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使
這世間大多信都寄向遠方,但就是有些信真就沒有歸向。彼此來往於世野之間。人是奇怪的生物,他們非要在薄薄的紙頁上承載沉甸甸的思念。
第二天清晨,生子把一堆信件放在電動車籃里。淡淡透透的霧與清清朗朗的光膠結,晨色里勾勒著丁達爾的緣。微醉的秋風挑逗著那些將近枯黃的葉,醉酒可能真的是一種傳染病,就那麼一會兒,幾片酒量不好的葉子就搖搖晃晃踉踉蹌蹌地跌落下來。車輪壓過,清脆的響聲里,勾勒出秋的軌跡。
第一家,生子敲門。一位年邁的老人,顫顫巍巍地開門。門的年紀也也大了,輕輕推開就吱吱呀呀地叫喚出聲。「阿姨,你有一封信。」「信?」老人頗不相信,應該是很久了沒有聽到還有人寫紙質信的消息了,「哎呀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寫信?」老人思想前衛的潮一下子顯得生子格格不入。「這是我們的店裡舉行的活動,是有人為了感謝您,為您寫的。」「感謝我。」年過花甲的老人一下子釋然,笑得像一個孩子。老人收下信件,她激動地放下,然後又激動得拿起,「孩子,你知道這是誰寫得嗎?」「不知道。」生子回答得爽快。但就這麼一下,老人的臉上一下子寫了些子失望。「您打開看看吧,裡面肯定寫了。」生子微笑。「哦,哎喲。」老人一下子笑出聲,「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老人打開信,小聲地一字一句地讀,聲音小得連挨得那麼近的生子都聽不清楚。然後生子看到老人的眼淚緩緩地流,如同一條沉靜的溪。生子默默無語,一直等到老人把那封信看完。然後老人一下子激動地抱住他,「小夥子,謝謝你啊。」生子想知道信的內容,但他還是沒有問。老人再三感謝,直到把生子送下樓。
然後生子騎著自行車,向下一個目的地走去。
收信的人大多是老人,也有年輕的,但他們大多都不在家,生子把信掛在門口,用自己的筆寫下信的來由,然後轉身再離開。一直忙活到中午然後下午先去慈善機構把昨天的盈利全部捐贈。下午剩下只有三封信件了,這三封信件竟然是寄給同一個人。
應該是個醫生生子推測。到了地方后敲門,門沒有打開,生子再敲。然後對面的門開了。
開門的是鶴年。一位真正的信使,他在新媒體上專門為別人轉達消息,有些人想要表白卻沒有勇氣開口,有些人失戀后覺得心有餘悸,有些人想把朋友間的誤會說清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的就都找到鶴年。這傢伙整天窩在家裡到處接單,活脫脫的一個宅男。
他的頭髮蓬亂,身上染著一點淡淡的腐朽的氣味,這氣味卻還是有點迷人。鶴年家裡全是木製傢具,連陽台的晾衣台都是竹子編織成的。「鶴年!」生子略帶興奮地叫。「哎喲,怎麼是你啊。」鶴年說著撩起眉前的頭髮。
鶴年連忙邀請生子進屋,兩個人彼此噓寒問暖。到最後鶴年才告訴生子,自己愛上了一個女孩,但是沒有勇氣去說。「你幫別人怎麼不害羞啊。」生子笑道。「幫別人是不需要帶自我感情的,」鶴年解釋,「但是當你真正面對她的時候,你只會手足無措。我之前和她約會,我想了幾乎兩天,終於把我見面要說什麼,要做什麼事情都計劃得天衣無縫。但最後,我們一見面,我把所有要做的事情全部忘了。我只會買單了。」「起碼你記得買單呢!」生子打趣道。鶴年用巴掌輕拍生子,他的胳膊很細倒像是個女孩子的。「你應該去適應適應外面,
多和外面接觸接觸。你就不怕了啊。」生子這樣說,其實是想把鶴年這塊寶玉挖掘到記念館裡面。別看他整天呆在家裡不出門,這傢伙在設計方面的技術是一流的,生子正打算要給記念館換一套禮服呢。其次這傢伙在網路上的影響力極大,能把他挖掘出來,無非是給記念館交潛力股。「哎,沒辦法生活已經把我根植在這裡了。「什麼根植不根植的,人是動物,我看你是把自己當成你屋子裡的盆景了。整天去和一群植物呆在一起,你以為你喜歡的女孩是個含羞草呢啊。」生子笑。「那我出去怎麼謀生呢,就我這小身板,搶銀行都來不通。」這是實話,這傢伙實在太脆弱了。「來我們館里。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我又不喝酒。我又不......」生子慌忙將他打住,「我是讓你干工作又不是讓你當陪酒。」「我能幹個什麼!」鶴年自嘲。
「你可以繼續當你的信使。」
「你們那裡還是個快遞公司呢。」後者驚愕。
「我說了,這是我們店裡的活動。」
「活動結束呢。」
「不,從現在起,將是傳統。」
「你讓我考慮一晚上。」
「今天晚上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好。」
兩人又聊了一會,生子便離開了。生子其實知道一點鶴年的故事,一位經常來記念館的顧客是他的鐵粉。鶴年讓自己當信使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喜歡的女孩在做一個網路月老。鶴年為來來往往的人傳遞消息,偶然的一次兩個人為同一個人服務。在粉絲的起鬨下,鶴年用莫大的勇氣向她說了自己的想法,對方本是同意了,但是她的父母斷然拒絕了他。
以後兩人再不敢來往,鶴年之前的視頻里,向來把自己收拾地乾乾淨淨,一心打動粉絲一心為了讓女孩看到他。此後,他不再收拾自己了,他把所有的心思匯在那些花花草草里。在生子眼裡,到底是這個男孩太脆弱了,被一次失敗就徹底給擊倒。
他是信使,為別人送了一輩子的信,而自己寫得那一封,只敢把它放在心裡。可又有什麼辦法,誰讓他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