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各懷心事
1
寒夜漫漫,相伴的只是無盡的噩夢。殺戮、血腥、屍首、還有那看不清的仇人……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不要!不要傷害他們!爹爹!爹!」血光閃過慕容心眼前,父親和族人一個接著一個倒在她面前,那嗜血的惡魔只有慕容心一張猙獰面目,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
慕容心猛然坐起,汗水浸濕了她素白的中衣,幾綹頭髮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她雙眼通紅,淚水止不住地流。
「小姐!您可是又夢魘了?」洛梓聽見內殿的動靜,連忙進來點亮燭火,坐在榻沿,拿著帕子為慕容心擦去眼淚和汗水。
慕容心雙手緊緊環住雙膝,重重地點點頭,「嗯!我又夢見那些場景了!血!全是血!」慕容心驚魂未定地看著洛梓。
「都過去了,小姐,都過去了。」洛梓輕撫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還有那個人,無論我怎麼樣看都看不清他的樣貌,還是那樣一副青面獠牙的模樣。」慕容心的眼神中的恐懼一點一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恨意。
「我定要查出滅我全族的人,將他挫骨揚灰!告慰慕容滿門亡靈!」慕容心攥緊拳頭,目光堅定。
「小姐,您不是已經讓阿軒去查了嗎?放心吧,他一定會查出的。您當務之急是要保重身體,您腹中的小殿下可最為要緊呢!」
慕容心聞言,不由得撫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如今有孕近五個月了,可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都沒有好好地照顧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她知道自己的情緒一定會影響到孩子,可是卻總是任由自己悲傷難過。
慕容心低下頭愧疚地低語,「孩子,對不起,都是娘親不好,娘親這些日子忽視你了。娘親以後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讓你平平安安的。」
慕容心在洛梓的幫助下重新躺下,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合上眼睛慢慢睡著了。
洛梓望著慕容心憔悴的面容,不禁嘆息。
他們已經回宮快一個月了,本以為剛一回宮便能遇上慕容蘭,可是那次在京城附近尋到慕容蘭和曉靈生的蹤跡后,他們卻突然憑空消失了。蕭雲澤說無論風覺怎麼找,都找不到。
自那日後慕容心便夜夜夢魘,有時會夢見慕容滅門那夜,有時會夢見慕容蘭被人追殺。偶爾蕭雲澤在她身邊陪著,她才能安睡一晚。可是,回宮后,蕭雲澤便政務纏身,有時候一整夜都在御書房,根本無法夜夜陪伴慕容心。
御書房內。熏香裊裊,只有靠近書案的燭台燃著,晦暗不明的殿內只有一人斜倚著坐在書案前。
紫金香爐內焚著靜神寧心的沉香,然而此刻坐在書案前的蕭雲澤卻是無法靜心。他身著白色雲紋錦袍,修長的手指扶著額頭,眉頭緊鎖地看著案上的錦盒,錦盒中的正是那枚盟主印信。
其實這些日子蕭雲澤本可以去啟祥宮陪著慕容心的,可他總以在御書房處理政務為由不去啟祥宮。
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慕容心,自從那夜看見慕容心夢魘后滿臉的驚懼和憤恨,便不由得擔心后怕。
雖說慕容山莊滅門一事並不是他所為,可是他也曾無形中推動了這件事。當時因查探「風月」遲遲無果,可他擔心自己牽涉過深讓慕容心察覺,便略施計策,讓人放出「風月」的藏寶圖將被慕容莊主銷毀的消息,這樣覬覦此物的人就會傾儘力量尋找。他本想借這些人的手坐收漁翁之利,然而怎麼也沒想到那些人的手段如此殘忍狠絕,竟給慕容一族招來殺身之禍。
而今,這枚印信便是他與此事的關聯,如果慕容心得知印信的真正來源,以慕容心的才智,一旦去探查那一切便藏不住了。
蕭雲澤側倚在椅子上,微微抬眸,瞥了一眼上前的人,「風覺,將這枚印信派人交給師父。」聲音慵懶卻不容質疑。
然而面前的人卻並未立即回應,而是靜靜地立在原地。
蕭雲澤察覺不妥,便坐直身體,警惕地看向那人,之間那人身材瘦小一身夜行衣,披著黑色斗篷。
「為何要將印信送走?」嬌柔動聽的聲音從斗篷下傳出。
那人將帽子拉下,露出了精緻的面容,原來是芸香。
蕭雲澤瞧見她,略一挑眉,語氣有些不悅地道:「怎麼是你?誰允許你入宮的?忘了朕是如何對你交代的了嗎?」
芸香並無懼色,從容不迫地道:「主人,您如今遇上麻煩,芸香自然要為您排憂解難了。」
「哼!麻煩?什麼麻煩?」蕭雲澤不屑地看著她。
「您如今想必正在苦惱如何讓皇後娘娘在一些事上不對您生疑,而芸香正好有一計。」
「是什麼?」蕭雲澤眼眸微動,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芸香看見他如此淡漠疏離的樣子,心中不由一痛,可是面上笑容依舊:「芸香不辱使命,找到了慕容二小姐,若是您有了慕容二小姐這個證人,還有何可懼?」
「你找到蘭兒了?」蕭雲澤神情忽然嚴肅起來,手指輕輕敲擊著書案。
「是,其實就在慕容二小姐和曉醫仙蹤跡消失不久,我在城中見到了他們,只是他們易了容,故而您派去的人才沒尋到。自您讓我留意她二人蹤跡時,我便時時留意,他們雖然易容,可是兩個人的習慣氣質還是很容易辨認的。」芸香細細講述自己找到慕容蘭和曉靈生的經過。
蕭雲澤嘴角微微上揚,「嗯,不錯,不枉我將你安排在醉香樓,您能有如今的能力也是在那兒練就的。」
芸香聽見蕭雲澤對自己的誇獎,心底頓時一陣歡喜,便繼續道:「我自稱曾經受過皇後娘娘的恩惠,我以如今難以入宮通報為由將他們安置在了京郊的一處宅子中。據我所知,慕容二小姐曾見過慕容莊主最後一面,而慕容莊主也曾告訴她讓她帶走盟主印信,只是她並未找到!」
蕭雲澤聞言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什麼?讓她帶走印信?當時印信是隱衛趁亂取走的,萬幸沒讓她撞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若慕容蘭與隱衛撞見,那麼隱衛必然會殺了她滅口,這是隱衛行事的規矩。
「如今絕不能讓她與心兒相見!」蕭雲澤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芸香,你剛剛說讓她給朕當證人,是何意?」
「您放心,慕容二小姐目前不會與皇後娘娘姐妹團聚,她此刻得了疫病。而芸香是想藉此機會,使用異域秘術催眠慕容二小姐,讓她忘記這件事。」芸香用手輕撫自己的頭髮,緩緩地說。
「疫病?怎麼會?師叔不是也在?」蕭雲澤頓時有些緊張。
「據說是在躲避追殺的路上,遇上了得了疫病的人,慕容二小姐不甚傳染,醫仙倒沒什麼大礙。」
「哦?真的是這樣嗎?你最好不要騙朕!朕還不了解你嗎?」蕭雲澤面色陰沉,目光凌厲。
芸香對上蕭雲澤的目光時,心頭一緊,便不敢再隱瞞了,「沒錯,的確是芸香做的。是我將他們關了起來,他們至今不知道是誰所為。」她低著頭,不敢抬眼看蕭雲澤。
「所以你剛說以受恩於心兒的身份安置他們的話都是你編的?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傷害朕的妻妹!」蕭雲澤的聲音忽然充滿怒意。
「芸香也是為了防止事情敗露,若是趁此時用催眠術讓她忘記印信之事,不就萬無一失了?主人此刻可萬萬不能手軟,何況催眠並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芸香神色認真地望著蕭雲澤。
蕭雲澤的情緒稍稍緩和,他眉頭緊鎖,緩緩閉上雙眼,用手揉著太陽穴。深吸一口氣道:「罷了,容朕想想。朕會遣人給你遞消息的,在此之前你不可輕舉妄動!」
芸香柔聲回應:「是,請陛下放心。」
「對了,天色已晚,你且在偏殿安置,天亮后讓風覺送你回去,免得被宮裡的眼線盯上。」蕭雲澤淡淡地說。
「宮裡的眼線?主人不是將身邊的人都清查了,怎麼還會有眼線?」芸香疑惑地望著蕭雲澤,眼裡滿是擔憂。
蕭雲澤嘆息一聲,「唉,是蕭雲溟。朕以為朕對他已經夠仁慈了,想不到他的手還是這麼長,從揚州伸到了這裡。看來之前離京都是他的計謀,為的是韜光養晦,以待來日。」
「肅王竟有此謀略?」芸香驚訝於蕭雲溟會有這樣的頭腦,她曾經作為蕭雲溟的「紅顏知己」可從來沒看出來。若曾經的他都是偽裝出來的,那此人當真是太可怕了。
「哼!不管是他的計謀還是有人從旁指點,他一時翻不起什麼浪花,朕不動他的人只是不想打草驚蛇。你今後做事小心點,不要讓他的人盯上。」蕭雲澤冰冷的神情中透著一絲嘲諷,他根本不會將蕭雲溟放在眼裡,以前不會,如今更不會。
從前的廢后如今在京郊的慶雲寺吃齋念佛,他早就派人去查探過,廢后並無任何異動。就算有,他依然不會懼怕,如今的他已經可以抵禦任何的明槍暗箭,無所畏懼。
「芸香明白,主人放心。」芸香微微欠身,行禮告退。
蕭雲澤並為抬眼瞧她,依然閉著雙眼,他看似面上無波,其實心中早已成了一團亂麻,他不知道要如何決定,他真的不想再做欺騙和傷害慕容心的事了,可若不對慕容蘭催眠,慕容心就會知道印信的事,若她繼續深究,那一切就都瞞不住了,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2
天空中的最後一顆星星收斂起了光芒,黑暗散去,晨光熹微。那緩緩升起的太陽便是寒冷冬日裡難得的溫暖。
慕容心很早就醒了,她今日的精神較前幾日強了許多。洛梓為她梳洗好,她便一個人站在窗前望著天邊的初陽發獃,是不是輕撫自己的腹部。
「小姐?小姐?」洛梓不知何時出現在慕容心身邊,輕輕喚她。
慕容心回過神來,「怎麼了?」
「小姐今日精神好了許多,今日天氣晴好,不如出去轉轉?」洛梓面露喜色。
慕容心淺笑著點點頭,「好。」她忽而想到什麼,繼續道:「對了,陛下是不是又在御書房忙了一夜?」
「嗯,昨夜福瑞小公公來啟祥宮傳信,陛下昨夜的確在御書房處理政務。」洛梓口中的福瑞便是蕭雲澤如今的近侍。
慕容心微蹙眉頭,眼中透著心疼,「我先去小廚房給陛下做些吃的,一會兒親自送過去。」
洛梓眼前一亮,忙點頭。她們家小姐終於對旁的事來了興緻了,果然如今只有與陛下有關的事她才會上心一些啊。
慕容心與洛梓在啟祥宮的小廚房忙忙碌碌的,不一會兒便做好了幾樣精緻的點心,還燉了一盅暖身的雪蓮雞湯。洛梓將這些一樣一樣的裝進食盒裡,提著它陪著慕容心一起去御書房。
今日雖然天氣晴朗,但還是有些冷的。洛梓臨出啟祥宮前硬是給慕容心披上了狐狸毛大氅。
慕容心原是不肯的,可洛梓卻說是怕凍著小殿下,她無奈之下只得就範。
她們出來的時辰還較早,一路上見到的宮人寥寥無幾。她們剛行至御書房門前,御書房的殿門便打開了,出來的是風覺,洛梓正想叫住他,卻被他身後的人吸引了。只見跟著他出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
「咦?那是誰啊?」洛梓疑惑道。
慕容心站在原地,細細打量著那個人。
風覺一抬眼便瞧見了慕容心忙上前行禮,「屬下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風統領這是要去哪兒?」慕容心在問風覺眼眸卻緊鎖他身後的人。
風覺神色微變,側身瞥了他身後的芸香一眼,拱手道:「回娘娘,屬下奉陛下之命送……送人出宮。」風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芸香的身份。
「哦?何人?可是你身後的人?」慕容心挑眉望著風覺。
風覺手心冒汗,「是。」
慕容心深吸一口氣,見風覺為難,便揮了揮手,「罷了,你去吧。既是陛下遣你送,定是位貴客,不要怠慢了。」慕容心眼神探尋地望著那戴著斗篷低著頭,根本看不見面容的人。
芸香聽到慕容心的話,微微勾唇一笑。
「是!屬下告退。」風覺應道,便帶著芸香從慕容心身旁走下階梯。
當芸香從慕容心身邊走過時,本就嗅覺敏銳的慕容心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似是桃花。可是這個季節何來的桃花,她不免疑惑地轉身,望著那個離去的背影。
身材嬌小,身上還有花香,分明是個女子。慕容心暗暗想著。
「小姐?」洛梓舉起手在慕容心眼前晃了晃。
慕容心這才回過神,「走吧。」
洛梓扶著她走到殿門前,慕容心忽然轉身,「洛梓,把食盒給我,你去把阿軒找來,和他在啟祥宮等著我。」
洛梓點點頭,便立馬離開了。
慕容心將殿門打開,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沉香味,本就不喜熏香的她咳嗽了幾聲。
坐在書案前,撐著頭小憩的蕭雲澤聞聲,睜開了眼睛,見慕容心站在門口,連忙起身朝她走去。
「心兒,你怎麼來了?快進來。」蕭雲澤說著,便將殿門關上。然後站在慕容心身前,為她脫下大氅,接過她手中的食盒,牽著她朝裡面走去。
慕容心面色有些陰沉,跟在蕭雲澤身後一言不發。待坐在御書房的暖閣里時,蕭雲澤才瞧見他神色不對,便有些疑惑。
他扶著慕容心坐好后,便從書案上拿來了暖手爐,放在了慕容心手中。
蕭雲澤蹲下身,眼眸緊鎖著慕容心,「怎麼了?臉色這樣不好?」
慕容心瞥了蕭雲澤一眼,冷哼一聲,「哼!難怪這幾日不來啟祥宮,原來是有佳人相伴。」
蕭雲澤聞言,忽然想起芸香剛剛離開,定是和慕容心撞見了。他輕笑一聲,起身將食盒打開,拿出裡面的點心和湯。
看著那些食物,心中不由一暖,「還是心兒最心疼我了。為我做了這麼多好吃的。」
「休要打岔,那位佳人到底是誰?」慕容心也不端著了,直截了當地問。
蕭雲澤拿起一塊兒點心正要咬下去,慕容心一把將點心從他手裡搶了過來,瞪著他道:「快說!不說不給你吃!」
蕭雲澤見狀,忽地笑了起來,輕柔地撫摸慕容心的烏髮。「好久都不見你這樣任性了。心兒,這才是真正的你啊。我不希望這皇宮將你束縛住了。」
慕容心聞言,眼眸低垂,心裡咯噔一下,她確實很久不曾這樣了,她為了做好皇后收斂天性,也因為慕容山莊的事而對一切興緻缺缺。竟忘了自己只是慕容心,只是想與所愛相守的慕容心。
慕容心面色一改之前的陰沉,眸光亮了幾分,挑眉繼續問:「老實交代,她到底是何人?」
蕭雲澤坐在她身側,輕輕摟著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道:「只是為我在京城中做事的一個普通女子,她是來給我彙報近來京城的動向的。你放心,我身邊有你一位美人足矣。」
慕容心微微揚起下巴,盯著他道:「真的嗎?」
蕭雲澤眼神真摯,重重地點點頭,「嗯!我怎麼敢騙夫人呢!」
慕容心微微一笑,靠在蕭雲澤懷裡,「諒你也不敢。」
暖閣里兩人相互依偎,盡顯一片恬靜美好。可就是這樣親密的兩人,彼此卻各懷心事。
慕容心此刻對蕭雲澤的話半信半疑,剛那名女子身上特別的桃花香顯然身份並不普通,她準備去查探一下。
而蕭雲澤心裡也暗暗謀算,如今慕容心已經見到芸香,恐怕一些事也瞞不住她了,他決定按照芸香的提議給慕容蘭催眠以絕後患。
3
慕容心在御書房陪蕭雲澤了一會兒,見蕭雲澤要與朝臣議事,便回啟祥宮去了。
慕容軒早已候在啟祥宮正殿,他一見到慕容心便將這些日子查到的事情一一彙報給慕容心。
「阿姐,我去查了近兩年與慕容山莊往來的各地商賈,他們並無異樣,畢竟能與山莊有生意往來的底子都很乾凈。」
慕容心點點頭。這些人知曉風月的少之又少,何況就算知道,也以為是傳聞罷了。
「阿姐,那日在山莊能找到的線索很少,那些人用的武器都是普通的長劍大刀,他們行事乾淨利落,根本沒留下什麼顯露身份的痕迹。」慕容軒不免露出失望的神色。
慕容心輕嘆一聲,起身走向窗前,將窗子推開。她立在窗邊,纖細的手指觸摸著案上的紅梅,那紅梅迎著寒風,愈發冷艷。
「沒有線索,那便抽絲剝繭尋出線索來,殺人償命,我必不會放過他們!」慕容心語氣堅定。
她轉身看向慕容軒,「阿軒,當務之急是找到蘭兒,真希望她平安無事。除此之外,我還想讓你幫我查一個人,此人是名喜歡用桃花香的女子,想來煙花之地會有她的下落。慕容山莊曾在京城中的暗線可以啟用了,他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慕容心的目光暗了幾分,她現在隱隱覺得蕭雲澤有許多事都瞞著自己,這種感覺讓她有些無措。
慕容山莊在京城的暗線是慕容家曾以經商之名,安插在京城中的眼線,他們為慕容山莊往來生意,也會提供各種消息。
慕容軒按照慕容心的意思便一刻不停地出宮查探。
與此同時,蕭雲澤也派人給芸香遞了消息,讓她給慕容蘭催眠,抹去與印信有關的記憶。
慕容軒很快在暗線口中得知那女子的身份。京城妓館的女子都喜用花香,不過在冬日還能用上桃花香的卻只有京城最富盛名的醉春樓。而醉春樓的花魁芸香姑娘最喜用桃花香,而且她所用的桃花香均是自己親手調配的,就連用的桃花都是她親手種在暖房裡的。據說因為芸香身後有一位貴人,而那位貴人格外疼惜她,那暖房就是那位貴人為她所設,裡面種的都是她最喜歡的花草。
當慕容軒將他所查一一述說時,慕容心正站在書案前作畫。她畫的便是桃花,聽到那位貴人為芸香設暖房種花時,她握著筆的手微顫,桃花的顏色暈染的重了幾分。她微蹙眉頭,放下了畫筆。
慕容軒察覺到慕容心的神色變化,小心問道:「阿姐?可是有何不妥?」
慕容心聞言,拿起剛剛作好的畫,望著暈染稍重的那朵桃花,嘲諷地勾了勾唇,「這桃花若是開得過於艷麗,便少了幾分該有的嬌俏可愛。」
她隨手將這幅畫折起來,丟進了燒的正旺的火爐中。不過一瞬燃成了灰燼,火爐里冒起點點火星。
慕容心收起思緒,看著一臉茫然不解的慕容軒,語氣有些冷漠,「這幾日你跟著那位芸香姑娘,留意她的動向。」
慕容軒立即收起心裡的疑惑應聲照做去了。慕容心一個人愣愣地望著那火爐,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他究竟瞞了我多少事,一個青樓女子都為他做事,可我卻一無所知。貴人?花房?哼!好一個紅顏知己啊!」慕容心心痛的紅了眼眶。
就在她傷心之時,腹中的孩子忽然動了一下。慕容心忽然怔住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孩子的存在,她輕輕撫著自己隆起的腹部,方才的難過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為人母的喜悅。
「好孩子,這還是你第一次踢娘親呢。是不是娘親難過,你生氣了?好了,以後娘親為了你也會保持愉悅的心情。幸好娘親還有你。」她聲音格外溫柔動聽,腹中的孩子似是聽懂了又輕輕動了幾下。慕容心臉上的陰霾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慈愛的笑容。還好她有這個孩子陪著,有時候這個小傢伙還能讓她一時忘記難過和痛苦的事情,好像有他在自己就什麼都不畏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