子死了!」裡面的聲音讓陳逸重新聚集目光。
那犯人耷拉著頭腦袋,一動不動,兵頭摸了摸他氣息和脈搏,冷笑:「便宜了這小子,敢對本將無禮。死了一個不是還有一個……」
給陳逸帶來的衝擊挺強烈,雖然死人並無可怕,但這分明是私設公堂草菅人命。
「可是。」旁邊一個官兵臉sè有些難看,「那小白臉一路都生著病,病得糊裡糊塗,不如留待進了京城再審。」
「進了京城怎麼坐實了那批官員?曹將軍稍後便來,要是不能坐實了這起謀反案,你我下場等同這架子上的小子!帶上來!」
陳逸一驚,曹將軍?好熟的稱呼,莫不是兩個月前去南邊平叛的曹北然?陳逸那出《霸王別姬》便是唱給他聽的。
不一會一個瘦弱的男子被拖了上來,身上的衣服很臟也裹得很嚴實,身上並無傷痕,臉sè蒼白如同大病一場,嘴唇和嘴角的皮膚皴裂,眼睛閉著,跟死了沒甚區別。
這次也沒拷上架子,直接扔在地面上,軟癱,兵頭腳踩在該人肚臍,俯下身拍拍他臉,囚犯才悠悠轉醒。「這位大哥,討口水喝。」聲音嬌弱,乍一聽仿若女聲。女子?陳逸這才去留意囚犯胸部,平平如也毫無突起,喉結似乎也有,可能是多心了。
兵頭端了碗水一樣的物體倒進囚犯口中,囚犯本來是仰著頭去喝,一入口,卻又激烈地咳嗽起來。旁邊的人哈哈大笑,一個嘲弄語氣問道:「烈酒解渴不?」
男子只是咳嗽,一口氣不順,又暈過去。
「統領,這次沒死,只是暈了,如何?」
「拿水澆醒他!」
旁邊的人去打了一桶水回來,全數倒在囚犯臉上,囚犯重新轉醒。
兵頭道:「小兄弟,看你年紀也不大,老老實實安分過rì子多好,非要參加亂軍,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不如乖乖合作,我們不僅不為難你,還找大夫給你看病!」
囚犯聲音悲涼道:「能活下去誰願意當叛匪?官逼民反,到頭來卻全是民的錯!蒼天不仁,世道不公!」
兵頭冷笑:「哼,還讀過書,給誰講道理!?造反還成了我們不是了。說!到底承不承認這紙上的人跟你們的叛亂有關?要是不承認,你病了也照樣大刑伺候!」
紙被遞到虛弱囚犯面前,只是看了一眼,嘴角輕佻出一聲輕蔑之笑:「上面所列都乃是開倉放糧的忠義之臣,抑或主張恢復故土的社稷能臣。誣陷忠良,你們也配這一身軍服!」
那兵頭怒火大盛,正要揮鞭去打,旁邊一個趕忙攔住:「統領,這個不能打。他要是也死了,誰去證明名單上的官員與叛亂有關?」
兵頭忍了幾忍,還是將鞭子放下。正在此時,院子里傳來大量腳步聲,一個身著鎧甲頭戴紅纓盔的將軍帶人急匆匆走進來。
「曹將軍!」眾軍士紛紛行禮。
「嗯!」曹將軍點了點頭,「是否畫押招供?」
「回將軍話,一個架不住大刑死了,這病秧子用不得刑,嘴還挺倔,要不要先將他治好再大刑伺候?」
曹將軍怒道:「廢物!把人治好然後動大刑,以為開善堂?只管按著他的手畫押,灌點迷藥,找幾個官府的人證明一下,不用帶到臨安,死活自便!」
陳逸心說這「招供」的方式倒挺特別,不用屈打成招,而是「迷招」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此人雖參與叛亂,但畢竟也是「官逼民反」,而且寧死不陷害忠良是個忠義之士,這麼死了的確可惜。
曹將軍轉身往院子里走去,選兒和墜兒卻已有了動作,正要越過房頂追下去截殺,正巧與陳逸六目相對。
「你?」
陳逸摸了摸鼻子:「我。」
「無干之人離開!」選兒路過陳逸身邊時低聲說了一聲,從房檐上跳了下去。
「有刺客!」
「保護將軍!」
「抓刺客!」……
噼里啪啦刀劍相交,打了起來。
陳逸本不打算趟渾水,人家都讓離開了,還要強出頭英雄救美不成。但走也反而不安全,不如留在房頂上再瞧瞧,卻見此時另一個黑sè的影子也從樹蔭里鑽了出來,直接鑽進房間里,營救房間里大病不起的囚犯。陳逸大致看明白,選兒和墜兒的目標是刺殺曹將軍,而神秘人的目標是為救人。兩邊應該沒有預先經過商議,也就是兩路人。
兩邊各殺各的,手底下的功夫雖不及陳逸印象中武林高手那般隔空殺人,劍法卻也能護住周身,不斷有官兵倒下。三人面對近三十官兵竟佔上風。步步為營。
「掩護將軍離開!」
曹將軍在貼身護衛的嚴密護衛下往院門退去,神秘人身邊的所有官兵都倒下,背起大病的囚犯便要離去,渾然不再糾纏。而選兒和墜兒則繼續向曹將軍退走的方向追去。只聽「啊!」一聲痛呼,墜兒受傷,選兒為了護住師妹不再進攻。
趁著空檔,曹將軍退出院落。
「抓刺客!」更劇烈的哄鬧聲傳來。
陳逸身處位置高,能看到遠處有火把在向院落這邊靠近。而此時選兒還在那焦急查看墜兒傷勢,這對師姐妹武功不賴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陳逸這時也顧不上怕惹麻煩,呼喊道:「快走,更多的官兵殺來了!」
下面背著生病囚犯剛出得門來的蒙面人聽聞喊聲,驚詫抬起頭,當看到陳逸,四目相對,那眼神分明帶著惶恐和閃避。
認識?陳逸趕緊用衣服遮住半邊臉,仔細打量一番這神秘人,身材凹凸有致是個女子。張洛兒?陳逸能想到會武功的女人只她一人。
不是,張洛兒身材纖細,此女子明顯要豐腴婀娜一些,柔若無骨的身材彷彿在哪見過。錯愕間,神秘女子已然背著生病昏迷的犯人閃進樹影里,不見蹤影。
陳逸跳下屋檐,幾步跑到選兒和墜兒的身邊:「我說大姐,都什麼時候了還婆婆媽媽,等官兵來捉你當老婆?」
「我師妹……」
陳逸點頭:「嗯,這次你不用跟一個人戰鬥,今晚你有的忙活了……」
墜兒聽出了這話的弦外之音,抬頭看到陳逸,憤憤道:「師姐,你快走,我……」
陳逸不由分說背起墜兒,往院牆的方向跑了幾步,忽而轉過頭:「選兒小姐,你不會告訴我你身負內傷,要我一次背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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