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事相訴，各自神傷。

沿路平坦倒無半分崎嶇，走得十分悠閑，只是馬車內空間狹小，閆瑾獨自倚靠一側，喝著小鎮客棧買來的好酒，算不上瓊漿玉露但是也足夠爽辣。孟春添只好與方中淮擠在另一側，鄰座卻無言，倒是有些啼笑皆非，不過總算孟春添主動挑起了話題妄圖擺脫窘迫。

「方姑娘，你莫不是有一門劍術傍身，不然怎會佩劍在身？」

「孟公子，不是說好叫我中淮就行了嗎？」方中淮轉過頭，有些認真地看向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道：「是有一門家傳劍術，劍術也算是略懂一二吧。」

「那方姑娘...為什麼不叫我春添呢，」孟春添刻意躲閃了女孩投來的目光，僅是餘光打量便覺得有些大不敬了，少年少女的心思就是這樣，對於一些看似平常普通的事都會有過於細膩的見解，就例如直稱姓名一事就格外謹慎，莫不是覺得有些過於親昵過於失禮？

女孩也同樣沒有回答這個不知所以然又知其所為之意的舉措，只是收回目光，免得讓少年感到過多的不自在。

「方姑娘為何學劍呢？」孟春添繼續追問道，「難道也是想闖蕩江湖嗎！」

「...」

見方中淮似乎沒有繼續回答的意思，孟春添也只好尷尬一笑，自圓其說一下，「也是，這些隱私，我一介陌路過客，也沒什麼資格發問，還請方姑娘聽過便算了...」

「為了報仇...」方中淮低下頭，似乎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此時的模樣，「有人殺害了我的父母兄長，此仇不報，我方中淮難平心中恨意。」

閆瑾聽到此處手中的酒葫蘆頓了一下，然後依舊獨飲烈酒藉以消愁。孟春添似乎也覺得說錯話了，輕輕說了聲抱歉。

「方姑娘的仇家是？如果可以，我想助姑娘一臂之力！」閆瑾剛想要阻止孟春添繼續追問，卻有些晚了。

「算了，孟公子的一片好意心領了，不過還是不希望孟公子摻和比較好。」方中淮搖了搖頭。

「姑娘信不過孟某，難道還信不過我師父嗎？」孟春添指了指閆瑾，卻不知閆瑾已經有了想揍自己一頓的心思。

「就算是閆叔叔也是有難處的。」

「究竟是誰，方姑娘忌憚這麼多，就這還想著報仇嗎？連個名字都不願說出來？」孟春添試著激將方中淮，當年這招對付玉不琢可算是百試百靈，每次想讓他露一手武藝都拿此激他，還未曾有過敗績。

方中淮聽后也有些咬牙切齒，最後充滿怨念地說出兩字：「朱棣！」

「誰？！」孟春添有些愣住，好像聽到一個無比熟悉有十分陌生的名字。

「朱棣，當朝皇帝朱棣，是這個牲畜不如的傢伙屠盡我方家，我父親是前朝鼎鼎有名的翰林學士方孝孺，卻因為忠義二字被那朱棣老賊殺害，我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方中淮心情明顯地激動起來，「世代方家皆是忠君之臣廟堂清流，為什麼這世道偏要好人不得好死，壞人卻逍遙法外？我練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親手殺了他，到時候提著他的頭顱祭拜我父和幾位兄長！」壓抑許久的怨念被釋放出來，可馬車內僅有的兩人卻都各自沉默不語，一位是因為後悔，武功蓋世卻未曾救下友人，另一位卻是心情格外複雜。他不願看到少女被仇恨蒙蔽雙眼，他同時也不願相信是朱棣錯殺無辜鐵血肝膽之輩，更不想承認自己是少女口中仇人的親子。

方中淮宣洩完后看到孟春添閉口不言心情低落，

也是覺得有些過分，畢竟只是無關之人，強加給少年情緒確實是自己的過錯。

「抱歉，孟公子，我似乎有點...難以控制情緒...不過你也不要往心裡去...你能在我身邊聽完我的訴苦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在此謝過了。」方中淮朝孟春添抱拳低頭致謝，孟春添清晰地看到少女眼角有些發紅，只是生硬的托著少女的手肘不讓少女拜下去，僵持無果，少女也並沒有收回禮節就是一直低著頭保持這麼個姿勢。

「方姑娘如果願意相信我，我孟春添願發誓今後一定會為方家討要個說法，以蒼天為證決不食言！」孟春添也是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五味雜陳，什麼叫手足無措。

方中淮依舊沒有起身，只是孟春添感覺到手心有一絲濕潤，似乎曾有少女的憂愁劃過，最後融入手掌流入少年的內心，讓少年也了解到了那份悲傷與那份無助，久久難以平復。

閆瑾看著兩人如此架勢，拍了拍額頭有些後悔為什麼要讓兩人相識了，不過還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己的徒弟，人是笨了點，不過也倒有些許真誠，不然少女也不可能打開心扉訴說多年來的仇怨給一位才認識幾天的陌生人聽。希望這份年輕的懵懂能夠夠改變些什麼吧，至於之後的愛恨情仇就不是自己這個長輩管得了的，頂多就是能陪徒弟喝上幾壇酒，不過酒錢一定要徒弟出。

閆瑾轉頭看向窗外，青草綠樹百盛花，夏蟬舞蝶枝頭鳥，何等的欣欣向榮，竟看不到世間半點的血淚與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