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六

妙樂坊突遭變故，歸海辰也因此受到牽連，生命垂危。現在的歸海樂心中自然是無限悲痛，同時也充滿自責：

自己之所以執意要來邰慶城，執意要在向古家的所御之地開辦妙樂坊，只是因為得知了向古家將錢莊開到了潭陽城，心中不忿之所為。

想到自己不顧家主叔父的阻攔，沒考慮自身的實力，便唐突的到這裡創業，那時的自己有多無知，現在心裡就有多後悔。

不過，她原本也想著，樂坊又不是錢莊賭場，爭不來多少利潤，自己只要安安生生做生意，不跟向古家發生直接來往，就肯定不會生出事端。

孰料自己不想惹麻煩，麻煩卻上門來找。不過回頭想想，自己孤身來這裡闖蕩，本來就是在向古家眼睛里扎釘子，生出事端也是早晚的事。

怪只怪，自己當初沒有考慮全面，太過貿然了。

歸海樂正在兀自難過，卻被破門而入的女姬打斷了思緒。抬頭看去，女姬正一臉慌張，說道：

「女卿！少主恐要生變，還請一看。」

生變？

歸海樂不明所以，宋神醫都說了他無藥可救，自己更是深知，骨骼盡碎，根本就已回天無術，還能生出什麼變故？

雖然疑惑，但歸海樂還是站起身來，跟著女姬向韓雲的房間走去。

一眾女姬見歸海樂過來，紛紛湊上前來，嘰嘰喳喳的說了一通。

聽了許久，歸海樂才差不多聽出了個大概，也就是剛才韓雲的屋子裡傳出綠光，然後又聽見他啊啊大叫。

「奇怪，大哥將死之人，怎會有氣力叫喊？」

歸海樂疑惑地推開門，卻見到屋內空空如也，韓雲已然了無蹤跡。更奇怪的是，凌亂的床上，留下一灘深色濃稠的液體，形狀頗似人體，一探竟然還是熱的。

身後幾名女姬也跟了上來，看到后紛紛疑惑問道：

「少主呢？」

歸海樂毫無頭緒，但隱隱覺得，韓雲天縱之資應該沒事，或許，甚至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便不動聲色的說道：

「且自散去，收拾前廳鼓樂。」

說完便帶著眾女姬離開了，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雖然依然疑惑，但還是靜靜關上了房門。

……

妙樂坊高天之上。

韓雲正在閉目養神，按照青雲淑給的方法，蓄納風靈之氣。

剛才躺在床上被青光環繞的時候，韓雲明顯感覺自己骨骼正在慢慢歸位，斷骨也在慢慢接續，甚至是臟腑也在自行修補。

更讓他驚喜的是，雖然身上傷痛難忍，但靈識卻毫無損壞，並在接續的過程中得到前所未有的淬鍊。身體所生出的疼痛感，就像電擊一樣，一下下的刺激著靈識，讓靈識更加清明，六感更加敏銳。

一切雖然正在向好，但疼痛感卻是真的，這才讓韓雲忍不住吱哇亂叫，引得門外一眾女姬紛紛擔憂。

須臾，身上疼痛稍減，韓雲便散開靈識，卧房內的一切陳設，有如被親眼看到一樣，不僅清清楚楚，就連傢具的紋理、其中的蟲蠹，也都無比清晰。

繼續將靈識散開，韓雲又看到了門外一眾憂心忡忡的女姬，心中不免感動，自己何德何能，僅僅一周不到的時間，就得到了這些美色女姬的擔憂。

靈識稍遠，又看到了正慌張而來的歸海樂，他這才焦心地問青雲淑：

「樂兒要來了，你快幫我清洗身體，我好端端正正的見她。」

青雲淑卻白了他一眼，說道：

「身軀還未完全接續，現在見她，必惹懷疑。不如暫且離去。」

「離去？去哪兒？再說，就我這一身老傷，想走也走不開啊！」

「無妨。暫蓄風靈之氣，施土遁之法，藏於高天即可。」

「藏於高天？你是要讓我飛嗎？我不是還沒到風靈境嗎？還飛不起來吧？」

「試試。」

又是試試，韓雲感覺自己就跟個小白鼠一樣，這兩天光留著給她做實驗了。

「最少先給我個筋斗雲吧？再不濟，竹蜻蜓也行啊？」

「閉嘴！凝神！」

韓雲知道又要傳心法了，趕緊閉上了嘴，乖乖凝神。

「虛空行轉千靈生，一目江天萬物平；」

「聽雲布雨循天道，滌盪周體滋絡經。」

「……沒了？」

韓雲等了一會兒，見青雲淑沒再言語，奇怪問道。

「然。」

「好像少了兩句。」

「各句中，字多了。」

「……」

韓雲無力吐槽，便對著口訣品論起來：

「不管怎麼說，這幾句才真像唐詩三百首，不但有韻腳，好像還有對仗，你沒起名嗎？」

「閉嘴！靜悟！」

韓雲閉上了嘴，心底卻還在吐槽：從來就沒聽懂過，還靜悟個屁，一直都是那口訣自己起作用的，還費心巴拉個什麼勁兒。

的確，口訣念完后，韓雲突然感覺身體輕盈了起來，骨骼臟器的恢復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放開靈識，韓雲看到周圍空氣正在絲絲流轉，慢慢地通過口鼻七竅進入體內。

靈識再隨著空氣探入體內，韓雲清晰的看見，意識深處正布著一層禁錮，禁錮已經有了不少鬆動破口，歸海辰的那層意識也正靜靜地躺在裡邊，並未轉醒。

「他強行抽靈，傷損太深，七日內該不會醒來。」

「那不是太好了嘛！這一星期我都不用這麼提心弔膽了！」

韓雲正在高興，卻猛然感覺到歸海樂已經到屋門口了，怎麼辦，剛才自己搞出不小動靜，她肯定是要衝進來看的。

又想到剛才青雲淑讓飛天的話，韓雲趕緊靈識入體，順著空氣的流動托起身軀，沒想到一次就已經成功，身體隨著空氣流動漸漸飄了起來，一點兒點兒的升高到了屋頂梁脊。

「遁地！」

青雲淑一身喝喊，韓雲又找到剛突破時意外施行遁地術時的感覺，身體直接遁入房梁，這次並沒有被陷進一半身體，而是很順利就從房頂出去了。

「這遁地……難道不止能遁地，還能遁……木？」

「他人不能，你必可以。」

「看得出，你對我還挺迷信的。」

「滾蛋！」

「舒服。」

韓雲這句舒服，並不只是因為青雲淑的那句嗔罵，也因為身體出了卧房以後，感受到外邊清爽的涼風，著實愜意。

剛才遁入房頂的過程中，韓雲的骨骼已然接續，他還扭著脖子回頭看了一下，房門正在被打開，已經看到歸海樂正在踏進來的一隻腳，而身下的床上，赫然沁著一灘濃稠的深色液體。韓雲疑惑問到：

「那是啥？我是不是該洗澡了？」

青雲淑也看到了，不過她也不確定：

「依常理，該是體內揮發之污物，但此只在破靈時方有，你仍處修靈界，應不該如此。」

什麼修靈破靈的，韓雲還是想不通，不過他也沒打算糾結，因為他已經發現了另一件奇怪事：

自己的身體出了卧房以後，並沒有停止上升，反而在自行蓄納屋外空氣的同時，越升越快。

「剎車在哪兒啊？可別一直往上飛了，要不然別說到外太空了，估計到平流層我就受不了了。」

「閉嘴。但且蓄納。」

就是接著蓄納唄！至少在修鍊這件事兒上，韓雲還是得按著青雲淑的意思來，九年義務又沒教這個，自己基本上就是個小白，不聽她的，難道還真要靠自己頓悟啊？

韓雲並不認為頓悟有用，牛頓要是就躲在屋裡頓悟，而不是找棵合適的蘋果樹，肯定也發明不了萬有引力。

跟昨天一樣，韓雲其實並不需要自己多主動，風靈之氣就擠破頭往他身體里鑽，起初也是絲縷，後來逐漸如雲如柱，最後竟然是呼嘯而來。

韓雲靈識敏銳，不用睜眼就能感覺到，自己現在就像一個漩渦一樣，周圍的風靈氣息正在旋轉著往身體里進入，整個場面就跟兩個以他為對稱點，對著頭的大號龍捲風一樣。

很快，韓雲飛到雲層之上停了下來，高天之上本來就是大風呼嘯，但圍繞著自己的龍捲風所發出的巨大聲響，卻遠比高天之上的呼嘯要猛烈的得多，聲音也要高得多。

不過，雲層之上陽光卻很好，就在韓雲就這麼懶洋洋的曬著太陽，幾乎都要陷入沉睡的時候，青雲淑的聲音卻像鐘鳴般響起：

「凝神！別……別睡！」

韓雲被驚了一跳，砸吧了一下嘴，口齒囫圇的說了句：

「你要是不提醒，我還真要睡著了。」

青雲淑又是一臉無語，上次在突破地靈境的時候，他就是一心想要睡覺，如今正在突破風靈境，他竟依然昏昏欲睡。這要讓別的修士看見了，還不得嘲笑自己這個當師父的。

不過，青雲淑心中更多的卻是驚詫。一般修士為求突破，都是努力修為、靜心蓄納，還不一定能一次吸納多少靈氣。

而眼前這人，根本就不需要使出多少氣力，靈氣就像長了腿一樣，爭先恐後的融入他的身體，這種體質，饒是她見多識廣，也是從未見過。

不覺間日已西斜，韓雲的身體早已恢復如初，但蓄納之勢此時才逐漸漸弱，到了月上柳梢才終於停止。

「又是一日。」

青雲淑心中仍是驚奇，上次韓雲在突破地靈境時蓄納的地靈氣息，比一般坤階地靈脈的修士都要多上許多，而此次突破風靈境，所蓄納也遠比一般巽階風靈境的修士多上許多。

這傢伙，他到底是什麼靈脈？

青雲淑忍不住多看了韓雲兩眼：雙目無神，眉頭輕佻，沒有一點能堪大用的不世奇才之相，還……他還用手撓了撓屁股。

粗俗！

「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啊？師父嗎？不好聽；美女嗎？輕浮了；小青龍？太像動畫片了。對了，你不是說你在家行六嗎？以後我就叫你老六吧？」

「隨意。」

「好好好！你喜歡就行。」

韓雲心裡竊喜，他雖然不是零零后，但還是知道這個稱呼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