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枝節(下)
陳萍不想他有此一問,不由得一愣,但旋即說道:「這不都是明擺著的事情嘛。昨天晚上,司馬長清在清風閣作亂,明顯是被司馬長風蠱惑的,是為他們火中取栗。今早,他們父子二人又不見了蹤跡,這嫌疑還不大?還有太平樓內的地道、暗閣之中的贓物不翼而飛和小張三的口供,這些人證物證都明白無誤地告訴咱們,司馬長風和司馬修之就是此案的真兇無疑!」
徐刺邪對此不置可否,一邊往外面走,一邊說道:「方才,我在堂上審問了司馬平之,他供稱司馬長風、司馬修之派人往口外劫鏢是被你挑唆的。」
陳萍聽罷倒也不慌,只是歪著頭笑道:「那麼,你以為我是不是此案的幕後主使呢?」
徐刺邪倏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盯著她的一雙眸子,說道:「平心而論,你既有殺人的動機,又有殺人的時機,只怕還身藏殺人的功夫。所以,說你有犯案嫌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是,我覺得你這個人還缺了點殺機,似乎下不了這麼個狠心……」
陳萍一下子呆在原地,正要說點什麼。對面的趙全忽然喊了一嗓子:「劉大人駕到!」徐刺邪趕緊收回眼珠子來,扭頭來看時,迎面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被趙全等人簇擁著,已經快步走到了眼前。
他身上的七品官服穿得歪歪扭扭,顯得很是狼狽不堪,一臉隆起的肥肉中,生著一雙小眼睛,活像麵糰團被調皮的孩子嵌上了兩個小煤球。陳萍看著只覺得滑稽,「噗嗤」笑出聲來。劉昭遠臉上的贅肉下意識地聳動了幾下,微微向上掀著鼻孔,頗有一點挑釁的味道,問徐刺邪:「你就是那個什麼大盛懷來的什麼徐少總鏢頭嗎?」
徐刺邪看這知縣生得一副醜態,心中自先輕了他三分,說起話來也不由得硬氣起來:「是,在下徐刺邪見過劉大人。」
「嗯……」劉昭遠一邊打量著他,一邊微微點頭,說道:「前幾日,李子昂大人曾來到縣衙,帶來了朝廷詔書,說是你來本縣清風閣查案,叫本縣要為你提供一切便宜,全力協助偵破此案。如今,你的案件偵辦得如何了?」
徐刺邪道:「眼下已經有一些眉目了……」
「有些眉目了?」劉昭遠臉上現出幾分怒意道,「徐刺邪,你可知道李子昂是什麼樣的人物?」
「李子昂?」陳萍在一旁,哼哼唧唧地說道:「他有什麼稀罕的,不就是錦衣承宣府的一個走狗嗎?」
「一個走狗!」劉昭遠惡狠狠地說道,「那錦衣軍都是當今聖上駕前承奉的人,莫說是李子昂這樣的百戶長,就是一個沒品的錦衣緹騎來這裡,也比我這個知縣大三品,如何能招惹得了!你竟然讓他死在了清風閣里,錦衣府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如今追查下來卻要連累我!」
徐刺邪倒是不以為然,淡然說道:「人死不能復生,如今再怎麼後悔責罵也是遲了,倒不如好好地想一想如何補救吧。」
「如何補救?你倒來問我!」劉昭遠氣哼哼地說道「現在只有儘快破案,捉住真兇,追回丟失的餉銀,才能將功贖罪,免於被朝廷責罰!你來這裡奉旨查案,破案緝兇的擔子自然在你的身上。你可得記著,你手裡頭可攥著我劉昭遠的這顆腦袋哩!」
徐刺邪道:「劉大人稍安勿躁,在下一定給朝廷一個滿意的交待!」
劉昭遠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對徐刺邪說道:「那好,司馬長清、司馬長風兄弟搶劫餉銀、毆殺官差的事情,
趙全他們全都告訴我了。依本官看,若是朝廷因李子昂在清風閣被害的事情哌欽差前來責問,你大可把這兄弟二人的罪行呈報上去。還有邊軍餉銀被劫之事……」他忽然瞥了一眼徐刺邪身邊的陳萍,不由得語塞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已經在整個清遠縣的地界上對潛逃的司馬長風和司馬平之畫影圖形進行通緝,在交通要道和二賊可能藏匿之地派出民壯鄉勇對往來人等進行盤查,並上報州府請求給予協助。你一個年輕人在這裡為皇上辦差,更應該潔身自好,切不可因為貪戀女色而誤了破案的大事啊!」
不等徐刺邪說話,陳萍先跳了出來,惱怒道:「劉昭遠你把話給本姑娘說明白了,什麼叫貪戀女色?」
劉昭遠趕緊往旁邊縮了幾步,嘴上卻依舊十分硬氣地說道:「陳萍你們三清山與清風閣本同出一源,你同司馬二賊又是同門師兄妹。本官沒有治你連坐之罪就已經格外開恩了,這裡哪裡又有你講話的份兒?」
陳萍往前面走了幾步,冷笑道:「你說的沒錯,應該治我連坐的罪名。本姑娘又不稀罕你的恩惠,有本事的話,你就過來拿我啊。不敢拿我,你就是一個大飯桶!」
劉昭遠給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嘴中連聲高喊「了不得」,趙全等人也都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敢上前來捉拿這個嬌俏過了頭的小姑娘。
陳萍伸出手指杵著劉昭遠肥厚的酒糟鼻子,罵道:「劉小狗子,別看如今你為官作宰了,就成日橫行霸道的!你就是再活個三十歲,一落娘胎胞兒就註定了,一輩子都我家的一個奴才!你上托著主子們的洪福,下托著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兒似的讀書寫字,也是丫頭、老婆、**捧鳳凰似的。長了這麼大,你哪裡知道那奴才兩字是怎麼寫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你爺爺和你老子受的那些苦惱,熬了兩三輩子,好容易掙出你這個東西,從小兒三災八難,花的銀子照樣打出你這個銀人兒來了。到了二十大幾歲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許你捐了前程在身上。你看那正根正苗,忍飢挨餓的,還要多少?你一個奴才秧子,仔細折了福!」
徐刺邪覺得陳萍鬧得實在是太不像話,便對劉昭遠說道:「請劉大人放心則個,在下一定實心辦差,全力偵破此案。庶不負大人和朝廷的厚望。」
陳萍怒氣未消,陰陽怪氣地說道:「不過是一個七品芝麻官,他放不放心的又有什麼打緊的?」
「哼!」劉昭遠不搭理陳萍,只問徐刺邪道:「李大人的屍身現在何處?我帶著何仵作過來,可以讓他去查驗一下屍首上的傷口,看一看這膽大包天的兇徒還留下了什麼線索破綻沒有?」
徐刺邪這才注意到在堂下一個約摸三十五六歲的男子,他歪戴著一頂頭巾,垂手站在那裡,此刻看堂上眾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忙不迭地打躬作揖道:「小的何九,拜見諸位大人。」
徐刺邪問道:「你就是李大人從州府請來的仵作?」
劉昭遠道:「哦,我看州府派來的仵作是個年輕後生,只怕不如何九叔老練,擔不起這樣的活計,所以就把他打發走了。」
徐刺邪又回頭來瞅劉昭遠,心中作怪道:「這劉胖子葫蘆里賣得什麼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