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祁陽這段日子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這部片子的拍攝由於投資方的要求，要趕在明年的暑假檔上映，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後期都已經著手在做了。

經紀人看到他這個精神狀態也是有點心疼，畢竟每天只睡2個小時，換誰不憔悴。好幾個月沒有娛樂，沒有社交，除了拍攝就是睡覺，況且這覺還睡不安穩，剛躺下沒多久可能就要起來了。整個劇組就跟一張緊繃的弓一樣，隨時可能弦斷。

「小祁，你要是身體吃不消了一定要跟我講，千萬別硬撐著。」老王有些擔憂道。本來就小的臉蛋現在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感覺隨時都會破碎。這行的殘忍，豈是能為外人道也，不過畢竟報酬還是相當可觀的，這也是大家都沒太抗爭的原因吧。

「王哥，我知道的，我會在換景準備的時間抓緊時間休息的。你放心，我撐不住了會跟你講的。」祁陽努力擠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你要不要跟小宋聊聊天，我看你除了睡覺都不和別人有多交流。」

「她？我現在這個樣子聊天估計會嚇到她吧。算了，等我殺青了你多幫我爭取一些假期吧。」老王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因為他的郵箱里還躺著剛發來的待選劇本。資本家可謂是不放過任何一點剩餘價值。

「怎麼？接下來有很多行程？」祁陽閉上眼揉了揉眉間，語氣有些無力。

「公司發了很多劇本在我手機上，你接下來要在參加各種通告的間歇把這些劇本過一遍，挑選一下。」

「哦，看來我還是有選擇的權利。」他笑得有些勉強和虛弱。

「今天就到這裡吧，你也去休息吧，我睡了。」他頭已經斜向了一邊，準備進入睡眠模式了。老王嘆了一聲出門把門輕輕地帶上。

時鐘已經是凌晨1點，他很累卻沒有睡著。窗外的月光灑在被子上，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光輝。他的心本應平靜如水，可跳動快得讓他坐了起來，長長呼了一口氣，這才把那股窒息給趕走了。他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這個時間對他來說真的不算太晚，對於普通人早已進入夢鄉。

比如說，宋煙。他還是想試試，想找個人說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手機撥通了，一聲，兩聲，三聲……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帶著睡意從聽筒中傳來。

「你個混蛋，你最好有天大的事，不然等我醒了我一定衝過去宰了你……」宋煙惱怒且軟糯的語氣讓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似乎心頭的焦慮都隨著電流流走了。

「我……我……只是想試試，萬一你還沒睡……」

「什麼叫萬一我沒睡，我這不是睡著也被你吵醒了，幸好考試周已經過了，不然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這頭的宋煙是閉著眼睛根本沒醒的樣子。

聽筒中傳來的聲音帶著夜晚特有的繾綣，哪怕只是因為她還沒完全清醒，他也能從中汲取到不少的溫柔和懷念。

「你要不要過來探探班？」祁陽輕輕地試探道。

「探班？你是？」宋煙這才拿起手機看了看手機通話界面，上面赫然寫著祁陽。

「嗯？」祁陽似是沒聽清。

「沒事，這種事你大白天說不好嗎，非要大晚上趁我在睡覺過來騷擾，你是不是故意的？」宋煙也就看了下通話界面，意識比剛才清醒些，但也不多，繼續閉上眼睛打著電話。

「沒有，我剛下班沒多久，睡不著突然想起來。」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能是夜的安靜，讓她覺著今夜的祁陽與她所認識的人差太遠了，或者說溫柔地讓她有些不適應了。

「你沒事吧，祁陽。」宋煙終是被這樣的溫柔徹底弄清醒了。

「我今天才覺得，印象中你沒有這麼正經叫過我的名字，可我竟然覺得挺好聽的。」宋煙能感覺到他在笑。

她心中警鈴大響：不要這樣撩人而不自知好嗎！她的心跳都隨那個「的」的落尾，落了好幾拍。明明都說好整理自己的心，可是他隨便一勾，就已潰不成軍。

「你怎麼不說話了？又睡著了？」祁陽試探性放低了聲音，他怕又吵到了她，如果她真的又睡著了。

其實她已經完全清醒，而且心跳得不由自己。她都怕夜太靜，她的心跳聲會傳進話筒，故而緊緊按住自己的胸口。

「沒，你剛才說探班是吧，我其實最近很忙，要兼職還要完成導師的任務，可能都要到年三十才能回家，實在沒有別的時間。」宋煙解釋得有些小心翼翼。

「哦。」

得了，還是聽出了他的失望。她的心有些糾結了，她想斷了但也不忍他這受傷的樣子。

「那，你可以每天晚上下班了想找我聊天，可以直接找我，一個星期不能超過三回，我熬不起夜的。」還是選了個折中的方式，不想讓他太失望。

「算了，你也很累，你好好休息吧，我剛才就是開個玩笑，你也別往心裡去，你睡吧，我掛了。」

「誒，等等，祁陽你沒事吧。你要是有事你說話，我雖然不一定幫的上你，但當個垃圾桶還是可以的。」宋煙腦子裡突然晃過了一些娛樂圈抑鬱傳聞。

「探班？我盡量抽時間，也不是做不到！到時候你可要保護好我，不然我可能就出不了影視基地了。」她還是沒辦法直接拒絕掉他，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萬一因為她的拒絕，讓他產生了不好的心理影響，她真的會後悔內疚的。

「那你選好時間，微信給我，我會讓老王去接你的。」語氣明顯明亮了很多，這也讓宋煙放心了些。

「好了，你趕緊睡吧，你本來就沒多少時間睡覺，趕緊睡，那我先掛了。」她話里的擔心真是要溢到對面了。

「好，你也睡吧。」祁陽掛掉了電話，閉上了眼，睡意席捲而來，嘴角還帶著微微的弧度。

宋煙看了看手機，這下，失眠的人換成她了。

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腦子裡一直回放著剛才的對話，他說她叫他名字很好聽，一到這裡她忍不住「啊」了一句把自己蒙進了被子里，越想越羞恥，越想越心動怎麼辦。

「宋煙啊，你要冷靜一點，他只是隨意說了這句話，你可不要想太多，快睡啊快睡啊。」宋煙不斷地在給自己自我催眠。

第二天鬧鐘響起的時候，她整個人昏昏沉沉完全沒有往日的清醒。關了鬧鐘決定再眯十分鐘，在心裡告訴自己再沉淪十分鐘。可是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她認命地坐了起來。

一頭本來就不柔順的頭髮現在更是被雷劈了一樣，看起來睡意惺忪可腦子卻第一時間回溯昨晚上發生了什麼，她忍不住抓住頭髮晃了晃，「宋煙你夠了，不要再想了！」她如此對自己這樣說道。

幸好再幻想繁忙的日程仍舊橫在眼前，在一天的忙碌中她幾乎記不起這件事了。

而這天的早上，祁陽覺得和以往很不同，沒有以往的疲累和無助，現在竟存了些希冀。連劇組的工作人員見到他都跟他打招呼，是不是昨晚上睡得還不錯。他只是笑了笑不說話。

心情好，工作效率就也高了不少，今天下戲的時間竟然比以往早。老王過來見他的時候，感覺他狀態明顯和以往有差距，好奇地問：「小祁，今天有什麼好事嗎？我看你今天好像格外輕鬆，下戲也特別早。」

「還好吧。」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是噙著的

「對了，我已經跟導演請了假，後天有個通告要去跑一下。」

「好。」

「對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到時候安排一下。」

「什麼？」

「我有個朋友要來探班，到時候你幫我安排下讓她住在我同層，免得被記者看見。」說到這裡，他還掩飾式遮了遮鼻子。

「哪個朋友啊？」老王也順口問了一句，然後過了1秒，他就反應過來了。

「你的朋友我就不問了，我就當自己不知道。我這個經紀人怎麼能管你的私事呢。」說完他還嘿嘿嘿笑了幾句。

整得祁陽都轉頭看窗外，不敢直視後視鏡，耳朵還有些可疑的紅。

等宋煙踏著月色歸來的時候，想起來昨天的事，有些犯愁，這調班實在有些難啊。最近正是忙的時候，她現在要是請假，不僅會打亂咖啡店的安排，還會造成人手不足。她實在是不好意思這麼做。但誰叫她腦子不清醒，一時心軟答應了他。

她忍不住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頭疼的很啊。

怎麼辦呢？

古人云：美色誤國，色令智昏，果然誠不欺我。

她掏出了手機，想著要不要跟他先打個預防針，表達下自己可能去不了的萬一。

「這位宇宙無敵第一帥氣的巨星，我昨天於不清醒中答應的事情經過本人今天的努力發現實現的可能性太低了，可不可以暫緩執行或者兌換其他權益？」她又讀了一遍，感覺怪怪的又點不真心，又一個字一個字刪除了，退出了聊天窗口。

「哎，這要我如何是好啊。」她忍不住仰天長嘆。

這時候她的電話響了，是王哥。她眼睛都亮了，對了，還有他，他一定不會同意我去的。

「喂，王哥。」

「小宋啊，最近如何啊，都沒聯繫了。」

「挺好的，上學下學兼職。」宋煙語氣輕快。

「那你想不想再兼個職？」

「額，什麼？」

「就是最近祁陽有個通告，我嘛臨時家裡出了點事，要回家處理一下。正好就在你這個城市，你就幫忙當個助理看著他一下，具體的工作會有人來安排，你就盯下他的起居和日程就好了。」老王生怕她拒絕，急忙再加上：「小祁前段時間我看他狀態很不好，你順便也幫我開導開導他，跟他說說話，你也知道這個圈子壓力很大，很容易出事。」老王故意將語氣變得憂心忡忡，其實也並不是全是假的，那段時間他都感覺祁陽是具行屍走肉。

「這個忙，我不是不想幫，就是我的咖啡店那邊最近脫不開身。」宋煙剛才就在為了這事發愁。

「小宋啊，我但凡有其他人選我都不找你了，因為祁陽現在的身份我實在不敢託付其他人啊。萬一出了什麼意外網上又該謠言四起了。我也是苦命打工人啊。」老王說到最後感覺都要被自己的演技感動了。

「這……我盡量。我不敢完全保證。」宋煙還是有些猶豫。

「我就當你答應了，我等會把日程表發你。」老王速度地掛了電話。

宋煙感覺上了賊船。

她調出咖啡店的排班表，只有3天從頭干到尾，她才能在不影響咖啡店的情況下擠出1天的空閑時間，這就意味著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睡覺了。

她有些抑鬱了。

得了，這毀約的微信也不用發了。見面就可以解釋了。

第二天上班她就向店長表示了明天請假一天的計劃，以及接下來的補班計劃，說著說著她都覺得有些心酸，後面那幾天簡直不是人過的。

店長聽完就沒有任何慍怒，只是告訴她其他人同意就好，他沒有意見。

在經過真誠的溝通，以及付出一頓大餐的情況下，這項挑戰她終於完成了。

她打開了手機上的文件，等會下了班她就得到某人下榻的酒店去等他了。

然而，這些祁陽確是一無所知的。

等祁陽到了酒店地下停車場，看到某人在電梯那裡等他，他還以為是他看錯了或者是偶遇。老王非常有眼力地將詳細的情況解釋了一遍，來不及等祁陽的回應就急匆匆開車走了。

「額，王哥說讓我幫幫他。」宋煙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他說讓你幫你就幫，我請你來玩沒見你如此爽快。」他一開口就泄露了真實情緒，酸了。

「我其實本來準備發微信解釋的，因為我最近實在沒時間，然後那個時候王哥就打電話來了，我想著要不還是當面和你說吧。」祁陽聽完眼睛慢慢地眯起來，宋煙頭越來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