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21章 第21章

周五的天氣不太好,天氣預報卻不太准。

剛剛出門不久天空就由晴轉陰,淅淅瀝瀝的下起了毛毛雨。其實這種天氣轉變在林瀾很常見,但今天陸鹿沒有帶傘。

從停車場到醫院有一段路,不可避免的澆了不少雨,雖然細微,但衣服薄薄的布料和頭髮也被澆濕了——幸虧她不習慣化妝,否則十有八九會變成熊貓眼。

但因為這個插曲未免有些不爽,姑娘一路快速走到了換衣服的辦公室,趁著開會之前把身上的襯衫烘乾,用紙巾擦了擦濕濕的頭髮,然後抬手將長發挽成了一個花苞,就穿著白大褂去開會。

周五下午的時間,來看診的人比較多。

陸鹿幾乎是忙的腳不沾地,身體很疲累,但思維卻異常清晰,她握著針的手是準的,但無奈病床上的人找麻煩。

「哎呦,哎呦呦呦!疼死了!」正趴在床上的大漢幾針下去疼的嗷嗷叫,看起來和剛硬的外表不符極了,然而他叫喚的理直氣壯,眼睛里全是對陸鹿的質疑:「小姑娘,你這會不會扎針啊?」

「不都說針灸不疼的么?我這咋這麼疼呢!」

工作幾年,這種人陸鹿見的太多了——治療的時候,病人基本什麼反應都有。

她並沒有因為他是一個壯漢還這麼不能忍就鄙視,態度依舊是公事公辦的疏離:「因人而異,有的人就對疼痛比較敏感。」

「啥意思?」壯漢聽的雲里霧裡,怒道:「這還賴我了不是?」

總有些人的理解能力是有偏差的,陸鹿無奈的微嘆:「我沒這個意思,您還要治療么?」

「什麼意思啊?!」壯漢乾脆起身自己拔掉剛剛扎進去的兩根針,套上衣服:「我不用你治了,我要換醫生!給我找個老醫生來!」

這種人也很多,陸鹿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淡淡道:「先生,現在每個醫生手底下都有自己的患者。」

總不能她碰到不聽話的刺頭了,就去推給別的醫生。

「你怎麼總帶著口罩跟我說話啊?尊不尊重人啊?」壯漢上下打量她一圈:「把口罩摘了跟我說話。」

陸鹿:「……」

敢情這不是怕疼,是專門來找茬的?

現在這個社會醫生和病人的關係愈發緊張,醫鬧事件也頻頻發生,幾乎每個醫生都能收到不少關於『太過冷漠不關心病人』的投訴。

所以在態度這塊,醫院領導是抓得很嚴的,在開會的時候多次說過病人就是上帝。

上帝要她摘口罩,也就不能繼續帶著了。

陸鹿依言摘下口罩,耐著性子問:「這樣可以了么?」

陸鹿帶了一上午加上小半個下午的口罩,現如今白皙的臉上有這兩道淡淡的勒痕,但於清麗的容顏卻絲毫無損。

壯漢眼睛里閃過几絲驚艷的趣味,頓時不挑刺了,老老實實的趴在病床上,還嘿嘿笑道:「對不起啊醫生,剛剛是我不好,您繼續扎。」

說著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擺,露出一片肥肉。

陸鹿情緒上沒有任何波動,重新用手指按壓著壯漢腰上的穴位,揉著,然後用針刺下去。

她這次倒不叫疼了,就是不老實,在陸鹿下針的時候悄悄摸摸的動手動腳。

「醫生,你這麼年輕就當上主治醫啦?」壯漢說著,就抬起手來摸上陸鹿的手背,嘖嘖感慨:「這不還是個小姑娘么?細皮嫩肉的?」

「先生,您別動。」陸鹿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道:「針扎不準穴位會痛的。」

「沒事,我不怕痛。」眨眼之間壯漢和剛剛嗷嗷大叫的慫包就判若兩人,彷彿敷了一層油的大手在陸鹿的手和腰上來回的摸來摸去,即便是隔著兩層衣服,也有一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黏膩感。

「先生。」陸鹿忍無可忍地退後兩步,一雙清冷的眸子寫滿了疏離和厭惡:「麻煩你放尊重點。」

整個房間內除了這位壯漢,還有兩位其他的病人,聞言都愣住了,一時之間陷入了沉寂狀態。

「你說什麼?」壯漢一下子陷入賊喊捉賊的暴怒中:「誰不尊重你了?你他媽還是醫生么?讓醫生安慰安慰病人就是不尊重?你還有沒有點醫德了!」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賊喊捉賊的人的,陸鹿不會罵人,她的職業性質也不允許她罵病人,一時間氣的不知道說什麼,怔怔的站在原地,臉色都有些發白。

「你說!你他媽說啊,我怎麼不尊重你了?」而陸鹿的這種沉默自然被那壯漢當成『膽怯』,本著做錯的人嗓門兒更大的原則,壯漢反而還不依不饒嚷嚷個不停:「你這種垃圾醫生也配治病救人?給我把你們領導找來!我要投訴你污衊病人!」

其實誰都能看出來這傢伙是心虛的,但屋內除了陸鹿以外,另外的兩個病人卻好像五感盡失,他們低著頭充耳不聞,眼觀鼻鼻觀心。

對嘛,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關他們的事。

壯漢的大嗓門在安靜的醫院裡極為引人矚目,很快走廊里的其他的病人也被吸引過去了,看熱鬧似的圍住病房門口,堵的水泄不通,來調劑的領導擠進來時都弄得一頭大汗。

「先生,您冷靜一下,有什麼事情我們可以溝通。」主任見到不依不饒的壯漢,抹了把腦門,然後把身後的陸鹿拉到旁邊,打圓場道:「小陸,你跟這位先生道個歉。」

碰到蠻不講理的醫鬧,道歉的確是息事寧人的最好方式——畢竟現在這麼多人看著呢。

就算陸鹿有一百個心不甘情不願,但作為社畜也沒有辦法,她抿了抿唇:「對……」

「為什麼要道歉?」結果一個『對不起』還沒說完,門口一堆熙熙攘攘的聲音里就鶴立雞群的出現一道不和諧的聲音。

極為好聽的一道男聲,卻讓陸鹿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比剛剛還白了幾倍,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剛剛可看見了,不是這位醫生無故指責病人。」伴隨著這道聲音,皮鞋不急不緩踩在地面上的動靜越來越近,陸鹿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的握成拳。

終於,男人在她旁邊站定,側頭看著臉色蒼白低著頭的女孩,他笑了笑,看著壯漢的眼神陰森森的:「是你先咸豬手的啊。」

「誰給你的膽子碰她的?」

話音落下,在誰都沒預料到的情況中,男人居然猛然揮拳重重砸向那壯漢的臉,一拳便把他打翻在地——

「操!」

驚呼中一片混亂,病房內的醫生護士,病房外的病人路人說的叫的亂糟糟,但大多數人,都是在看熱鬧。

陸鹿似乎終於被這一嗓子喚回了神智,然後她沒理會這完全因自己而起的混亂場景,而是毫不猶豫的調頭就走。

比起走,甚至更像是倉惶的跑。

「陸鹿!你去哪兒?」完全不明所以的主任連忙叫她,但陸鹿理都沒理人。

宛若背後有一頭洪水猛獸在追趕,她離開病房和人群后跑的飛快,手都在抖。

往往最怕的東西在完全預料之外的時候突然出現最為恐怖,對於陸鹿而言,剛剛出現的鄭囂就是。

他什麼時候回國的?為什麼這麼快就找到她了?

這些問題縈繞在陸鹿的腦海里,可轉念一想,自己去哪兒鄭囂不都是很輕易的就能找到她么?

這麼多年,自己始終就沒有脫離『鄭囂』這個陰影。

最可怕的是他現在回來了,就在林瀾,彷彿要長長久久的糾纏著她一樣。

陸鹿都不敢回頭看,只一門心思地跑,從安全通道跑到停車場,一路開的飛快。

路上的時候,她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播藍牙電話,神智都不知道摁的是什麼。

直到俞九西溫和的聲音通過車載藍牙響起,陸鹿才發現她在無意識的時候,居然是打給他的。

「小鹿,怎麼了?」俞九西問,等了半天見她不說話,又疑惑的『嗯』了一聲:「怎麼啦?這個時間打來?」

「我、我剛剛在醫院……」陸鹿在紅燈處停下,眼神有些渙散的胡言亂語:「我不知道,俞九西,我不想上班了。」

聲音最後,帶著一絲呢喃式的委屈,和車外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融為一體,都匯進了俞九西的耳朵里。

男人皺了皺眉,揮手示意辦公桌圍著的人別說話,然後自己拿了椅背上的西裝站起來向外走。

「嗯,別著急…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他聲音溫柔的安撫著陸鹿,卻聽的一桌子員工直起雞皮疙瘩——有老婆的人真可怕,以往俞九西雖然脾氣也好,但開會的時候從來都是最嚴肅認真的那個。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讓他毫不猶豫地走開。

但世界上總會有人一個人,讓另一個人不問緣由,毫不猶豫。

俞九西實際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陸鹿此刻應該是需要他的。

只要他妻子需要他,不管什麼時候,都應該立刻出現。

所以問到了陸鹿停車的地方后,俞九西打車過去,看到女孩兒失魂落魄的坐在車裡,他什麼都沒問,只是伸出手臂環住了她。

她還穿著白大褂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讓她上這班就跑出來。

「沒事了,沒事。」感覺到陸鹿在自己懷裡顫抖,俞九西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拍她的背:「發生了什麼,你想跟我說就說,不想說咱就回家。」

「要不然我給你買蛋糕吃,會讓人心情愉快點。」

陸鹿一直沒說話,只是手指抓著他的西裝領口不放。俞九西十分耐心,不追也不問,抱著她輕輕地哄。

女孩兒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感覺有人對她如此耐心,一瞬間腦子裡電光火石般的閃過很多之前的事情——都是被鄭囂出現所勾起的灰暗記憶。

陸鹿眼眶有些酸澀,她深吸一口氣,半晌后才輕聲說:「九哥……」

「嗯?」俞九西輕聲應:「我在呢。」

「我……」陸鹿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我在醫院被人欺負了。」

「那男的摸我,還罵我。」

說著說著,委屈的眼圈兒都紅了。

陸鹿突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她把俞九西當擋箭牌,他卻毫無底線的順著自己。

男人有點太好了,好到她都沒有勇氣坦白了。

「操,哪個傻逼欺負的我老婆?」俞九西一聽就生氣了,長眉皺起:「走,我幫你收拾他。」

「不行。」陸鹿破涕為笑,一向冷清的眉眼難得的彎了彎:「醫生家屬報復病人的話,我會被開除的。」

醫生『家屬』,這幾個字真的是聽的人又舒坦又窩心。

俞九西還是忍不住罵了幾句,然後思索片刻,輕聲道:「沒事,等家屬幫你偷偷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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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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