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卓宅斗劍一
「真沒意思,昨兒個等了一夜,沒瞧見熱鬧,這事鬧的。」
「老弟,不知道了吧,人家今天才開始動手呢,昨兒個乾王在場,上千的羽林軍在,誰敢亂動。」
「喲,看來這位兄台有些說道了。」
「上千羽林軍護衛,他沈家想要好聚好散囫圇個從李宅走出去,不得掂量掂量?」
「說的是,可是到底是沒動手,少了些樂子看。」
「怎麼沒動手,那沈家少主沈溪青,不就是沒打過乾王嗎,聽說乾王還是坐斗,嘖嘖嘖,不知道是沈家賣了人情,還是乾王殿下有宮中高手教習。」
「我看八成是面子,天天和江湖打交道的沈家少主,武功比不過長在深宮的殿下?」
「話不能這麼說,沈家前些日子的做這個么大個局面,總不至於來勢洶洶,卻要賣梁國皇室一個面子吧,誰不知道他沈家這回想干點什麼。」
「這卻奇了,誒,剛才哪位老哥說,今天才動手,什麼意思啊。」
「在這呢在這呢,昨天吃了敗仗,今天要在卓家找回場子來,昨晚上才放出來的消息。」
「喲,這還真是面子啊,不至於昨天真是怕了羽林軍,讓了一籌,今天跑城外卓家去,找場子吧?」
「嗨,沒影的事,早就打定主意的事情了,誰不知道的沈氏要求取卓家嫡女?只不過這動作,卻是有點太快了,咱也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蟲,不知道人家想些什麼。」
「話說,現在去卓家瞧瞧熱鬧,還來得及吧?」
「說不定可以,走走走,看看去!」
清晨,雲煙未散,陽光還在霧氣之外的世界流連徘徊,十幾匹快馬出城而去,夏天的早晨,短暫而美妙,這是最適合幹活的時候,河上來往的船隻,有的已經趁早卸了兩三回貨物,腳夫漢子們,身上已經是浸透了后心的汗水。過了弔橋,穿過聚集在城門之外官道兩邊的早茶攤子,小商小販,吆喝此起彼伏。
早晨的東西貪圖一個便宜,這是許多富家子弟體會不到的東西。
「早茶嘞,哈早茶嘞!」
「賣柴,賣柴,日進斗金,天天來財~」
「豆漿豆腐嘞,豆~~~腐~~~」
吆喝是各有不同的,伴隨著急速飛馳的馬蹄聲,商都大車的嘎吱聲,船夫艄公的傳聲,此起彼伏,喧鬧中,卻又是新一天的朝氣。
張王李三家的隊伍緊跟在沈家隊伍的後邊,過了弔橋繞到河邊小路,到河邊渡口尋船隻渡過洛安河,直達洛安河北岸的卓宅桃山外。
現在已經不是竹外桃花三兩枝的時節,河岸邊的垂柳絲絛垂下許多,桃山之外柳林繞,柳林堤前水波紋,依山而建,春夏兩個季節,足以讓綠柳翠竹長成一片,看得出卓宅有意伐去了些許遮擋視野的樹木,不過行於其中,這些刻意伐去的樹木卻自然的成為了幽靜所在,在這清晨時刻流連其中,不失為一個絕妙去處。
陽光撕開了薄霧所成的面紗,卓宅的桃山露出了真容,淵源已經能瞧見山上的桃林已經結了不少青色的果實,六月到來,的確是一些桃樹開始成熟的時候,柳青桃碧知興衰,現在,正是興衰交替所在。
柳林中的道路曲折往前,卓宅中樂聲是不斷的,有人奏瀟湘夜雨,也有人奏十面埋伏,琴瑟蕭鼓,俱是卓家子弟所好所習。
「煩勞告知,東海沈家瀋海間拜訪。」
連門口的幾個守門子弟,手中也是不停,圍坐一張石桌,
言語之間談的是奏樂指法,不似其他家族,正兒八經的站在門口充當雕塑。
「前輩稍候,晚輩這就前去稟報。」
氣息已經熱起來,門口的幾張石桌已經曬到陽光,好在竹柳掩映,總有陰涼所在,留在原地的幾個子弟招呼他們在一處涼亭中稍候,便自去談論琴藝,不再理人。
少許時刻,但見數人來到正門,卻不是卓家主人,請瀋海間入內。
「你們家主呢?」
「家主正在桃山之上,特派我等前來迎候諸位。」
來人並非卓五音,瀋海間便有些不悅的白了一眼,卓家這是在打棉花拳,不想正面接他瀋海間的招數,不過他也不好無端發作,反正今日,他是真的打定主意,就算是乾王來,他也要狠狠的打一架,殺一殺這個禮教正宗的卓氏,一定要逼的卓家從四大家中分離出來,和沈家站在一起,他才不管什麼青梅竹馬,梁國皇族,他沈氏自立一方,真要論起來,自己也是太上皇一般的人物,不需要對誰低聲下氣。
當然,這些不過是心中所想,想要卓氏倒向自己,斷不能用對付其他家族的法子,卓氏無非是做做樂器,禮器,整個卓家只有洛安城內的二十三弦閣一處產業,三國爭雄,可誰都供著這一家禮教正宗,沈家在商道上的能力,無法壓垮卓氏,這也是他早早造勢的原因,用江湖的輿論,配合沈家的理由,促使卓氏必須接受一個正大光明的挑戰,給沈氏一個求取嫡女的機會。
卓五音選擇接受,如果真的拿下,正宗的位置就會倒向沈氏。
瀋海間一路往裡邊走,卓宅的院子和燕子街的三家完全不同,藉助原有的山體岩石,隨意雕琢,原本的怪石便成為了園林。
瀋海間一行進入內宅,內宅地方稍稍寬闊一些,卻見來人把自己一行領到一個小院之外,周圍便看不到一個弟子,
「沈家主,請進,我們就不進去打攪了。」
瀋海間抬腿進入院中,領路的幾人便紛紛撤去,院中不大,由於處在山腳下,這裡的清涼還能存得久一點,卻見院中廊下,分別立著十幾人,一道琴音傳出,錚錚之聲,不似一般俗曲清婉的調子,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一一打量,院中都是認得出的熟面孔。三大家粗粗看過,略略一點人數,張家四個老者,兩個首座都在,另外兩個面生,從衣著面相看猜想是家族中的高手,李家家主李傳林這一堆也是四人,一個年輕人和沈溪青年歲差不多,大抵是少子,另外兩個,卻是洛傑川和一個身著三川劍派弟子服飾的後輩,王氏四人,老中青四人,家主王桐不在,只有老家主王鏡,三個後輩,瀋海間回憶起來兩個拜訪王氏的時候見過,剩下一人覺得面生,和王鏡三人氣質不同,不由得多盯了一眼。
每家來人都不多,只不過他們的臉色神態,讓瀋海間覺得古怪,循著琴音的方向瞧過去,不見卓五音,只見正堂屋內一碧衣少女和一紅衣女子面前各個擺了一張古琴,似乎正在教習琴藝,往前探了兩步,便能瞧見碧衣少女身後的卓五音,卓五音身後還立著一個年輕人,身形被擋住看不清面容。
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似乎是不願意理他一般,瀋海間只當是這幾個家族心中不爽,不來招惹,便大踏步往前幾步,抬手抱拳,朗聲道,
「卓老弟,沈,,,」
話剛剛出口,忽見卓五音手臂快速抬起,做了個止住的手勢,掐住了他的話頭。
瀋海間心中頓覺怪異,這是何故?卻聽得幾聲琴音奏出,這曲子一出手便是錚錚作響,好似兩人斗劍一般,毫無拖泥帶水,奏得行雲流水,似是神仙眷侶,舞劍而歌一般。琴曲片刻便罷,真不似一般俗曲扭捏狀,頗有種兩情相悅的暢快感。正待說話,忽又聽得錚錚之音,再度響起,瀋海間雖不通音律,聽過一遍也知道是同一支曲子,正以為對方故意戲耍之時,卻聽得琴音忽然高亢,絲毫不似前者一般,彷彿身臨決鬥一般,劍鋒毫不留情,盡情揮灑,猶如大河之水,奔流不停,毫無一絲一毫停滯,起承轉合之處,毫不留情,轉合極快,乃一人獨戰群雄,視死如歸,所向披靡境。
曲終,音韻不散,久久迴響,饒是瀋海間也痴了片刻,如此琴音妙趣,天下獨有。
「高亢之音,必引高人駐足聆聽,閣下,請進。」
回過神來,紅衣女子開口,聲音冷冽神秘,頗有種上位之感,瀋海間觀其面容,琴音如人,獨秀之美人,說是傾城之姿,絕不為過,他不識得此人是誰,只是這個女子好似主人一般,家主卓五音仍舊立在一邊,細細想來,又側過臉來眼神交流示意,幾位沈家高層均不識得,卓家也不曾聽過什麼女子當家之時,年齡上看,此人也對不上。
「卓家主,老夫這廂有禮,不知昨日所提之事,思量如何?」
管他是誰,今日,誰也擋不住瀋海間發威,他只自取卓五音,朗聲開口,未曾注意到,周圍立著的人物,臉色如何。立在一邊欄杆靠著的王氏四人,只見寒燈背手沾著露水,在欄杆上寫了四個小字:有好戲看。
王鏡三人對視一眼,坐觀動靜,那邊,卓五音並未回應瀋海間,仍以那紅衣女子為尊,院中諸人,心中各有所想,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