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煤油燈
伴隨著嬉笑聲，兩個「大高個」從蒙蒙天色里，朝他們跑過來。
其中一個是班長——張雷，因為上學晚，比同年級的孩子大一兩歲，因為個子大，力氣大，所以老師欽定了他作為班長，希望他能為班級服務，可以在勞動課上的時候帶領全班往前沖。
他看了一眼小毛和張愛花，笑嘻嘻地對他們說，「哎呦，學習好的人都來這麼早啊」，一邊說，一邊掏出鑰匙打開了教室的門。
張愛花低著頭，沒有接話，跟著班長就進了教室，徑直走向座位。
小毛尾隨在他們後面回應道，「是你來得晚而已，以後能不能來早點，讓我們在外面等這麼久。」
小毛本來對他當班長這件事就不服氣，憑什麼個子高就可以當班長，不看成績的嗎？私心裡，他是有覬覦過「班長」這一職位，因為感覺每次點名或者幫助老師發作業本的時候被全班同學注視，是一件很有面兒的事兒。
「大個子」仍舊笑笑說，「要不把鑰匙給你，你來拿，反正你來得早」
隨即拿出那把雖然銹跡斑斑，但鑰匙孔里佩著一把木質劍的飾品。小毛瞥了一眼，冷笑了一聲，「我不要，我又不是班長。」
班長冷笑一下，「你也知道啊，只有班長才有這資格拿鑰匙，我這把小寶劍可是我刻的，是我的寶貝兒，你想要我還不給呢！」
小毛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嗤笑，沒有繼續搭話，走到座位前落座。
張愛花已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點著了煤油燈。整個教室瞬間亮起來了，雖然螢火一般的光，卻足以讓他們在這黑暗的教室里看清楚彼此，她的輪廓在煤油燈光的映照下，搖曳著打在了旁邊的牆壁上，顯得嬌小可愛。
小毛坐在課桌前，把課桌抽屜里他自製的煤油燈拿了出來。可是翻來覆去，找不到點燈的「洋火」（火柴）。
此刻，坐在末排的班長桌面的煤油燈也亮起來了。
小毛鼓起勇氣，端起自己的煤油燈，徑直地走向前面張愛花的可做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能給我引下火嗎？」
張愛花沒說話，看了他一眼，然後把她的煤油燈舉了起來，遞向小毛的面前，他趕緊把手中的煤油燈迎上去，在兩個燈芯碰觸的一剎那，他的煤油燈，亮了。
頓時，在兩盞煤油燈光交相映照下，面前一片明亮。小毛偷偷瞄了她一眼，垂在臉前的幾縷頭髮已經濕透，眉毛也已經被打濕，一雙大眼睛在煤油燈光的映照下，明亮清澈又乾淨，只是臉龐還是那麼慘白，嘴唇有點發紫。
一陣風吹進教室，剛剛引著煤油燈，差點熄滅，小毛立即用左手遮住，然後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又看了一眼前面那個正在認真默讀身影，他埋下頭，就著微弱的煤油燈光，打開了語文課本。
班裡的同學越來越多，一個個小小的煤油燈也在課桌上依次亮起，慢慢地，教室里亮堂起來了，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文字也開始逐漸變得清晰，那些看不清的背影和面龐也開始輪廓分明；讀書聲越來越大，稚嫩但有力的聲音充盈著整個教室，也響徹在整個冬季的校園，像在釋放著奮力向上的熱切渴望。
這間只有30多個學生的教室，雖然破舊不堪，但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暖，那些隨著張嘴讀書冒出來的白煙，看不見了，隨即而來的是溫暖，還是希望。
教室外依舊呼嘯的寒風，飄灑的白雪，還有零下近十度的天氣，此刻，
都與他們無關。
在混雜在一起的讀書聲中，天逐漸明亮起來，他們桌前的煤油燈也一個個慢慢熄滅，留下濃烈的煤油味道。小毛注意到，最先滅燈的是——張愛花。
一個小時的晨讀課結束中。「咚咚咚」，辦公室房檐下的鐵鐘，在校長用力地拉動下發出了沉悶的響聲。雖然沉悶，但他們卻聽得一清二楚。讀書聲像被按下停止鍵，立即戛然而止，隨即而來的是，無序的叫喊聲，吵鬧聲。
學生們開始爭先恐後往教室外跑去，有的徑直跑向沒有蓋頂的廁所盡情釋放自己，有的跑向白皚皚的校園操場也開始盡情釋放自己。
在一小時的晨讀後，這樣難得的休息時刻是他們最熱衷最珍惜的，會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玩耍，尤其是在積雪滿地的時候，抓起一把雪不顧一切地朝同學扔去，或者惡作劇地把雪塞進別的同學的脖子里，甚至嘴裡。對他們而言，冰天雪地，要比一年當中任何時候的任何景象，都讓他們更加欣喜若狂。
這個時候，弱小的男同學往往是被重點整蠱的對象，當然，小毛也無法逃脫。時年九歲的他，比班裡的同學小了1-2歲，個頭矮小，性格不錯，再加上是從別的學校轉過來的，經常會被高子的男同學整蠱欺負，其中就包括他討厭的大個子班長還有另外三個班上的「混世魔王」。
小毛學習成績不錯，尤其是語文很好。班主任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經常會當眾誇獎小毛「作業按時完成，字跡乾淨整潔」等等，所以久而久之，大家根據他的姓「賈」，給取了一個外號「假好學生」。每次聽到他們這樣喊，小毛就又生氣又無奈，但每每聽到「好學生」，他還是打心眼裡開心，因為並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三個字。然而，也因為這「三個字」，使小毛常常成為被攻擊、整蠱的首選目標。
向往常一樣，小毛沒有參與到小夥伴激烈熱烈的玩耍中，而是習慣性地站在走廊下，享受著初升的陽光帶來的柔弱溫暖，出神地看著同學們在玩雪、嬉戲，當看到有矮個同學被其他同學強行往嘴裡塞進一顆大雪球時，他先是跟著一起鬨笑，而後便心生憐憫。他見不到同學被欺負，即使是玩笑也不行，因為，他體會過那種糟糕的柑橘。
所以，他準備逃離，轉身向教室走去。就在轉身的瞬間，忽然，一個硬物擊中後腦勺，隨後一股寒意從脖子里鑽入，順流後背而下，直抵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