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不用不用，我飽了。」宋煙連手帶腦袋都搖上了，就是為了在他面前保留一些形象，雖然她是真的沒飽。

「資料我給你準備好了，吃完我拿給你，你吃慢點。」這話里的溫柔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師兄你可是大好人啊。」這句話她可是真心的，又請早飯又給資料的，絕對是雪中送炭。

「希望你出了這個門還能依舊這麼想。」甄淼勾嘴一笑，略有些無所謂。

「對了，師兄，這房子是你的嗎？」宋煙用眼神四處掃了掃，還一副八卦樣地挑了挑眉。

「你這哪學來的輕浮表情，給我收回去！」口氣有些嚴厲，嘴角卻泄露了一切。

「這是我爹給我買的，算是我改邪歸正的禮物吧。」語氣非常平淡，就像在講別人的事一樣。

「不得了啊師兄，您這平時就很招小姑娘喜歡，要是她們知道您還深藏不露有豪宅，我估計你一到食堂就走不動道了。」她一副搞怪的語氣，透著很明亮的狡黠。

「哦，是嗎？那師妹可千萬要替我保密哦，我下個學期還指望師妹跟我一起在食堂共進中飯和晚飯。」

「什麼？中飯和晚飯？師兄，你是個擁有豪宅的人，怎麼連晚飯也要屈就食堂呢，食堂它配不上你。」宋煙自以為是地開始了避坑模式。

誰知，一山更有一山高。

「我只說了打飯，可沒說中飯還是晚飯，還是中飯和晚飯？」他故意頓了頓，對面那人的臉色已經變黑了，那就再使使勁。

「再說了，你師兄我只是擁有產權，你要知道高檔小區物業費可是很貴的，我不得能省則省。每個月的物業費都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老闆那點工資根本就不夠。或者，師妹你是想大發善心每天給我打包晚飯送到我這裡來？」這下，宋煙的臉徹底皺成了苦瓜。她竟然沒有任何突破口辯駁。

看到她這個樣子，甄淼在心裡已經笑翻了，但臉上還留著做作的可憐，並且努力不讓自己笑場。

「那個，師兄，時間不早了，我該去兼職了，再見再見。」說完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誒，要是來不及我送你吧。」他朝著她急急離去的背影喊了一句。

沒有任何回應，只留下關門的聲音。

他這下可以放肆地笑了，真可愛啊，這麼容易相信別人。

宋煙站在電梯里看著豪華的裝潢，竟然有一秒心疼甄淼，「這小區的物業費確實應該蠻貴的。」她都有點想同情甄淼了，但又覺得哪裡怪怪的，還沒摸到頭腦。

老闆給的工資連這的租金的一半都付不起，怎麼可能還付得起物業費。宋煙心裡默默算了一筆賬。

這邊宋煙一口氣快步走出了小區，回頭望了下金碧輝煌的小區。

「紙醉金迷啊。」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但是還是決定拒絕某人的示弱。現在遠離他的氣場範圍，她算是有點回過神來了。有錢買的起這個小區，怎麼會養不起這個房子呢。況且他又不是剛搬進來住，她記得別人說他一直都不住學校。

「這個混蛋，老是忽悠老實人……」又想到他剛才做作的表演，她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自己怎麼這麼蠢，剛才差點上了他的當。

「幸好自己跑得快，不然下一秒我就要答應了，男人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古人撐不起我。」她自言自語，總結了一番，就哼了一聲回程了。

回到學校，她就投入到了緊張的複習當中，除了必要的兼職時間，她幾乎都在圖書館和同學們鬥智斗勇。每天六點起來去圖書館排隊，她發現永遠有人比她更早，而且不是一些人，是一幫人。一進入圖書館，他們的步伐都會驟然加快，好像後面都有老虎在追似的，或者說一個稀缺的座位是他們要奪的肉。就算是天天來圖書館，依舊會被這「餓狼撲食」的畫面嚇到。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是不是還不夠迫切，這樣會不會掛？

如果做到跟他們一樣，她覺得自己豈止能考好期末成績，感覺能拿到榜首。

而且她的複習並不能做到每秒都在線，偶爾有些時間她也會控制不了去玩手機。可是她旁邊的同學們感覺都要把頭埋進去了。她每次都暗自感慨這樣的精神估計連老師都會怕。

而且，她有時候也是會接受到某些騷擾。比如說某個閑人，她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沒有期末考試，還是老闆給他開後門了。他要麼發消息騷擾她，要麼發一些圖片表達下他剛才在做什麼，然而一般是喝咖啡，玩遊戲，以及看風景。她真是連理都懶得理他。

群裡面，師兄和師姐都銷聲匿跡了般，可是才讓宋煙覺得正常。某些人簡直太不符合常理了。

很快，公共課的考試開始了，宋煙的要求就是過，能拿高分最好，沒有也不失落。抱著這樣的心態輕輕鬆鬆地應對完考試。

專業課考試開始前，她倒是略有些失眠，畢竟這是研究生生涯第一次專業考試，不可能不在意。再加上她為此簽訂了屈辱條約，此戰只許勝不許敗。

剛拿到考卷的時候，她感覺人都要暈過去了，因為可以說和某人給的資料毫不相關。老師今年換了個方向出題，她當時感覺一口氣都差點沒上來。可是，總不能交白卷。她只好硬著頭皮把卷子做好，然後默默發誓出去以後毀約、宰人。

考試結束鈴聲一響起，別人都走出考場了，她才慢慢吞吞地走出考場。

一出門就看到罪魁禍首倚在門邊，朝她粲然一笑。

「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考得相當不錯，師兄替你開心。」他嘴角斜斜地上揚，好不欠揍。

「你是不是故意的！」宋煙上去就拎住了他的領子，他沒防備一下子被拉得彎下了腰。一眼就能瞅見宋煙眼底的怒火。

「天地良心，我才是在你拿走資料后，某一天路過教務辦公室被拉進去幫忙，才知道今年的考題方向大不一樣，但是我總不能泄題吧。」

「你……你……混蛋！」宋煙倏地把他往前一推，轉頭就走了。

邊走邊眼眶發紅。

他追了上來，走到她身邊，扯了扯她的袖子，沒反應，再扯，還是沒反應。

「完了，這妮子是很生氣了。」他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了。

「師妹，要麼我請你吃大餐賠罪吧，地點你挑，多貴都可以！」

沒反應。她繼續往前走。

「那我免了你的打飯承諾？」

還是沒反應，腳步好像更快了。

他覺得這事是相當大了，心裡略略有些發虛。

「我說師妹啊，咱有火氣一定要發出來，不要憋著，古人曰氣大傷身，要不我帶你去吃好吃你的，撫慰下你受傷的心靈？」甄淼的語氣可謂是相當卑微。

「撫慰？受傷？這都是聽了誰的鬼話！」狠狠地斜了他一眼，腳步更快，似想把他甩開。

「這……我真的不知道，我真是無辜的，我總不能泄題吧。」弱弱地辯解道。

「對，我也知道你做的是對的，但是，我就是不……想……看……見……你，可以了嗎，你讓我靜靜好嗎？」這下甄淼停下來了，眼神中有些無助和受挫，站在原地看著宋煙越走越遠。

宋煙感受到身後沒人再跟隨了，就慢下來了，氣還是有些不順。雖然她知道不是他的錯，他也是好心。可是自己還是傷心，她知道自己是遷怒了，但她已經在儘力克制了。

把他趕走，也是想讓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這下，自己的獎學金有點懸了。

她其實是在擔心這件事。

她現在做的兼職只夠自己生活費用，關於學費，到了開學交學費的時候，得東拼西湊先把學費交了，然後靠獎學金的還掉拼湊，這才能讓她喘息過來。要是沒有這份獎金的話她估計得喝西北風了。她也是個很討厭示弱的人，不想開口跟別人借錢。

像現在，她就有些質疑自己到底該不該讀這個研了，不過也就質疑了幾秒就強迫自己停止內耗。問題出現了，就應該去想著解決問題，無謂地追索已經發生的事情，毫無意義。

她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下，認真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做，查了查自己的餘額。然後在銀行賬戶發現了一筆塵封很久的存款。那是祁陽給她的「報酬」，雖說是她付出了勞動，但這超額的報酬她一直有些不心安，所以就一直額外提取放在定期里。

現在似乎到了某個時機。

她原本想守住的那點自尊，原來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她自嘲地笑了笑。她並不是什麼自認清高的人，該低的頭她也是會低的。為了一些不必要的自尊心讓自己吃苦，她不會這麼做的，因為到頭來只是委屈了自己，別人並不關心。

加上這筆錢，她的學費還差一部分，靠著假期的兼職想必可以達到。這下，她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

因為這筆錢，想到了某個一直刻意忽略的人。她點開微信的聊天窗口，看了看歷史聊天記錄，上一句已是蠻久之前。而她也知道了自己的小心思，更不敢也不願主動去找他。

她怕，她會自卑。

他現在一定在忙著拍戲，忙著穩定自己的事業。他已經站在了一個別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高度，她現在，也得仰望著他。這讓她，不適又不願。自己還是個要為了學費而操心的窮學生，有什麼資格去談別的。

兩條線交叉之後，距離只會越來越遠。

想著想著，她已經把自己貶入塵埃，這種想法本身就已經過於危險而卑微。

「我們只是同個世界的兩個平行時空罷了。你要打你的江山，我也有自己要守好的山頭。」宋煙不禁念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吐出的聲音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嗖地一聲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退出他的窗口，找到了咖啡店店長的微信，表達了自己假期兼職的決心和信心。店長也很快答覆，表示她隨時可以來店裡找他商量排班計劃。她放下手機，整顆心也徹底靜下來了。

考試周一結束，學校的人氣便徹底散去了。

本科生們早早地都回家相聚去了，有些研究生還要留校完成一些科研任務。宋煙也被安排了任務，在研究室里整理數據，撰寫分析報告。同時也跟家裡人說好了最後一天回去過年。

與此同時，甄淼在考試那件事後，一直覺得心裡頭怪怪的，有一股子勁。他雖然也去研究室，但總是與宋煙錯過，湊不到一起。久而久之，他都覺得這妮子是不是還在生氣躲著他。其實這還真是他想多了，她已經忙到覺都很少睡了，考試這件事她早就拋之腦後，成了記憶的塵土。他也有故意借著課題微信上找她，得到的總是很精簡的總結和概括，這讓他心中的勁憋得越來越大。

終有一次，他逮住即將離開研究室的宋煙。

「你事情都做好了？」

「好了好了，我已經發老闆郵箱並抄送你了。」話剛說完腳就開始往前邁。

甄淼一把扯住她的后領。

「你幹嘛呀你？我時間要來不及了。」宋煙急得叫起來。

「你忙啥呢你，正經聽人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甄淼氣性也上來了，兩手扣住她的肩膀。

「那你快說快說。」她顯得有些不耐煩。

「那個……上次的事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甄淼有些支吾，原來道歉並沒有那麼容易說出口。

「啊，什麼上次，上次什麼事了？」她一臉迷茫。

這下把道歉的人整不會了，甄淼一時忘了接下來該說些什麼。

「既然沒事，那我先走了，真有事就到咖啡店找我，我等會給你發地址，我真來不及了我親愛的師兄！」她扒拉下他的手抬腿就跑了。

甄淼這一刻感覺自己有點傻。意識到這點以後，他更加抑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