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問話

外界對帝國元帥艾爾維斯的評價很統一：他是強大、優雅且冷漠的。

民眾們崇敬愛戴這位戰神,卻也和他有著天然的距離感。要說有什麼時候大家能夠感覺和這位帝國之光的距離接近一點，那必然是和巫盞有關的時候。

就很奇妙，一個是冷冷清清的大美人,另一個則是強大冷漠的元帥,但兩者相處時，絲毫沒有違和,甚至隱約能看出元帥對巫盞的偏愛。

冷漠寡言？不存在的。

在此刻,在這個並不算寬敞的卧室里，艾爾維斯那低沉的嗓音絲毫沒有外界所熟悉的冷漠,而是極盡溫柔繾綣的，如同他的動作那樣。

那聲呼喚很輕柔,落在巫盞耳中,讓他幾不可查地微顫了一下。

他愣了幾秒,本就霧蒙蒙的眼睛又多了些水光。

「怎麼突然這麼喊。」巫盞把臉埋在枕頭裡，擋住自己泛紅的眼眶。

「很早之前就想這麼喊了。」

艾爾維斯輕輕把人扳回來,看著伴侶的表情，小心地提起當初那個幻境。

「當時我就想這麼喊你了,倦倦明明是那麼可愛的小朋友。」

最漂亮可愛的那個小朋友,不該被人用厭倦煩躁的語氣來呵斥名字,也不該孤零零的沒有夥伴。

哪怕巫盞的師父後來給他換了個名字,有了祝福和期待,曾經的那個名字也仍然是一道經年的傷疤，從未得到治癒。

艾爾維斯不想讓伴侶回憶起這個名字時，想到的仍然是不好的記憶。

元帥換著好幾種稱呼，不厭其煩地喊著巫盞。

巫盞表面看似不太耐煩地應著，抱住艾爾維斯的手卻沒有鬆開。

他知道，他的雪豹在盡自己所能撫平他的傷口。

等到這一輪交融碰撞終於停歇下來,艾爾維斯輕輕咬著巫盞的耳垂，又換了個稱呼。

另一個他很久之前就想喊的稱呼，那甚至是幼年體的自己努力恢復成年體的動力之一。

艾爾維斯注視著巫盞濕潤的黑眸，聲音沙啞地喊道。

「……寶寶。」

巫盞從歡愉的餘韻中緩慢回過神，怔然地眨了眨眼，一瞬間有種時空錯亂和身份對調的恍惚感。

巫盞想起了剛認識艾爾維斯的時候，對方還是一隻幼年體的小雪豹。

他從黑市的角斗場回來那天，小雪豹能力失控，陷入了幻境之中。他把小雪豹從幻境裡帶出來，並在對方的挽留之下脫口而出了一聲寶寶。

現在，這個稱呼由當初那隻幼崽對他說出。幼崽早已不是懵懂無知，變成了最厲害的帝國元帥。

當初那句寶寶，巫盞喊得清冷溫和，是純粹的對幼崽的安撫。現在由雪豹本人喊的寶寶，同樣是溫柔的，但又帶了截然不同的憐愛。

那是對伴侶的濃烈愛意。

那本就悶熱的空氣，因為這個稱呼，似乎又灼熱了一些。

艾爾維斯滿足地看著巫盞極其難得的害羞模樣，邊回憶邊說。

「我一直都記得當時的情況，小巫對小雪豹很有耐心。」艾爾維斯說著，居然還有些吃小雪豹的醋。

嘖，幼年體的自己真是好大的福氣。

巫盞對上艾爾維斯含著溫柔笑意的銀色眸子，不僅是眼尾和臉頰是紅的，現在連耳尖都是紅的了。

但巫盞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喜歡艾爾維斯這樣喊他，也喜歡看艾爾維斯為他情動的模樣。

巫盞抬手按住男人的後頸，讓他往自己的方向再靠近了些，隨後吻了上去。

……

擁有雪豹和饕餮血脈的元帥比巫盞的體力好了太多。

溫柔的溫存過後，巫盞疲倦地艾爾維斯懷裡睡著，毫無防備地任由他帶自己去洗澡。

只不過在睡著的前一秒，巫盞感受到某些融化而滑落的白霜，後知後覺了一件事。

他家雪豹，似乎這幾次都沒有戴套。

「……」

算了……好像不是什麼大事。

巫盞帶著滿身的雪豹氣息，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亮了，光線從窗帘縫隙漏進來。

巫盞發現自己被男朋友牢牢地抱在懷裡，男朋友還沒醒，但下意識地撫了撫他的後背。

巫盞小幅度地動了一下手指，捲住艾爾維斯的銀色長發。

他們纏綿的時候，巫盞因為被折騰得迷離，扯了好幾次這些長發，幸好艾爾維斯的發質很好，沒扯掉。

卷了幾圈玩了一會，巫盞抓住艾爾維斯的手腕，仔細檢查。

嗯，在把他反覆吃掉之後，饕餮的力量已經壓製得差不多了。

就在巫盞還想有什麼動作時，抱著他的男人抬起手，在他頭頂揉了一把。

「醒了？」巫盞翻了個身，趴在他身上看他。

「嗯，小巫早上好。」

艾爾維斯笑著睜開眼。他沒說，其實早在巫盞卷他頭髮的時候他就醒了。

懷裡的人像是小貓抬爪一樣碰這碰那，玩得還挺開心，元帥先生沒捨得打擾。

巫盞問：「現在感覺怎麼樣？」

「已經沒有想要吞噬的想法了。」艾爾維斯用鼻尖蹭了蹭巫盞，笑道，「下次催動能力應該可以自由控制了，多虧了我們神奇小巫。」

兩人在床上溫存了一會，起床洗漱。

巫盞坐起來，身上蓋著的被子隨之掉落，露出了裡面的軀體。他的皮膚白皙細膩，紅痕錯落，是勾人的頹靡。

艾爾維斯眼神微黯，殷勤地給男朋友套上衣服，心裡充盈著極大的滿足感。

兩人乘坐小型飛行器，回到軍隊駐紮的主區。從半空看過去，軍隊的後續治療和訓練都很井然有序。

中心大樓前。歐文和常杉本來在分析數據，一抬頭看見元帥和巫盞從道路盡頭過來，立刻激動地敬禮：「元帥！巫顧問！」

他們這激動的一嗓子，立刻拉過了周圍將士們的注意力。一群人紛紛對他們倆敬禮，欽佩和感謝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不會忘記，元帥是如何鎮守戰場，在最危險的前線作戰，也不會忘記巫盞宛若天神降臨一般，切入戰場大殺四方。

哪怕兩人沒有明說邀功，將士們也知道，有許多致命的危險攻擊是被他們擋下來的。

艾爾維斯在人前保持了元帥氣場，詢問這幾個小時的情況。巫盞則是回歸本職的疏導工作，布了個聚靈陣，幫那些被侵蝕的士兵們進行科學和玄學的雙重療養。

做完這些，巫盞跟著艾爾維斯到了一間數據資料室。

「那兩個幕後推手的資料，已經全部整理完成。」艾爾維斯打開一台光屏，展示出這些資料。

「整理數據之後，我們發現在此之前的數十年，其實已經有多次打擊過他們手下勢力的行動，比如人口販賣和非法走私實驗裝置。」

「但他們很謹慎，沒有暴露彼此之間的關係，對外運輸出去的物資是通過星盜途徑走私，並偽裝成星艦墜毀的方式，所以我們沒有發現。」

艾爾維斯說到這裡，為整個聯邦軍部感到羞愧。

和危險種族勾結的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他們理所應當地忽略了這個可能。

如果不是巫盞的卦象提供了線索，後方遍布的這些勢力不一定能夠如此完美地控制住，也就沒辦法切斷那幾個叛徒的後路。

巫盞嗯了一聲，開始看這些資料。

最前面的是那個自我改造的獸人的生平資料。特萊瓦出生於一個普通家庭，原型種族是兔科，自身體質較差，在幼崽時期經常被欺負。後來考上中心星域的一所軍校，但實訓成績永遠墊底，被孤立霸凌，消極退學。兩年後，他在科研院副院長手下工作半年，最終徹底消失。

「小巫看這裡。」艾爾維斯打開一個附在下方的新聞鏈接，「二十五年前，他乘坐的星艦在B星域受到蟲族襲擊，救援結束后，有三人失蹤，包括他。」

在那次之後，特萊瓦就在機緣巧合之下開始融合蟲族基因。

他對力量的渴望與追求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甚至想要讓整個聯邦帝國都進行一輪新的力量改造。於是他開始使用幼崽進行實驗，專挑那些沒有人看管的孤兒。

巫盞看向資料圖片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

特萊瓦的經歷慘嗎？確實很慘。

可因為他那偏激病態的想法而死的無數個冤魂更慘。

而且……死去的大多都是幼崽，是那些本就掙扎著艱難存活，還未來得及感受浩瀚星空就逝去的幼小生命。這些小可憐又憑什麼要為另一個人的執念買單呢。

如果特萊瓦沒有做出這些事，巫盞或許還會為他不平，但他選擇成為加害者……那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同情。

巫盞面無表情地點擊切換，換到另一個人的資料。

董向明的資料要簡

單一些。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種族極端分子，強烈的憎惡獸人，認為他們傲慢又低劣，仇視著整個聯邦帝國，一併仇視那些和獸人關係好的純種人類。

這兩人最初互相看不起對方，但因為都想攪亂星際，達成了塑料同盟。

前段時間的營養液事件，就是他們的一個階段性研究成果。如果沒有巫盞，那麼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獸人會面臨能力失控，星際陷入徹底混亂，甚至可能會出現最原始的廝殺，以此得出最強大的力量代表。

可惜有巫盞在，什麼風浪都沒掀起來。

巫盞看完所有的資料，淡淡地點評：「兩個愚蠢的瘋子。」

機緣巧合得到異族的力量，以為掌握了最強大的底牌，殊不知是在與虎謀皮。

艾爾維斯贊同點頭，繼續說：「不過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獲取這些力量的。」「不重要。」巫盞乾脆地說，「全都解決掉就行了。」

元帥愣了幾秒，忽然笑起來。

不愧是能成為星盜首領的小巫。是他們格局小了。

巫盞下了戰場就去安撫雪豹了，趁現在終於有空，登錄星網看了看，才發現星網上還爆發了輿論風波。

這些風波是圍繞他們倆展開的，不過網友們非常堅定地維護他們，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孔雀祝衡雖然不能上戰場，也不是專業領域的人才，但沖在了維護巫盞的第一線，引導自己的粉絲理性面對這些節奏。

隨後，官方按照巫盞之前同意的方案，在巫盞本人抵達目的地之後公布了他也前往邊緣星域作戰的實情，迅速擺平了這場風波。

「他們怎麼又挑著我來罵。」

巫盞看著星網界面，聲音有些困惑，但沒有多少委屈。他想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會執著於他，畢竟他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巫盞看了一眼自己的賬號粉絲：「我的粉絲很多的，他們不看的嗎。」

艾爾維斯又被男朋友可愛到，揉了揉他的腦袋。

「就是因為小巫太厲害了，他們才針對你，萬一成功，就賭贏了。不過大家沒有瞎，不會認同他們的。」

這雪豹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巫盞有點想rua雪豹尾巴，不過艾爾維斯現在沒有露出尾巴，只好作罷。

他手腕上的光腦震動幾下，彈出來一個K星域的通訊，來自埃倫娜。

屏幕上，埃倫娜的作戰服有些皺巴巴的，稚嫩的臉龐卻很堅毅。

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興奮：「小巫哥哥！K星域的敵人已經全部擊退！」

她的兩大屬下，胡荊和約克同樣很激動：「巫首領，首領帶我們擊敗了那些東西，殺那些東西可比打劫痛快多了。」

巫盞朝他們笑了笑：「不錯，大家做得很好。埃倫娜，我為你自豪。」

得到名義首領的肯定，星盜們立刻樂成一朵花。

「感謝你們的支援。」艾爾維斯對這些熱心星盜致以謝意。

幾個傻樂的壯碩星盜懵了幾秒，往後一看，發現巫首領坐的椅子後面搭了一雙手，鏡頭往上，露出了軍部最高指揮——帝國元帥艾爾維斯的臉。

曾幾何時，軍部也痛毆過星盜團。

星盜們頓時有些凌亂：「元帥也在啊。就，不客氣哈，這是首領的意願，我們應該做的。」

埃倫娜已經頗有星盜首領的風範。她反手一左一右按住手下，和屏幕前的兩人交談了一會，才依依不捨地結束通訊。

巫盞的通訊列表裡還有萌貝育幼園那些幼崽們的關心問候，巫盞一一回復，和他們聊了幾句。

和幼崽們對話完，不僅是幼崽得到了安撫，巫盞自己也平靜了許多。

巫盞垂下眼，心想，他不會允許再有幼崽成為慘死的冤魂。

這是他作為育幼員的責任。

「艾爾維斯。」

巫盞喊了一聲：「我們去找我師父。」

元帥立刻緊張起來，下意識開始整理著裝：「哦哦，走吧。」

巫盞的師父和後來相認的霍家親人不同，師父是真真切切陪他長大的親人，意義非凡。

元帥趕緊把身上的軍裝整理好，力求留下最好的印象。

……

蔣應清此時正在圍觀破損星艦的修復工作，看得興緻勃勃，恨不得想上手來兩下，又被軍官勸了下來。

巫盞找過來之後，毫不客氣地把機器人拎走，回到剛才的資料室。

艾爾維斯甚至來不及阻止巫盞堪稱大逆不道的動作。

不過蔣應清也沒生氣，樂呵呵地揶揄：「呦，兩天沒見了，咱們巫顧問終於有空了啊。」

巫盞表情有些木然：「……」

他抬手把機器人禁言了。

艾爾維斯看的心驚膽顫：「……？」禁言師父？這樣真的好嗎！！

對上男朋友鎮靜的眼神，巫盞沉默幾秒：「習慣了。」

艾爾維斯用眼神徵詢了一下伴侶的意見，把禁言打開，然後站得筆直，鄭重地說。

「您好，我是艾爾維斯，是小巫的伴侶。」

「我知道，小巫跟我說過。」機器人繞著他轉了一圈，沒挑出什麼毛病。

雖然這位元帥確實很優秀，也勉強配得上巫盞，但拱走他寶貝徒弟是事實！必須先過他這關！

蔣應清擼了擼袖子，發現機器人沒有衣袖，只好很沒氣勢地直接開始盤問他：「艾爾維斯對吧，祖上怎麼樣？父母對小巫的態度怎麼樣？工作怎麼樣？工資和資產多少，夠養小巫嗎？有沒有什麼不良習慣？有沒有什麼桃花債？」

蔣應清知道小徒弟的性格絕對不會去問這些東西，乾脆替他問了一遍。

艾爾維斯沒有不高興，認認真真地挨個回答：「祖上都是皇室，我父親是區域執政官，母親是地質學家，他們都很喜歡小巫。資產還可以，現在沒數暫時不知道多少，但買幾個星球應該夠的，這些都會給小巫。」

蔣應清：「……」他家小徒弟是找了個大戶人家啊。

「桃花債沒有的。」艾爾維斯飛快地看了巫盞一眼，聲音小了一點，像是在害羞，「小巫是我的初戀。」

初戀嗎。

在旁邊偷聽的巫盞愣住，不可抑制地感受到愉悅。

他確實沒有問過艾爾維斯這些問題，因此聽到這個回答，有種驚喜之感。

「哦哦，不錯不錯，有男德。」蔣應清滿意地嘀嘀咕咕。

在師父還想繼續問的時候，巫盞忍無可忍：「不準欺負他，別問了。」

蔣應清嘖嘖兩聲：「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行行行，回去再說這些，順便找他父母吃頓飯。」

哦，懂了，看來到時候的見家長直接升級成親家吃飯。

艾爾維斯搖桿挺直，心裡高興地琢磨著。

所以現在……他算是通過了小巫師父的考核吧？

「對了，你昨天……」機器人說。

巫盞看著蔣應清頭頂的燈閃了一下，像是又要說什麼，立刻搶在他之前開口：「老頭，說正事。」

這老頭最好不是要問他昨天做什麼去了，不然別怪他不尊師重道。

「……」蔣應清沒好氣地說，「我就是想說正事。你昨天讓我留意的鬼魂我都帶回來了。戰場上沒有直接消散的鬼魂有七百二十八個，都通過你的令牌直接塞進地府了。」

「好。」

蔣應清又嘖嘖兩聲：「小巫啊，師父給你找回來這些鬼魂，你沒點表示？」

巫盞的陰陽眼透過機器人外殼，看了看裡面虛弱的殘魂，悶聲說：

「謝謝師父幫我。」

聽聽，聽聽！他家小徒弟在謝他！

蔣應清剛才也就順口一說，被徒弟乖巧感謝，頓時心花怒放：「哎哎，好，師父幫你是應該的。」

師徒倆對話的時候，艾爾維斯沒能插的上話，但聽著這樣活潑的對話，他的心情變得很好。

他很感激有這樣一位師父陪伴巫盞成長。

「他們的戾氣太重，最好儘快處理。」蔣應清催促道。

巫盞點頭，轉過來看艾爾維斯，伸出手：「想去我的地府看看嗎？」

「當然。」艾爾維斯握住伴侶伸過來的手。

蔣應清被秀得牙疼，抽了抽嘴角，把自己的殘魂從機器人軀殼裡脫離出來。

熟悉的靈力環繞住艾爾維斯，並纏上了另一種更冰涼的力量。下一秒，他便出現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