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有人從城樓之上射下一支箭來,劊子手應聲倒地,那人振臂一呼,數以萬計的兵甲湧入都城,將宇文韶的人馬團團圍住。
那人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馬緩緩而來,待走得近了,靜影才看清。
她失聲喚道:「成璧……」他終於回來了。
四年前酒樓一別,她便再無成璧的音訊了,然而那日在摘星樓中拆先皇留下的錦囊,卻發現原來早在四年之前,成璧便帶著宇文溫的旨意前往蜀地趁機收復。
原來,朝臣們在朝堂之上一直喋喋不休爭議的,便是成璧。
一別經年,沒有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場景,當真是人生際遇,風雲變幻,不可估測。
他還是如當年那般光風霽月,哪怕身著鎧甲,也能瞧見他玄衣之下磊落的胸膛,和桓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他翻身下馬,□□指著樓頂的宇文韶,冷冷道:「放了陛下,饒你不死。」
宇文韶見自己的部下被殺得片甲不留,自然嚇得魂不附體,可他知道縱然此刻求饒也是無濟於事,倒還不如博上一把,於是扯過宇文泰,道:「你當我傻,若是此刻放了這小崽子,我焉有命活?」
」母后,救我!「宇文泰被宇文韶單手拎著吊在半空中,只要宇文韶稍有失手,宇文泰便會從城樓之上摔下,那麼這宇文溫的唯一血脈便也就此死去,大魏江山便會後繼無人。
」蜀王,不可啊!」朝堂上的老臣這下子又都冒了出來,一個個勸成璧不可魯莽行事。
李相看著成璧,也暗自搖了搖頭。
若是連皇帝都死了,那麼這大魏必然風起雲湧,四分五裂。
而藏在暗處的桓槊,不為外人所注意,看向宇文韶身後——松奇就等候在那裡。
他使了個眼色,松奇立馬越過欄杆,從背後擊中宇文韶,導致宇文韶立馬癱軟在地動彈不得,而松奇立馬眼疾手快的翻越至欄杆外,一手緊緊握著欄杆,一手將宇文泰夾在腋下。
「啊!」靜影被嚇得險些暈過去。
縱然她再不喜歡宇文泰,可終歸是親生孩子,怎能不為其擔憂。
「幸不辱命。」松奇將宇文泰夾好,又翻了回來,至此,宇文泰才算是真正安全了,而靜影也放下了心,她轉頭看向桓槊方才所在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她早該猜到了,以桓槊之能,怎會不留後手。
而成璧亦接到消息,他急忙過來呈報:「探子來報,說是距京城十裡外有一不明軍隊,但此刻似乎已經撤去了。」
靜影下意識地便想要尋找桓槊——無詔無兵權進京乃是重罪,哪怕他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回宮再說。」
若是幾年前,靜影怎麼也想不到,昔年身體孱弱的成璧如今竟能練得一身好武藝,而成璧面對靜影的詢問時,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於是道:「我有今日,一是得謝謝你,二……」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笑了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得多虧了「他」。若非他仗勢霸道,也不會讓他下定決心收服蜀地。
那年在船下,他冒犯了桓槊,可桓槊竟當他是只微不足道的螞蟻,覺得自己不必費那個心力去捏死一隻螞蟻,這才將他放過。
他便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即便是一隻力量微薄的螞蟻,也照樣能夠撼動參天大樹。
「娘娘打算怎麼處置桓槊?他無詔進京已是重罪,況且他悖逆狂妄,連著數日都不曾來上朝。」成璧煽風點火。
靜影撫摸著額頭,不知該如何決定。
她自然知道桓槊為何數日都不來上朝。
那支箭幾乎深入肺腑,若非桓槊命硬,只怕此刻早已是死人了。
「我始終欠他一命。」靜影猶疑不決:「這是我欠他的,我不想恩將仇報,此事……」
成璧勸道:「可是太后已經全然忘了桓槊加諸在娘娘身上的痛苦了嗎?」他目光灼灼,看著靜影,想要她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
可是,什麼是正確的決定呢?
「我自然不會忘,我定是要報復他的……」她如是道。
可成璧卻彷彿看陌生人一般,狐疑道:「莫非太后對桓槊產生眷戀之情,不肯再追究往事?」
她怎麼可以!
靜影矢口否認:「不,這是兩碼事……」
成璧乘勝追擊:「那麼此刻便是報復桓槊最好的機會,我聽旁人說,他現在幾乎心如死灰,太后就快要成功了……」
「以桓槊現在的狀況,我們殺不了他的……況且……」要一個人死是最簡單的,經過牢獄的袒露心跡,眼見著桓槊面上露出那樣的神情,靜影第一次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快感,她體悟到,有時候不是非要一個人死才算是報復。
「那便遂了他的心愿,將他貶去江州吧。」靜影目光堅定下來,成璧說的對,此刻不是心軟的時候。
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成璧試圖拉起靜影的手,卻不妨被靜影躲開,他一邊苦笑,一邊跪下宣誓:「我之一生,只為你。」這是他最真心的宣言,亦是,對她的保證。
桓府
「桓大人這傷得靜養,外人不許……」松奇話還沒說完便看見自家大人捂著胸口從屋內走出來,松奇立馬上前攙扶,卻被桓槊拂開。
桓槊面色慘白,露出笑意:「既然太後有旨,臣,不敢不從。」
成璧走到桓槊面前,一個盎然挺立,氣宇軒昂,一個心有餘而力不足,面若垂死之人。成璧緩緩露出笑意,卻並不是那種居高臨下的,而是溫潤如玉的,並未瞧出絲毫的不屑,即便他如今乃是當朝新貴,陛下和太后器重之人。
原來靜影喜歡的,是這樣的人。
其實他又何嘗不嚮往做翩翩風采,滿腹詩書的君子,可惜,他生來就沒有那個命,只能做一個刀里來火里去的泥腿子。
只怕在靜影的眼中,自己便是這樣的泥腿子,粗鄙不堪,薄情寡幸,登不得大雅之堂。
自那日在牢獄之中二人將臉皮撕破,哪怕自己這傷是為她受的,她也仍然狠心至此,連探望都不願意探望上一眼,隻言片語也不曾託人帶來。
直到方才,才撂下唯一的一句,竟是讓他收拾東西滾。
「太後娘娘說您是個有自知之明之人,念在您捨身救主,便不與您追究擅自帶兵入京之責了,只是,您可在京城留不下去了。」成璧他還是那麼會說,他們文官總是滿口仁義道德,而武將卻總是一言不合就以命相搏。
他看向屋后,忽然笑了。真好,終究只剩下他一個孤家寡人了。
桓槊跪向東方,磕了三個頭,執手行禮道:「遙祝太后一切安好,臣……聽命便是。」
既然她不希望自己留在魏都,那麼便走吧,桓槊想,終歸是自己欠了她的,他本不是這樣一個甘心委曲求全之人,可是誰叫他只輸給她一個人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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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雖然是結局,但是又不是結局。並不是說結局會到此結束,而是後面的故事要大虐特虐了,怕有些讀者接受不來,所以如果不能接受一些比較瘋批劇情的,就不要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