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宋煙挑好食物在甄淼前面坐下，連個眼神都不給他自顧自地吃起來。

這時，老闆似乎也感受到不尋常的氣氛。

斟酌著開口：「小宋，我們倆到時候要到後台準備，主辦方給我們留的位置小甄知道，你等會問他就好了。」清了清嗓子再開口：「小甄你不要欺負師妹。」說完就起身端盤子走了，看樣子是要回房間。留下一臉震驚的甄淼，以及得意不已的宋煙。她以為導師看起來一副超然物外冷漠樣子，想不到還是蠻觀察入微的嘛。

「有些人哦，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二師兄，你說是不是？」

「我聽說得意忘形很容易馬失前蹄的，師妹認為呢？」

「怎麼樣都無所謂啊，等會記得把座位號發我哦，親愛的師兄。」宋煙無視某人的挑釁。

「好的，沒問題，親愛的師妹。」甄淼皮笑肉不笑。

要是有人坐在他們來旁邊，肯定把早飯的胃口倒光了，這倆人噁心起來是不相上下的。

「說正經的那，我們先休戰。」甄淼從包里拿出一張邀請函遞給她。

「你先坐在位置上，有誰找你也先應付著，有人問你什麼問題你就先糊弄過去。總之就是，打太極。」他一臉正色。

「怎麼了？」她有些懵。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不要問那麼多，閉嘴微笑就好。」他做了一個閉口的姿勢。

「我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

甄淼聽完有些懵，神色有些不解，手上的收拾動作也停住。

「師兄我吃完了，我先回房間了。」說完快速向門口走去，毫無停頓。

他看了看對面吃完的餐盤，終於回過神來發現又被擺了一道，認命地連她的餐具也一起收拾了。這人是餓死鬼投胎嗎，吃那麼快。他有些不解，而此時宋煙的口袋還揣了兩個雞蛋。

她邊走邊為了剛才的小小勝利而沾沾自喜。小樣兒，難道我會任由你擺布嗎？宋煙在心裡哼了一句。

論壇就在他們住的酒店的議事廳舉行，他們吃完早飯回去收拾一下，就要下樓準備簽到了。宋煙純粹是過來當觀眾學習，美名曰幫導師記錄下其他發言人的研究課題和內容。

宋煙找到了寫著他們的名字的座位，師兄和老闆的位置就在她旁邊，不過他們都不在位置上，估計是在和主辦方溝通下流程吧。會場陸陸續續坐滿了人，然後老闆和二師兄一臉嚴肅地朝她走來。老闆這臉色十年如一年的嚴肅，但是師兄這臉倒是罕見的正經，正經中還透著一些緊張。她心裡好笑，待會他上台的時候她一定要錄像，說不定能抓到他一些黑歷史以此威脅呢。想到這裡，宋煙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巴不得下一個就輪到他。

她故意湊近他，「二師兄，你好像有點緊張呢？」笑得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甄淼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似乎在說：看我結束怎麼收拾你，不要太得意。

由於看到他的囧況，哪怕被白眼她依舊樂呵呵，似乎這都不是事，反正等會可能出糗的又不是她。

發表終於開始了，前面幾個大佬的演講內容之深沉，語速之緩慢，聽得宋煙快要入夢會周公去了。但她還強撐著，這種場合絕對不能丟了老闆的臉，下了老闆的面子，況且她期待的好戲還沒上演呢。

終於下一個就到自家的老闆和師兄了。宋煙微微捂住嘴巴掩飾自己的哈欠，邊拍了拍旁邊人的手臂，滿不在意地說道：「沒事的，你就只看著我，就算丟人了也就當只丟給我一個人看。」

「我謝謝您嘞。」說完就上台了。

「這人怎麼好心沒好報。」她不解地嘟囔了句。

先是老闆開口簡單介紹了這個課程研究背景意義等，後面就說了句讓自己的學生來做詳細的介紹。

然後甄淼就站到了話筒前，聚光燈打在他的臉上，給他臉蒙上了一層面紗似的，可他的表情在宋煙眼裡是如此的清晰，似乎每一根絨毛都在表達他嚴肅認真的態度。她這才注意到他今天竟然是穿了西裝的，那件西裝竟然將他的身材如此挺拔，再加上面容的嚴肅，她都感覺他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但不可否認，真的蠻帥的。宋煙在心裡默默總結道。

而且一開口，竟是那種低沉富有磁性的聲調，把宋煙都聽愣了：這人難道是裝了變聲器？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我叫甄淼，今天我在分享的課題的名稱是……」宋煙連手機都忘了打開，眼前這人讓她有些困惑了：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哇，這人好帥啊……」後排路人甲說道。

「是啊是啊，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要不等會去要個微信號？」路人乙一臉興奮。

宋煙的思緒就這樣被後排的倆迷妹打斷。

聽到她們的話，她好像回過頭跟她們說：妹子啊，你們不要被他一時的人模狗樣欺騙了，他內心的幼稚和惡劣是你們無法想象的。

這時她也從一時的恍惚出來了，打開筆記本開始仔細做筆記，認真分析做發表的要點和表達技巧，連本來想錄像的想法此刻都已拋諸腦後。

他走到位置上的時候，只看她很認真在筆記本上記些什麼。

「師妹，難道被師兄的優秀到了，還認真做起筆記了？」他欠扁地開口。

「哦，我只是在記你錯了幾處，跟你原來的稿子，到時候跟老闆反應一下。」話落，甄淼愣了，不自主在腦海中復盤，不過他當時也比較緊張，現在也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講錯，一時沒法懟回去。

宋煙看到他傻了的樣子，瞬間覺得心情舒暢了。

「來，師兄，沒事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已經表現很好了。」作勢還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口氣卻是帶著一些壞事得逞的笑意。

甄淼仍舊在自己腦子裡復盤剛才有沒有說漏什麼，不能就這樣被她擺一道。

這時，宋煙的耳邊又傳來來自後排的小聲討論聲，她不由自主地翻了一個白眼，她拉住了甄淼的手，輕靠在他耳邊說：「師兄，後面有兩個小姑娘好像被你迷倒了。」

說完立時撤離，但甄淼的耳邊卻好像一直縈繞著她溫熱的氣息，耳朵也漸漸燙了起來，他為這個反應有些羞恥，手就不由自主輕推了下宋煙，氣息有些不穩：「這是當然，你離我遠點，不要影響我的市場。」

話畢，宋煙笑笑無可置否，但甄淼卻有些懊惱為何要說這種話，說完就後悔了，心虛地用餘光瞅了瞅她，看她面色如常，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後排的兩個女生看到他們倆的互動，儼然解讀成了打情罵俏，就閉嘴了。

這種論壇，對於觀眾來說其實是蠻催眠的，有些時候真的不關演講者的事，就是坐久了真的很容易困。甄淼聽著聽著想叫宋煙給自己一隻筆，但發現這女人已經小雞啄米循環往複了，看樣子是持續了一段時間。他有些無奈又有些理解，但是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看到了不好，他用餘光看了下自己的老闆，他正在聚精會神地聽別人的發表。

幸好，甄淼在心裡想道。

他輕輕地搖醒了宋煙，湊近她輕聲道：「這種場合不想死的話就出去上個廁所清醒一下。」最輕柔的語氣卻說著最讓人驚醒的話。她一下子就醒了，眼睛有一瞬間睜得大大的，好似沒認出自己身處何地。看了看旁邊的甄淼正一臉嚴肅地看著她，想起自己竟然差點睡過去，不由得用手掩了下臉。

「我知道了，我出去上個廁所清醒下。」宋煙一臉愧疚。

「嗯，把口水擦擦。」他說完就沒再看她。

她下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有嗎？

等走到廁所的鏡子前才發現自己又被耍了。

這個人真是……不過人家好歹救了自己一命，算了算了。她邊安慰邊用水洗了洗臉，瞬間整個人都清爽不好。她知道會無聊，想不到會這麼無聊，而且她由於換了床，晚上也沒睡好。雙管之下，不打瞌睡都難。

這種場合要是被發現打瞌睡，然後又發出什麼不知名的話，宋煙想到這就有些後背發毛。這可不是丟導師的面子了，她連忙打住了想象，感覺畢業證書都要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心裡還是感謝某人的，但嘴上還是選擇啥是都沒發生。

回到座位上，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聽講，不知怎的，洗完臉后的狀態極佳。聽都聽到了，聽不聽得懂就不一定了。旁邊的人看到她那副打雞血的樣子，不禁心裡發笑。

這小妮子怕是回過神來了。

論壇終於在主持人一番飽含激情的總結中結束了，宋煙手中的掌鼓得不緊不慢，但心裡的掌已經鼓得堪比搶紅包雨了。

「小師妹，你是不是得請我吃頓飯啊？」甄淼湊近她不懷好意地問。

宋煙只是瞄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就抬腳走了。

只聽後面的老闆說了句，「你怎麼老是欺負小姑娘，你再這樣看我不給你扣幾分！」

「老師，你這有點公私不分吧。」他語氣有些委屈。

「維護團體內部和諧也是公的一部分。」甩下這句，老闆就抬腳跟上了宋煙的步伐。

「為什麼做了好事受傷害的還是我呢？」他在原地不自覺嘟囔了一句。

宋煙其實心裡是有些感激的，不過人總是也要面子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子落了下乘她還是不願的。

晚飯他們是出去吃的，老闆為了慶祝某人沒有在這種場合上出糗，特地選了一家比較有檔次的飯店，感覺就像老父親操碎了心般的安慰。

「小甄啊，這是你學術上首秀，也算沒給我丟臉，我本來覺得你只能講完我就滿足了，想不到你還應付下面那幫老傢伙，真是出乎我的意外。」老闆喝了點可樂，卻不小心說出了真話。

「噗。」宋煙在旁邊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要不下次讓我見識下師妹在台上的風采？」甄淼陰惻惻地開口。

她立馬老實了，這是她的痛點。

「剛才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要欺負小姑娘。」老闆開始打圓場。

「老闆，你這裡有對象認識錯誤，她都奔三的人了，怎麼算小姑娘呢？」

「我說是就是，你說你，一個大男人，老是和女孩子過不去。」聽得宋煙忍不住在旁邊點點頭。

「那我就該任她捏圓搓扁？」他挑了挑眉。

「可是每次都是你先挑事的。」她不服氣道。

他聽完不置一詞，卻認真地看了看宋煙，她被他看得有些毛起來。

「怎麼，我說錯了？」說得最囂張的話，語氣卻是越來越低。

「好了，吃飯吃飯，吃完回去早點休息。」老闆似乎發現這不是他能調整的關係，比學術研究還複雜，他選擇放棄。

「師妹，來這個好吃，多吃點。」甄淼一臉微笑地夾了一塊肉到宋煙的碗里。

她遲疑地看了看這塊肉，彷彿在看一塊新大陸，斟酌著夾進了嘴裡，在他們倆的目光下。老闆似乎覺得自己的勸說成效了，心滿意足地開始攻略自己眼前的菜。

只有他們倆才知道，他們倆的關係沒那麼容易停戰甚至握手言和。

飯快吃完的時候，老闆的電話響了，是他的老同學想約他喝一杯。

他仔細看了看甄淼和宋煙，認真思考帶不帶他們。帶，怕老同學灌他們，不帶，怕他們倆掐起來。

「我等會去找老同學喝酒，你們倆回酒店給我寫一篇今天的觀后感，字數要在一萬字以上，明天我要看。」他靈機一動想出了作業這個辦法，讓他們沒辦法沒空掐起來。

「啊？」宋煙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她不明白老闆剛才還好好的，接了個電話就直接布置了一個晴天霹靂。

還是甄淼反應快。

「老師，你放心，我絕對與師妹和平共處，回到酒店就各回各房，絕不惹是生非！」

「我是不擔心你的人品，但是帶你們出來一趟，總得有所成果，不然怎麼向留在學校的其他同學交代。」

「老師，那可不可以晚幾天交或者字數少一些？」宋煙及時插了進來，她知道此事在所難免，還不如爭取其他方面的讓步。

「那就回校后交吧，我先走了，你們吃完就給我回酒店，不要在外面亂晃。」

「收到。」宋煙應得那叫一個響亮。

甄淼的目光看向她的時候，是帶著些許鄙視，眼裡就流露出了一個詞：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