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終戰(十)
「熟悉的氣息,你是那老傢伙的徒弟?」
凌雲面色冷淡:「莫說是你,便是你師父還活著也不是我的對手。」
「雲王殿下武功出神入化,咱家自然是佩服的。」
老太監微微一笑,道:
「狗奴才還不讓開道路,讓雲王殿下進宮。」
那幾人如蒙大赦,皆是鬆了口氣,慌忙退開。
凌雲也不理會,踏步進入皇城內宮。
內宮之中燈火通明,諸多甲士巡邏各處,到處都似有人影閃爍。
夜幕降臨,有些人也是不能睡的。
一番激烈出手之下,一眾高手絕式盡出,卻是令虞明腳步移動一下都做不到。
眾人心生恐懼駭然,但如今已是騎虎難下。
今日,他們與虞明之間必然有一方倒下,這場殺局才算結束。
嶺南蠻域山民出身的蠱王黎仁眼底凝重之色暗藏,口中卻是不服輸地桀桀獰笑道。
「你們這些手段也太差了,連別人一點皮毛都碰不到,還是看看咱的手段吧!」
說話間,雙手一灑,忽有漫天炫彩磷粉飛出,化作七色雲霧浪潮,奔湧向虞明所在之地。
眾人臉色一變,連忙避開彩霧。
只見,這七彩雲霧所過之處,生機絕滅,甚至連沒有生命石頭都被腐蝕成塵。
虞明眸光微動,透徹入微,映照本質。
原來這彩霧實乃億萬細微蠱蟲所化,劇毒無比,沾人立死。
乃是黎仁這位蠱王以獨門絕學萬蠱寶典孕育出的殺手鐧。
圍攻而來的眾高手,早在蠱王黎仁放毒的第一時間便退出幾十丈之外。
但尚有蒙元六部的高手未及撤出,身上沾上彩霧,立時慘叫起來。
身軀之上似有無數無形之物啃食血肉,片刻之間,便化為了幾堆白骨。
虞明目中琉璃天光閃爍,看向對自己蠱毒威能得意洋洋蠱王黎仁,淡然道。
「毒不錯,但你太噁心,還是歸於虛無吧!」
黎仁心中一突,面上卻絲毫不示弱,依舊是那很有特點的桀桀獰笑。
「噁心?那咱就讓你淹沒在這蠱毒之中,然後慢慢炮製你,把你變成唯令是從的毒人!」
黎仁烙印著莫名神魔圖紋的臉龐突然一片漲紅,仿若來自遠古蠻荒的蒼涼呼嘯聲,自其咽喉間傳盪開來。
偌大皇城內宮之中,守衛的軍士以及伺候的太監宮女,加起來有上萬人,隨時都要等候召喚伺候。
待到凌雲走到元帝所在觀星樓之時。
一眼便看到皇城之中璀璨明亮如晝的燈光。
元帝負手立於觀星樓頂層的憑欄之前,神情平靜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看著駐足在自己身旁的凌雲。
「雲皇叔,夜色已深,不在府中休息,來見朕,可是有何要事?」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遠。
自從三年前凌雲與其兄劍皇凌霄強行以自身武力、權望,推行某項連他也不知道的隱秘計劃后。….
他便再沒有主動召喚過本來與他關係十分親近的凌雲,更免去了他可以隨時進出皇城內宮的權利。
時隔近乎三年,他也是首次看到凌雲。
「陛下不也沒有休息........」
凌雲面色平靜,但眼眸中卻浮現絲絲複雜之色。
他自小與當今元帝相識,成年後更是與皇兄凌霄一同輔助元帝鎮壓朝堂江湖。
兩人既是朋友也是君臣。
但這麼多年過去,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再也不是曾經那樣了。
「如今的局勢下,朕又如何能睡得著。」
元帝輕嘆一聲,回身看向閣樓外夜幕之下的皇城。
「雲皇叔,不瞞你說。
朕,從來是不信中原的天命之說,即便是我等已經在中原生存了百年之多.......」
夜幕之下,月光如水,垂流而下。
為整個城市披上一層銀紗,點點燈火閃爍如星空一般美麗。
「我也不信。」
凌雲靜靜立著,聲音平靜:
「即便是風水氣運,也是因人而異,因勢而易,所謂天命,只是人道之勢,天地無情,如何會在意眾生命運........」
「是啊......」
元帝輕嘆一聲,才緩緩道。
「百年前,我大元先祖自草原而起,以鐵騎之力橫掃四方,開創出這佔據諾大疆土的蒙元帝國。
我大元以武力掠奪起家,從不信命,如今縱使天下一時淪陷敵手,朕也相信,我大元鐵騎可將其掃滅!」
元帝說完,看著神色平靜,沒有絲毫變化的凌雲,眸光垂下,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消失不見。
「你果然還是要行使那件東西嗎,你要知道那是不詳之物……」
凌雲不答,自看向夜幕之下的豐都城:
羅浮生的氣勢如同火焰般張狂霸道,身法一展,快若疾風。
手中裂隙光輝呈鋪天蓋地之勢籠罩向已然再次上前的玄明子以及其他暗衛統領。
……
山下,緩緩前進的香車,不知何時已然停駐在山林之間。
護衛在四周的暗衛不見了大半,只餘下六人。
而此時這六人也是神情凝重,身軀綳直,手中刀鋒出鞘。
林間河谷之中,水聲滔滔,晝夜奔流。
山道兩側植被茂盛,幽暗深邃,草木間儘是種種土坡和半被埋在黃土之間的岩石。
清晨時分,山道四周的樹林中,呼喝之聲,不絕於耳。
掌風刀氣,掀起滿地狂飆,煙塵籠罩數里之間,起起伏伏,眾多人影在其中兔起鶻落,殊死搏殺。
居然足足有幾百個人在這裡激戰。
最駭人的地方,是其中有一個渾身纏繞著黑霧,足有近一丈高的血肉巨人。
這尊好似從荒古傳說中走出來的血肉巨人,一手揮舞著巨大的戰斧。
一手黑霧噴薄凝鑄出黑煞鎖鏈、骷髏飛頭、猩紅毒火等等。
動輒一扭身,就掠過上百丈的距離,狂轟濫炸,這裡有一大半的嘈雜聲響和煙塵,都是被它掀起來的。….
不過他攻勢之中,最歹毒兇殘的那一部分,都被元顧道人手裡閃爍著凌冽寒意的秋水劍鋒硬撼接下。
元顧道人一身劍術所搭配的驚鴻身法,已經達至爐火純青的地步。
嘭!!!
元顧道人一劍震退血肉巨人之後,翻手一道掌力捲起塵埃。
如同凌空狂流,重重的轟飛了不遠處想靠近香車的三名黑衣死士。
這些黑衣死士都是灰黑的一身裝束。
頭頂一個髮髻,不用木簪,僅用發繩牢牢纏繞固定。
普遍體型魁梧,步履沉重,稱為鐵塔一樣的漢子絕不為過。
承受了最大攻擊力的那一個,渾身不知多少骨頭被這一道掌力震碎。
尤其是胸腔,像灌水的口袋一樣扁了下去,落地之後就從周身迸出鮮血,哀嚎了一聲,徹底死去。
另外兩個被波及的黑衣死士,本來至少也該斷了好幾根肋骨,震傷內臟。
卻剛剛落地,就一骨碌爬了起來,口中發出凄厲尖銳到不似人聲的嚎叫,體型再度膨脹。
灰黑色的袍子本來極為寬鬆,現在已經被他們撐得緊緊繃在身上。
只是像疲累了一樣,依靠著欄杆、牆壁、盆栽,萎頓的低著頭。
長槍和配刀還在他們手中緊緊的攥著,凌亂的支著地面。
並不在乎半刻鐘之後的鼓點如何,虞明神態從容,似乎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放鬆的,在月色里俯瞰著這座城市。
唯一一個「緊張」的地方,大約就是他左手。
趙敏神情忐忑地緊緊抱著他的左手,纏得那麼緊,那麼嚴密。
以至於像他在拖著一個紅色的包袱。
從高處看下去,元大都的那些坊市被街道分割成一塊一塊的。
屋頂上的瓦片,似魚鱗般緊密的排布,又像是黑色的麥田,剛被細細的犁過,留下了這麼多規整、細密的痕迹來。
只有從那些瓦片的田野里隆起來的阡陌屋脊,才叫人看出了高低之分,貴賤之別。
有那些又高又長的脊,飛檐掛角,蹲著龍子異獸,也有低矮到像是被別處屋脊的陰影給淹沒了的。
虞明眸子里被那些瓦片屋頂佔滿了,瞳仁要遠比烏瓦更黑,意味難明,引頸望向更遠處。
高如山影的城牆外,有月如銀紗,廣袤的曠野間,多處波光粼粼。
「走吧,去見一見你父王。」
凌冽的夜風下,淡然的話語隨風飄蕩。
而虞明在元大都肆意行走之時,蒙元皇城某處華麗大殿中。
「大元要亡了。」
平鋪直敘好似沒有混雜任何感清的的一句話。
凌雲沉默了片刻,又微微嘆息著說道。
「我不該讓皇兄獨自一人前去的,如若我與之同行,他至少有退走的機會。」
大廳里的燈火明明都籠在紗罩之下,卻依舊因為他的心緒起伏而晃動起來。
光線明暗不定,桌椅和人的影子,在地上搖晃變化著,聲音則趨於寂靜。….
正是風輕月明的夜晚,連外界本來聒噪不已的蟲鳴,都消失不見。
凌雲沉默了一陣子,悲傷和憤怒令他閉上了眼睛,抬手示意,說道。
「你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去籌備吧。」
等到一眾部下都離開之後,凌雲緩緩地吹了口氣。
大殿中之中三十六處燈火,像是同時有千萬根細針,從紗罩的縫隙里往內攢刺而去。
噗!!
三十六處燈光不分先後的被擊滅。
廳內暗了一會兒,自然界的夜晚,本就存在的淺淺光亮,漸漸突顯了出來。
凌雲沐浴在這暗淡的夜光之下,抬起手來,視線從手掌到衣袖。
那件絲綢質地的寬大黑色外袍,柔軟而輕薄。
但在此刻的氛圍之下,顯得沉重無比,竟然似乎連這個身為宗師的絕頂強者,都會因之而變得遲緩、拘束。
這件劍皇凌霄的衣服落在現在的他眼中,好像已經不是一件死物、一件實物、一件衣物。
終於呲啦一聲裂響,袍子上面撐出了幾十道豁口。
從衣服的破口直接可以看到,那些稜角分明的肌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而後長出了血紅的硬毛。
衣服被徹底破壞之後,破布卻被這些硬毛夾住、刺住,不曾滑落。
他們的臉上已經布滿了赤紅色澤的詭異紋路,眼睛徹底化為暗紅色的豎曈。
兩顆獠牙外凸,脊椎似乎也略微彎曲向前,不得不四肢著地。
「如今的大元已經回天乏術了。」
最後,凌雲語氣平緩下來:
「陛下,一時之犧牲,換取永恆的太平,又有何不可?」
「永恆的太平.......」
元帝垂下眸子。
除卻天地本身,還有什麼是永恆?
日月尚有盈缺,山川都會改易。
誰有把握能永恆?又憑什麼如此自信?
「不錯,永恆的太平.......」
凌雲淡淡一笑,看著元帝的眼神十分之真誠:
瞬息間,白玉樓四人便宛若睡夢中蘇醒過來。
一臉迷茫的看向四周。
待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狀態,四人悚然一驚,不由地後退了幾步。
見幾人恢復正常后,虞明身形一閃,瞬息間消失又出現,而那即將落入地面的血色液滴已然靜靜躺在其掌心之間。
白玉樓等人遠遠望著虞明掌心的瑰麗液滴,卻不敢靠近。
「放心,這東西在我手中翻不出什麼浪花。」
白玉樓等人聞言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這東西太詭異邪性了,竟然能引誘控制他人心神。
放下心來的五人圍在虞明身邊,靜靜地注視著那掌心中的瑰麗血滴。
「師叔,這就是你在這謀劃了那麼多天的東西?」
「怎麼那麼……詭異邪性!」
抬起頭問詢的白玉樓回想方才的一幕,卡殼思索了一番辭彙后,方才描述出自己內心的感受。
然而,虞明卻並未回答他的問題,眼眸中琉璃光輝閃爍,好似在推演著什麼。….
虞明在這赤風盜城寨中搞了那麼多事情,可不是就為了折磨那些沒有人性的赤風盜。
折磨不過是順手而為。
真實目的卻是將那幕後黑手埋在赤風盜中的手段給磨出來。
當然,等待之餘也順手布局,釣了一下密行司的大魚。
如今幕後黑手的手段顯露,密行司也已經潰敗。
可以說,此次所有布局謀划都在虞明的掌控之中。
但這最後顯露的瑰麗血滴卻是有些出乎虞明的意料之外。
在虞明廣漠如昊天的琉璃眼眸中,瑰麗血滴之上縈繞著的一層暗紅雲氣。
而且這暗紅雲氣正莫名地消逝著,好似在不斷地流向不知明處。
虞明心神微凝,眼中琉璃光輝綻放,一切本質在其眼中浮現。
「大災大劫又如何,若此番功成,即便王朝覆滅,本王亦可反掌間重塑。
未來,天下再無違逆之輩,世上再無禍國之武林,更無亂法之狂人。
一時之災痛,換未來萬萬年之太平,有何不可?如何不美?」
「人活百年,宗師也不過百伍近兩載的壽命,談何萬萬年?」
元帝卻不為所動。
他固然不算賢明之君亦或梟雄霸主,但做了那麼久的皇帝,在那至高之位上俯瞰天下,自然能看得清很多東西。
亡國之君,從來不得好死,捲土重來,豈是易於?
一時之得失尚未保住,談何萬萬年,談何永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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