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與清潔

安靜下來的幼鳥仍然沒有完全放鬆。

巫盞平穩地托著這團毛茸茸，手指順著脊背的羽毛，輕輕地往下撫摸。

手指下的羽翼絨毛還是極柔軟的。指尖觸碰著幼鳥時，巫盞才能感覺到這隻兇悍的幼鳥在顫抖。只不過顫抖的動作太細微了，很難讓人察覺。

幼鳥微仰起頭，圓溜溜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巫盞。

巫盞和幼鳥對視著。分明仍是平靜的眼眸，幼鳥卻從裡面看出了溫和安撫的意味。

幼鳥的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啞的叫聲，隨即垂下腦袋，整隻鳥縮成一團。

園長和蘿茜隔著幾米的距離謹慎觀察了一會，試探著往幼鳥和巫盞的方向靠近。

才剛剛恢復平靜的幼鳥察覺到有人靠近，又猛地抬起頭。

不過這一次，幼鳥沒有立刻做出攻擊的姿勢，只是不安地盯著前方。

雷蒙德舒展開雙手，不斷釋放善意的訊號。

巫盞再次撫摸幼鳥的羽翼，低聲說：「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別怕，睡吧。」

幼鳥維持了幾分鐘警惕的姿勢，還是在巫盞的安撫下再次放鬆下來。

巫盞把手裡的幼鳥交給園長，在一旁看園長熟練地給幼鳥進行能力疏導，並調配好新劑量的藥物輔助治療。

幼鳥在剛才那番能力失控之後看上去有些睏倦，但強撐著沒有睡，等園長治療完，發現真的沒有危險以後才徹底閉上眼睛，再度陷入沉睡。

幾位成年人把幼鳥放回鳥窩裡休息，交代機器人實時監控體征數據，才走出這間房間。

巫盞問道：「幼鳥情況怎麼樣？」

「目前穩定下來了。」雷蒙德嘆了口氣，「她的翅膀被破壞力極強的束流槍擊中，恢復速度有些慢是正常的，但不應該出現剛才那樣的能力失控。」

「嗯？」

「她的狀態不對勁。你們剛才注意到四周的牆壁了嗎？」

幼崽們的宿舍雖然最大程度地還原了原型種族生存的環境，但實質上還是科技建築。

星際時代的建築牆體非常堅硬，尤其是這種供給幼崽的屋子，更是考慮到了不同品種的幼崽力量。

但幼鳥房間里的牆壁被她捲起的風刃切割除了數十道鋒利的划痕，在光滑的牆面上極其明顯。

蘿茜作為獸人，顯然更加了解這種情況。她瞪大眼睛，驚愕地說：「難道……」

「沒錯，她被過早的強行催發了體內的血脈力量。」雷蒙德聲音很沉重，「按照她發揮出來的力量，可能剛出生幾周就被強行催發了。」

巫盞默了幾秒：「能查到是怎麼回事嗎？」

「我會盡量追蹤，但不一定能有答案。」園長說。

畢竟F-768星有太多灰色地帶的事情了，這隻幼鳥也是偶然碰到的。那天除了又有一波星盜路過這個星球以外，雷蒙德也想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了。

蘿茜透過窗戶往裡面看了一眼，紅眼睛里盈著一層眼淚，長耳朵難過地耷拉下來。

「除了這隻幼鳥。」巫盞想到什麼，「那幾隻幼崽的星艦事故有後續了嗎？」

「沒有。」

雷蒙德再次嘆了口氣：「我找了一塊完整的碎片，送去了一個靠譜的地方檢驗，但是只能分析出是來自中心星域的星艦，沒有得到其餘的信息。只能多留意這段時間的新聞。」

新聞……就是有些延遲，只能等。

巫盞摩挲著指尖，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他抬起眼：「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兩人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他。園長搖搖頭：「小巫，你不知道剛才你安撫幼崽有多神奇。」

一般來說，當幼崽出現能力失控的情況，育幼員必須利用自己的能力，輔助各種科技設備，慢慢地舒緩失控者的情緒和能力。這個過程通常需要三個小時以上。

可巫盞作為一個人類，剛才堪稱輕易地安撫好了一隻狀態危險的幼崽。

幼崽們格外親近巫盞並且聽他的話，也能解釋為是某種人緣。

但他能夠安撫幼崽。

或者說……能夠安撫能力失控下的獸人。

雖然還不知道是只針對幼年期的獸人還是包括了成年人。

不管是哪種可能，巫盞都是不可思議的。畢竟所有獸人血脈的星際人民都體驗過，幼年時期激發能力是多麼痛苦煎熬，更別提成年期還時不時會出現各種基因帶來的能力失控。

「太神奇了。」蘿茜也驚訝地感嘆。

雷蒙德平復好情緒，對他們說：「我再觀察一下這孩子的狀態，給其他孩子體檢和清潔身體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

戶外活動的草坪上。

一堆幼崽在原地等待。等了一會還沒等到育幼員們回來，乾脆在原地玩鬧起來。

新上任的兩位育幼員緊張地在旁邊看著幼崽們，同時在心裡擔憂剛才聽到的警報聲。

過了約莫半小時，巫盞和蘿茜從旁邊的幼崽宿舍里出來了。

「嗷嗷！」

幼崽們第一時間發現了漂亮人類的身影，激動地在原地蹦噠。

蘿茜走過去，給同伴簡單說了說情況。兩位年輕人聽得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恨不得現在就給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幾拳。

「走吧，先帶他們去體檢。」巫盞揉了揉等待自己的幼崽們，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易地讓人平靜下來。

蘿茜等人連忙點頭：「好的好的。」

體檢的地點在育幼園的醫療室。星際時代的體檢不再需要分成多項繁瑣的檢驗項目，也不需要人工檢查，只需要使用特定的體檢工具。

體檢艙是類似於醫療艙的一個圓球，不過體積要大一些。醫療機器人已經把機器激活待機了。

「誰先來？」

不少幼崽沒有來過醫療室，進來以後好奇地到處張望。聽到巫盞的話，有些忐忑地不敢上前。

一眾毛茸茸中，小雪豹一聲不吭地跳到體檢艙的殼上，抬爪拍了拍機器人。

這台機器人估計是第一次見這麼主動體檢的幼崽，呆了兩秒才啟動體檢艙。

外殼打開，小雪豹回過頭，往巫盞的方向看了一眼，從容不迫地跳進去。

想要把他抱進去的機械臂停在半空：「……？」就，挺突然的。

體檢艙的外殼並不是完全透明，只能隱約看見裡面不斷有亮光和掃描的光線閃過，而機器在不斷地發出連貫滴聲。

連接體檢艙的屏幕不斷出現體檢數據分析。

五分鐘后，體檢艙打開，小雪豹一身輕鬆地從裡面跳出來，狀似若無其事地停在了巫盞面前。

巫盞掃了一眼體檢結果。各項指標基本達標，還有一小部分指標差了一點，是星艦事故的後遺症還沒完全好。

巫盞看向停在自己面前都小雪豹，獎勵一般揉了揉他的頭頂。

「……」

小雪豹張嘴，發出了幾不可聞的舒服叫聲。

不遠處的狐狸幼崽：「……？！」還有這等好事。

他趁著黑狼和白虎還在對小雪豹怒目而視，搶先一步跳進了體檢艙。

小黑狼和小白虎：「……」可惡。

五分鐘后，體檢結束的小狐狸出來，站在巫盞面前邀功：「嚶。」

巫盞滿足了小狐狸明顯的撫摸請求。

小黑狼酸得再次炸毛，和小白虎來了一段賽跑，以微弱優勢成為第三個體檢的幼崽。

淪為第四的白虎幼崽氣了一會，在想要伸爪子撓體檢艙的時候注意到巫盞的視線，立刻乖巧蹲坐，朝巫盞軟乎乎地嗷了一聲。

算了，第四就第四，反正也能被撫摸啦。

周圍的其餘幼崽看著這四個帶頭的同伴，徹底不再忐忑擔心。

看起來好像不疼哎，最多就是有些癢。而且……不僅不疼，體檢完還能得到撫摸！

於是，幼崽們一個接一個主動，搶著進入體檢艙，醫療機器人不得不騰出一隻機械臂維持秩序。

幾位同事看著這個場景，受到了心靈的衝擊：「……？？？」

體檢艙確實不會引起疼痛，但是會有一些癢和不適，不少幼崽不喜歡這種感覺，因此會抗拒體檢。

哪像現在這樣……就，再次被巫哥的幼崽親和力震驚了呢。

十二隻幼崽體檢完，機器人把數據導出來，勤勤懇懇地做記錄。萊妮雅結結巴巴地問：「體檢就結束了？」

巫盞不解：「不然呢？」

萊妮雅：「沒有沒有！只是感嘆效率太高了。」

巫盞點頭，總覽著幼崽們的體檢情況。總體來說都是不錯的，就是要加強營養。

這樣的話……就不能只吃他做的飯，還是要進行必要的營養液補充。

巫盞低頭，對幼崽們說：「以後要營養均衡。」

「嗷？」怎麼感覺不太妙呢。

體檢結束則是身體清潔。有些幼崽討厭水和洗澡，只有機器進行可能會有些不太好的反應，所以清潔這種事情一般是由育幼員親自動手，安撫好情緒才進行清潔。

萊妮雅和蘿茜兩位女性育幼員負責女孩們的身體清潔。剩餘的則是巫盞負責。

不包括那隻還在熟睡的海東青幼鳥和幾個沒破殼的蛋，育幼園這次體檢的一共有十二隻幼崽。

星艦事故的四隻幼崽分別是雪豹黑狼狐狸白虎，加上一隻薩摩耶幼崽，這五個小傢伙都是男孩。

剩下的幾隻幼崽則是女孩，從外形看大致有貓頭鷹小牛犢刺蝟兔子等等，種族的類別同樣很分散。

幼崽們被分成兩批，去不同的房間進行身體清潔。

到達洗澡的房間時，小黑狼和小狐狸還在吵架，甚至還動手互撓。

巫盞一手摁住一個，有些疑惑：「不同種族的幼崽能夠聽懂對方的話嗎？」

還是說因為這兩個都是犬科，所以能夠聽懂？

李佩躍說道：「嗯……一般獸人之間其實是能夠大概理解對方的意思的，而且獸人之間是可以大致分辨出對方是獸人還是人類。」

像巫盞這樣沒有使用工具遮掩氣息的，是可以分辨出來的。

巫盞點頭表示知道了。

機器人已經倒好了一小池的清水。這個洗澡的池子被分成了很多個不互通的小格子。

巫盞撈起離他最近的小雪豹，掂了一□□重。

因為這個動作，雪豹毛茸茸的白色肚皮露了出來。

巫盞視線往下時，動作微頓。

唔，原來那裡也是毛茸茸的嗎。

小雪豹注意到他的視線，耳朵毛炸開一些，長尾巴往上捲起來。

巫盞移開目光，把小雪豹放進了一個格子邊上，讓他適應一下準備下水。

另外幾隻幼崽吵累了，四仰八叉地攤在巫盞旁邊的地上。

巫盞目光掃過去，把他們翻了個面，依次放好。

放好以後，他突然感嘆了一句。

「還好你們以後可以變人。」

「嗷嗚？」

幾隻毛茸茸不明所以，歪了歪頭，不解地看向巫盞。

「如果不能變成人，就要絕育。」巫盞平靜又耐心地告訴他們這個名詞。

「知道絕育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