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016章
小郎君如此磨人,朝熙若是不成全了他,彷彿成了大罪過。
她生怕傷到了他的手,所以極為小心地扯下了玉帶,將他的右手綁在了榻上。
她俯身看向他的時候,還笑著問:「如此綁著你一隻手,可覺得不舒服了?」
空寰雙眸若水,眉目之間,似纏著萬千柔情。他搖了搖頭,低聲道:「臣君喜歡這樣。」
他這低沉的聲調越來越和朝熙的胃口,這幾日,朝熙甚至都想不起當初宋啟說話時是何種腔調了。
這般連綿低沉的,有如山谷清泉一般的聲音,每每都能引得朝熙意動。
貼近之時,朝熙並未著急,反而是靜靜地描繪著他的眉眼,他的鼻樑……
月色的清輝透過窗欞緩緩灑在軟被之上,輕紗雪衣也在不知不覺間褪到了一旁。
迤邐的顫音如細水一般,緩緩流淌。
……
朝熙擔心他的傷,故而動作格外輕緩,也正因為如此,直到丑時三刻,兩個人才終於沐洗完畢,一身疲乏地躺回了榻上。
朝熙早已經將他的右手鬆開,合眼之時,她還不忘捏著他的小臉道:「明日還要啟程回宮,可不能耽誤了時辰,早些睡。」
朝熙向來自律,即便是昨夜睡得晚了,次日辰時她也能準時起來。
倒是空寰乏得不行,往日里只要朝熙起身,他就算是再困也能睜開眼。可是昨夜他受了傷,本就失血過多,再加上又不肯休息,非要求寵,故而這會兒,他睡得格外死。
朝熙洗漱之後,終是沒忍心叫他,她先去正堂用了早膳,便讓府衙內的人準備一個食盒,把空寰的早膳裝起來,到時候路上再讓他吃一口。
等到車隊即將啟程之時,朝熙才回了卧房,將空寰拽了起來。
「空郎快些起來吧,若是沒休息好,馬車上再睡一會兒。」朝熙聲音極其溫柔。
奴才們早就傳開了,侍奉空貴君之時,最好比從前侍奉宋郎君的時候還要盡心,萬一怠慢了,陛下可是要重罰的。
昨夜的登白和兩個小奴,已經連夜被花靈打發到冀州別院了。
定坤是一大早才知道消息的,他昨夜用了安神香,睡得很沉,外面的動靜,他也沒聽到。
等到定坤被人扶著上了馬車,他不見登白的身影,才知道登白被陛下發落了。
定坤頓時急道:「登白侍奉得如此盡心,陛下怎麼這麼糊塗?你們別攔著我,我要去找陛下……」
侍奉定坤的奴才換成了另外兩個小奴,他們生怕這事再惹怒陛下,誰也不敢扶著定坤過去。
定坤急得紅了眼,他輕聲問:「此事,當真不能再轉圜了嗎?」
小奴嘆口氣道:「登白犯了錯,怠慢了貴君,昨夜陛下發了好大的火,奴才們都得小心伺候著,您這會兒過去,只會惹惱陛下。登白這事是陛下親自發落,花靈領事處理的,您還是認了吧。」
定坤握緊了拳頭,雙臂不住地顫抖著。
他把登白當成兄弟啊,從前在東宮侍奉的時候,他除了和同是通房的定遠定夜交好之外,便唯有登白與他常來往。
此番定坤受了傷,也是登白忙前忙后,沒日沒夜地照顧著。
定坤知道,此事蹊蹺。登白是謹慎的人,一定是那空寰從中作梗了。
定坤細細讓兩個小奴給他講昨夜的事,等他聽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後,定坤更是氣得落了淚。
他咬牙切齒道:「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就是那狐狸精故意設計,他害了我不說,還害了我身邊的人。空寰,我和他勢不兩立。」
小奴聽到這話,連忙上前捂住了定坤的嘴:「哎呦喂,這話可不許說出來啊,空貴君地位尊貴,聖眷正濃,萬一傳到了他耳中,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您若是真的心疼登白,回宮之後,還是好好討好陛下。等您日後成了貴人,再將登白救出來不遲。」
另外一個小奴也跟著討好道:「是啊,定坤領事,陛下身邊的貼心人唯有空貴君一個。您從前就最得聖心,等您身子骨好了,再慢慢籌謀不遲,眼下可萬不能衝動。」
「對啊對啊,您得養好身子,等回了宮還得到御前侍奉,我們兄弟兩個,還得指望您呢。」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倒是真的把定坤安撫住了。
定坤想,從前陛下便待他最好,哪怕是定遠和定夜,都不及他。
只是那個時候,陛下有宋啟,心中容不下別人。
可是現在不同了,宋啟已經是魔月女帝的人了,雖說陛下搶來了空寰,可是空寰畢竟是外族人,陛下給了他貴君之位,便已經到頭了。
定坤倒沒有入主中宮的野心,他只指望著,將來能做個侍君也好。縱他是小門小戶出身,可他也是忠良之後,父母皆戰死沙場。再者,他和陛下是幼時的情誼,這一點,那空寰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
定坤定了定神,道:「你們說得對,我需得快點好,早早回陛下身邊侍奉。眼下陛下正在氣頭上,登白的事情,我不好開口。我相信,人在做天在看,空狗早晚有一日,會自食惡果的。」
他聲音極小,大概也是忌憚著旁人會聽到。那兩個小奴跟在一側照顧他,也是膽戰心驚,生怕這定坤口出惡言被人聽到,再殃及他們。
而緊接著,他們便看到,陛下牽著空貴君除了府衙的門。
今日原定是巳時出發,可眼下已經過了兩刻鐘。
當今陛下是個極為守時的人,車隊緩緩前行的時候,其中一個小奴特意打聽了一下,今日到底是因何事耽擱?
結果探聽到的消息,卻讓定坤臉色大變。
有知情的奴才透露,是因為空貴君昨夜太累,晨起叫了兩遍都沒醒,陛下不忍打擾,便讓他多睡了一會兒。
定坤嫉妒得眼睛發狠:「怎麼可能?陛下是極其守時的人。」
外面的奴才笑了:「空貴君得寵唄,這些日子,日夜未休,真真是羨煞旁人啊。」
定坤到底還是奴才,他的馬車離聖駕極遠,晚間卧房也只能安排在偏院。再加上他這幾日受了傷,整日里疼得齜牙咧嘴,也顧不得探聽消息。
登白還在的時候,怕他傷心,自然也不會多嘴。可是現在,事實擺在他面前。這空貴君就是被陛下寵到了天上去。
定坤咬緊后槽牙,一字字道:「等回宮之後,我養好身子,斷不會讓那空狗如此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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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尚未睡飽的空寰,依舊是昏昏沉沉的。
他趁此機會,還直接靠在了朝熙的懷中。
朝熙拉過大氅,將人蓋嚴實了之後,才柔聲問:「還困著嗎?」
空寰點了點頭,看樣子沒什麼力氣。
方才耽擱了兩刻鐘,一個是朝熙用過早膳之後才將人叫醒,再則便是朝熙盯著太醫給他換藥。
空寰的手傷得很重,太醫說掌心的傷口,怎麼也得七天才能恢復如常,若要徹底消除疤痕,最少也得十四天。
朝熙有些後悔,昨晚就應該讓他好好休息的,結果他那麼磨人,朝熙又不忍心拒絕。
等到了馬車上,朝熙見他又要睡,便將人扶起來,小聲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空寰搖了搖頭,他攥著朝熙的手,輕聲問:「陛下,您不困嗎?要不要和臣君再補一覺?」
朝熙昨夜睡了三個多時辰,其實還好,也沒那麼困。
可當空寰的手臂伸了過來,抱住她的時候,朝熙忽然就有些困意了。
馬車顛簸,也休息不好,她只得閉上眼道:「朕陪你小憩一會兒,你若是餓了,朕讓人將溫好的食盒拿過來,你多少吃一些。今日車隊不會停留,若要再用膳,怕是得到未時。」
空寰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便窩在朝熙懷中,乖巧地睡著了。
中途馬車顛簸了一下,他還是睡得很沉。
望著他乖巧如玉的睡顏,朝熙竟喜歡得不得了。
從前宋啟在時,她也沒有這般沉溺。
可如今,她竟想要他日日都陪侍在側。
摟著溫香的小郎君,朝熙也很快入了夢鄉。這一覺朝熙竟無知無覺地睡到了日中時分,再醒來時,車隊已經臨近神都境內。
朝熙方才有了點意識,便察覺到一隻作怪的手偷偷縮了回去。
空寰似乎生怕朝熙發覺,他還緊忙幫朝熙系好上衣的系帶。
他只有一隻手能動,故而只能用牙咬著系帶,然後慢慢將系帶恢復原樣。
他太緊張了,一個不小心,還弄成了死結。
朝熙已經醒了,她沒有睜開眼,只想看看他還能做到什麼程度。
空寰扯了一會兒,發現根本扯不開之後,乾脆泄了氣。
他小聲道:「陛下,臣有錯,請陛下責罰。」
原來他已經發現自己醒了啊。
朝熙這才勾起嘴角,笑出聲來:「你膽子越發大了。」
空寰羞紅了臉,不敢與她對視。
「你說說,你錯在哪了?」朝熙說話時,特意勾起了他的下巴,她就是想看看他害羞的樣子。
空寰面紅過耳,只得顫聲解釋道:「教習說,沒有陛下的允准,不可輕易觸碰陛下。否則便是大不敬之罪。」
朝熙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地問他:「哦,既然你犯了這麼大錯,朕該怎麼罰你。」
空寰只得道:「任憑陛下處置。」
「那朕問你,你知道是大不敬,為何還敢?是覺得朕睡沉了,發現不了?」
空寰緊張地握了握拳,終是說出了心裡話:「承寵之時,臣君一直想好好握一次,可是陛下沒有允准,臣君不敢。昨個白日里,倒是做了個香甜的夢,醒來時,臣君才知犯了錯,緊張之下,也忘了夢中到底是何滋味。今日醒來時,陛下還未醒,臣君起了心思,犯下這大錯,自知不可原諒。」
他說著說著,反倒是委屈起來,他嗚聲道:「請陛下重罰臣君。」
且不說這事朝熙本就不介意,他如今手上有傷,朝熙哪裡能重罰?
朝熙將人拽了回來,喟嘆一聲,道:「罷了,朕縱著你便是。私下裡,你若是喜歡,朕讓你握……」
空寰沒想到只簡單用了這麼一個小心思,朝熙便真的縱容他至此。
他貼近了一些,扯著那死結的系帶,蚊聲道:「陛下,這系帶現下解不開了,陛下您幫幫臣君,把它解開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場外喊話:「定坤,定坤在嗎?定坤你知道你輸在哪了嗎?」
空寰冷眼:「他配和我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