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召喚陣

重建的地府里。

與陽間的環境完全不同,這裡光線極暗，讓人冷的忍不住發抖。但這種冷又不是因為自然的氣溫引起的冷，而是因為那無處不在的陰氣。

留在地府進行緊急培訓的紙人不負眾望,把那幾個第一批留下的鬼魂訓練得有模有樣，已經可以直接拎包上崗。

此刻,地府里又多了幾百號新鮮鬼魂,整個地府擠擠挨挨的。

小紙人站在地府辦公樓前的某根柱子上,喊得聲嘶力竭：「不要，擁擠！排隊，聽我說！聽我說——」

下方的那些新鮮鬼魂還沒從世界觀破碎的震撼中反應過來，嘀嘀咕咕。

「我不是死了嗎？怎麼到了這裡。我去,那個紙片怎麼在說話。」

「對啊,我看你被觸手扎死然後跟著死的。不對,咱們剛死之後的那段時間好像也是在戰場上飄？」

「現在打你一拳好像不痛？嘶……誰打我？？」

「上面那個讓我們排隊的紙片好眼熟,卧槽，怎麼有點像是巫顧問的。」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紙一：「……」

完全沒辦法維持秩序啊！紙人的頭都要大了！

也不知道主人在外面做了什麼，居然塞了這麼多鬼魂進來。

小紙人愁眉苦臉地看著現場,使喚那幾個地府臨聘員工跟他一起幹活。

員工們瞅了瞅這些一看就是當過兵的鬼魂,哆哆嗦嗦地維持秩序。

花了好一會功夫，小紙人搬出了主人的名號，場面總算安靜下來。它開始給這些傢伙進行基礎科普，當然，星際土著們聽得一知半解。

巫盞就是在小紙人累到紙片邊緣打卷的時候，進入了地府的空間裡面。

巫盞現在已經掌握了切換不同空間維度的技巧，不需要經過鬼門或許其他正規渠道，直接走後門，平穩快速地帶著人進來。

不過這是他第一次帶活人進入地府,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排斥反應。

重新站在這片陰冷的土地上，巫盞第一時間找到伴侶，略微擔憂地看著他。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適應？」

艾爾維斯：「只是有一些冷，其他感覺還好。」

「這裡屬於陰間，被陰氣充盈，會讓人覺得冷。如果是生魂或者活人進來，會對陽氣和精神狀態造成影響。」巫盞跟雪豹耐心解釋完，又給他加了一層保護的靈力，「但你有閻王特許的出入權，也有我的靈力保護，不會受到影響的。」

「好。」艾爾維斯心裡甜滋滋的，牽著巫盞的手，努力剋制了好一會才沒有直接搖尾巴。

蔣應清在旁邊幽幽地看了一會，咳了兩聲，提醒他們收斂點。

巫盞：「……」差點忘了師父也在。

艾爾維斯：「……」糟糕，太得瑟了，幸好剛才沒有直接搖尾巴。

兩人對視片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巫盞的空間切換傳送精準度還不太夠，兩人一殘魂現在的位置距離主殿還有些距離，確認艾爾維斯沒有問題之後，便一起過去。

艾爾維斯往路旁看了一眼。

那是一條河。裡面的河水不多，絕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種河流。

聯邦帝國領土裡有數萬顆星球，每一顆星球的磁場和核心能源石都不同，艾爾維斯見過很多不同的河流。它們的區別大多在於水的顏色以及水質。

這條河不同。河水是極暗的黑，光線落在上面都會消失，像是深不可測的深淵。旁邊有一片紅色花瓣落下去，沒有浮起來，而是立刻沉了下去。這樣的河流，讓人忍不住萌生敬畏之情。

巫盞也朝河裡看了一眼。

這條冥河倒是挺乾淨。他上次去陰曹地府，裡面的水是血色的，裡面堆滿了孤魂野鬼和毒蟲……河流潔凈和水利工程做的不太行。

巫盞順口跟男朋友介紹這裡的景象：「那是忘川河，也可以叫它冥河。那塊大石頭是三生石，旁邊本來還要有個望鄉台和奈何橋，但是還沒修。」

艾爾維斯眼裡閃過一絲震撼，聽得很認真。

巫盞眺望遠處的景色，淡淡地搖頭：「現在的地府並不完整，很多必須的設施還沒建設起了。」

一個完整的地府，會有鬼域鬼門關十八層地獄等配套的基礎設施，以及規劃整齊的布局構造。

至於這個地府，除了一些常見的自然景觀，該有的建築和場景都沒有，連大殿都是閻王自己修的，閻王修了也沒住，都在陽間活動。

可以說是地府空蕩蕩，閻王在人間。

巫盞突然想到什麼，轉過頭對蔣應清說：「老頭，我當時就是在奈何橋附近碰到的黑無常，他跟我說你不在地府，是魂飛魄散了，然後把我勸回去了。」

蔣應清心裡又被同樣的刀子挨了一下，摸摸小徒弟的腦袋，苦笑道：「乖徒弟，別再扎師父的心了。」

「我沒有。」巫盞瞅了殘魂一眼，「我就是說一下事實。」

蔣應清將信將疑地又摸了摸頭，飄到了旁邊。巫盞沒說話，但艾爾維斯一直注視著巫盞，能看出他的情緒應該是穩定的。

巫盞抓著男朋友的手，往前走。

他確實是平靜的。

在過去那些日子，想起他獨自一人去陰曹地府找唯一的親人，或許會迷茫和痛苦怨恨，但現在早就不會了。

他們沿著冥河河岸往前方走，視線里出現了一片巍峨的建築，那是閻王殿和附屬辦公樓。

巫盞轉頭對艾爾維斯說：「看見了嗎？那些房子。」

「看到了，很氣派漂亮。」巫盞的表情隱約能看出一點驕傲：「我建的。」

艾爾維斯愣了幾秒，彎起唇角。

完了，伴侶太可愛了，好想親親。

礙於有家長在，他們最終並沒有做什麼。巫盞繞到閻王殿前面，連上和紙人之間的感應，讓它過來。

忙到頭大的小紙人精神一震，立刻丟下現場各路鬼魂飄過來。要不是怕淚水打濕自己，已經哭出來了。

巫盞搓搓小紙片，掃了一眼閻王殿前的鬼魂。

乍一看過去，這個數量確實很多，幾乎把前面的空地擠滿了。但比起軍隊犧牲的真正人數，還是太少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星際時代的特殊磁場之下保留完整魂魄。

艾爾維斯看到這些第九軍團的面孔，表情莊重肅穆起來。

突然出現的兩人一殘魂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擠在前排的鬼嘀嘀咕咕：「紙片怎麼跑了，咦，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啊？元帥？？巫顧問？？」

後面那句喊出來已經聲音變調了。

這一嗓子把全部鬼都喊懵了，整齊地轉過來，拚命地探頭往那邊看。

定睛一看，發現來的還真是艾爾維斯和巫盞。

一行鬼面面相覷，脆弱一點的已經哭了起來。

眾所周知，好吧也沒有那麼眾，但是被科普過的都知道，這裡是地府，只有死了的人才能進來。

艾爾維斯揚起聲音，對手下的兵說：「哭什麼？」

那些兵聞言更是哭得凄慘：「元帥，您……」

「等一下，你們好像誤會了。」

這些傢伙喪得太明顯，巫盞稍微一猜就猜到了原委，打斷他們，「我們還活著。」

哭聲戛然而止。

「嘎？」

巫盞在將士們震驚的目光里扯了扯艾爾維斯的手臂，示意這是活人的軀體。

不過他們這樣的只是特例。

一般來說，要想進入地府，必須魂魄脫離軀體，以魂魄靈體的形態進入。但巫盞自己就是閻王，還是活的，他的意志能夠成為某一部分秩序。

作為活閻王，巫盞直接把男朋友給帶了進了，走後門走得理直氣壯。

弄清了這是個烏龍，大家放鬆下來。或許是剛才巫盞扯元帥的動作，將士們的膽子突然大了一點點，斗膽詢問最終戰鬥結果。

艾爾維斯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簡潔地把各項情況告訴了他們。

幾個問題下來，大家也對戰鬥的勝利以及付出的代價有了明確的認知。

氣氛有些沉悶。有個兵靈機一動，開始說地獄笑話：「話說回來，有人給我們收屍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看自己的葬禮。」

「……」元帥沉默幾秒，選擇性回答前一個問題，「有。」

「那就好那就好。」

這些傢伙瞄了瞄巫盞，推出一個代表出來問：「巫顧問，我想問問，其他戰死的兄弟在哪裡啊，怎麼沒有看到他們的魂魄？」

巫盞頓了幾秒，說：「他們已經去輪迴了。」

巫盞沒有跟他們解釋太多。不過得到這樣的回答，這些士兵也滿足了。

艾爾維斯沒有被唬住，略微疑惑地看向巫盞。

巫盞挨過去一些，低聲和他解釋：「是六道崩壞之後的回收方式。」

星際獨特的磁場和元素環境，已經形成了與六道輪迴不同的輪迴制度，算是強行回收。

這種輪迴的過程大概率不會那麼順利，而且一不小心逗留在陽間還會魂飛魄散。

巫盞乾脆挑了幾句，跟這些星際土著解釋了一下。

將士們非常捧場：「巫顧問懂好多啊。」

巫盞表情溫和：「嗯，我是閻王。」

眾鬼：「噢噢，原來如此……嗯？？」

您說您是什麼？？

閻王微微一笑：「我會送你們上路，無痛，放心。」

眾鬼魂陷入恍惚。

他們花了一些時間，分出了可以留下來在地府任職的士兵，不得不進入輪迴的那部分鬼有些遺憾，但也坦然接受了這個情況。

有隻鬼頗為憨厚地笑了一下：「上戰場嘛，本來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還能看見這麼多兄弟，看到元帥和巫顧問，已經很滿足了。」

巫盞安靜地看著他們，表情肅穆，但並不冷淡。

他在半空緩緩展開一道暗金色的大門。

「走吧。」

地府設施不齊全，巫盞沒讓他們走黃泉路奈何橋的那套流程，直接送他們進了輪迴。

幾隻紙人奮筆疾書，幫巫盞登記這些戰士的生平和功德。

一小時后，擠擠挨挨的空地只剩下了十分之一不到的鬼數。

元帥更清楚手下的兵擅長什麼，巫盞乾脆讓男朋友去幫自己分配員工。他找到角落裡摸魚的蔣應清，問起另一件事。

「老頭，你有感覺到那些怨氣吧。」

「那當然，嘖，這是做了多少惡啊。」蔣應清收了弔兒郎當的不著調，眼神有些冷，「太多冤魂了，隔了那麼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怨氣……不過星際的磁場我不太了解，具體方位我不能確定。」

「涉及因果，我也沒辦法直接占卜。不過沒事，有專業技術人員在找。等找到他們……」

巫盞看了看手裡的閻王令，「我要讓他們安息。」

……

聯邦領土範圍之外的某個星球。

與訓練有素回去休整的聯邦軍隊不同，特萊瓦和董向明可以說是倉皇而逃。

這裡的陰氣極重，無數慘死的冤魂聚集在這裡，日夜不息地發出悲凄的哭嚎。

不過普通人並不知道這些不科學的存在。特萊瓦只覺得最近好像冷過頭了，開了供暖設備還是冷，影響了他下半身的軀體觸手得到最好的治療效果。

逃回來兩三天，居然還是沒好利索。

特萊瓦拖著沉重的軀體，在會議室里找到董向明，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呦，還沒好全？」董向明陰陽怪氣了一句，「你不是說這次必然能夠摧毀邊緣防線嗎？」

「少說廢話，你也沒做的多好。」

移動間，特萊瓦又腐蝕掉了一截觸手。他眼神陰冷至極，重複著低吼。

「我們沒有輸，沒有！」

數十年的努力，怎麼可能這麼簡單被化解！他們沒有輸，他們還有底牌！

「都怪那個巫盞，如果他沒有出現，聯邦軍隊絕對無法抵禦我們的進攻。」

董向明被轉移了注意力，也不陰陽怪氣了，跟著開始憤怒地咒罵，把失敗的原因歸咎於他們看輕了巫盞。

塑料同盟一起咒罵了一會。特萊瓦打開會議室底下的巨型實驗室，清點剩餘的畸變體。

一個半張臉是骷髏的少年沉默地按照特萊瓦都命令，給這些畸變體餵食。

董向明看著這些恐怖的龐然大物，搖頭：「這些……不夠。」

這些畸變的改造體，已經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但對上巫盞，他們還真沒有多少勝算。

「怎麼，你還有底牌？」特萊瓦陰戾地掃了一眼這個人類。

「本來是沒有的，但我發現了一個好東西。」

「什麼？」

董向明拿出一張破舊的羊皮紙。

他當初叛出家族的時候偷走了很多東西，這張古董羊皮紙也在，不過他從來沒有在意過。

「這是一個……魔法召喚陣。我的先祖留下來的東西。本來我不相信這種東西，但是那個巫盞，哼，他確實有這種奇怪的力量，那說明這裡也應該存在這種不科學的強大存在。」

董向明的鷹鉤鼻被轟了，讓他那原本還算過得去的混血樣貌，變得醜陋起來。

「我研究過了，它能夠召喚擁有最陰冷黑暗的力量的……邪神。」

特萊瓦對此抱有懷疑。

但他們確實沒有什麼后招了。

如果真的可以召喚出一位強大的邪神，那麼那個充滿不確定性，力量強得離譜的巫盞，也就不足為懼了。

「試試。」

他們花了一些功夫，很快殺了幾隻高等級危險種族，當做是必要的祭品，隨後進入一間空曠的實驗室布置好場景。

驟然暗下來的視線里，董向明的目光熱切無比。

他不像這個塑料關係的盟友，並沒有對力量的狂熱追求。但只要想到會有一位強大的邪神或魔王，能夠幫他擊敗巫盞，讓星際那些獸人自相殘殺，他就痛快無比！

董向明張開雙臂，呢喃著自己的想象。

「祂擁有世間最黑暗的力量，祂讓死亡也成為手中的玩物。」

「祂將帶領至暗的存在，徹底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死去！」

……

邊防星。

軍部在艾爾維斯的指揮下，一切運行井然有序。比起前段時間全身心緊繃的對戰，現在的局勢已經完全反轉。

那天他們去了一躺地府，安排好了後續的戰死鬼魂下崗再就業問題，蔣應清留在地府幫忙管理。

回來之後，艾爾維斯立刻根據更詳細的情報，組織力量進行搜尋，準備疤那些人的老巢一鍋端了。

與此同時，其他地方的騷亂也基本被平復，邊緣星域大多局勢大好。

這麼硬碰硬打了一段時間，大家才發現那些勢力滲透程度之深，簡直讓人咋舌，好在都被控制下來。

抵抗失敗的那些極端分子全部被關押，等待最高法院的審判。牢房一時間人滿為患，達到業績高峰。

邊防星的中心主樓。

巫盞和一眾軍官在會議室里開會，分析下一波要探測搜尋的地方。

他們已經將目標範圍縮小到三個確切的地點，徹底解決那些東西，只是時間問題。

「這個方向的星球最有可能是他們的老巢，星艦航行一天即可抵達，根據計算，這裡的……」技術人員站在光屏前，給大家分析數據結果。

巫盞對這種科技知識很感興趣，聽得認真。忽然，他閉上眼，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感應。

這是……

在軍官們準備討論情況的時候，巫盞表情有些古怪地開口。

「不用搜尋了。」

眾人：「啊？？」

「他們主動來請我了。」

艾爾維斯：「……？？」

請？什麼請？？

這個動詞實在太靈性，所有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巫盞心裡快速權衡利弊，沒有去抵禦這種被召喚的感覺。

他當著眾人的面，把艾爾維斯扯向自己的方向。他附在元帥耳邊，輕聲交代：「他們請我過去，我會答應。你們整頓好之後立刻過來，我們可以通過地府的空間進行交流，有召喚契約在，他們不能傷到我，不用擔心。」

巫盞的語速很快，但說的很清晰。

艾爾維斯靠著經驗記下要點，迅速想好方案配合。但這種事情太奇怪，他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巫盞到底要做什麼。

作戰經驗最豐富，和巫盞相處時間最長的元帥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他將士更是一頭霧水。

歐文很有經驗，已經開始提前給自己做心裡建設，希望自己接下來無論看到什麼都不會驚慌失措。

空氣安靜了兩分鐘，隨後產生了劇烈的波動。

「小心——！！」

巫盞不慌不忙，神態依舊是極其放鬆的。

「來了。」

巫盞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趁著空間波動，場面比較混亂，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波動的空間湧起無數的黑霧，隨後把巫盞包裹起來，嗖的一聲消失不見。

「……？」

艾爾維斯徒勞地抓了一下身邊的位置，只抓到空氣。

他那麼大一個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