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位姑娘,不知是何方神聖?連北鎮撫司的牆也翻得了。」奚鷺遠半帶調笑地說道。他正欲往前,魚菡卻先慌忙轉身跑走了。
忽有陣微風輕拂,將二人中間那樹梨花吹的四散滿天。和風輕輕吹起他暗色衣袍的一角,他整個人在一樹潔白中似乎格格不入,可他卻被襯得有些清雅淡然的滋味。
他看向那慌忙奔跑的姑娘,嘴角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北鎮撫司竟有女人,真是有趣。
......
魚菡比魚宏建回得早,魚宏建截她無果,只得悻悻而歸。走到前廳時,正對上要出門的魚菡。
「爹,姨娘們已經備好飯在候著了。」魚菡看著他,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道。魚宏建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機械地說道:「你何時回來的?」
魚菡淡笑,滴水不漏地回答:「爹爹糊塗了。爹爹最近不許我出門,而且今日千羅來找我,我二人一直在家。」
宋千羅是她的手帕交,向來聰慧,即使二人沒一起通氣,宋千羅也會滴水不漏地應對。不過魚菡倒真不相信魚宏建會去找宋千羅對峙。
聽完魚菡的話,魚宏建仍是半信半疑,不過他在魚菡臉上看不出什麼破綻,只得作罷,對魚菡擺擺手,正要離開,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對她說:「這月望日為父找人算過,算是嫁娶的黃道吉日,你這幾日準備準備。」魚菡點頭,魚宏建瞥她一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望日,便是在兩日後。魚菡緊緊握拳,指甲都要嵌進手心,頭一次聽說成親時間提前兩日告訴新娘子的,魚宏建一心只想著兩家聯姻好助他平步青雲,短短兩日,什麼都要她自己準備好,儘管嫁的是奚鷺遠,可她心裡還是生出一絲無名火來。
魚菡臉色瞬間變冷,從身後紅葉手中拿過面紗戴上,快步走出大門。
陽春三月的京城仍泛著一絲冷,但即使在傍晚也擋不住小販們做生意的熱情。大街上三五吆喝此起彼伏,路邊花燈一路延伸,蜿蜒燦若星河。
不過魚菡今日無意逛街。葉斂得了暗報,邱文死前曾日日密會一人,且每每都是夜晚,此人如今還不知邱文已經死了,想要知道點什麼,只能先從他身上找突破。
魚菡想著,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若葉斂情報無誤,那密會的地點便是......
「品香閣?那閣子去了多少次了,你不嫌膩我嫌。要去自己去。」躺在塌上的奚鷺遠懶懶地朝坐在他書桌旁的男人說道。
那人微微抬頭看他,搖曳燭火映襯著他優越的眉眼,襯得他燁然若神人。聽罷奚鷺遠的話,他笑著合上桌案上的書,並不直面回答他,而是反問:「小奚大人,陛下要您查的案子,如何了?」
奚鷺遠扯扯嘴角,嘴裡嘟囔著:「江權,小爺欠你的。」翻身下榻,徑自走出房門,踱著步子向街上走。
......
魚菡在品香閣二樓找了個位置坐下,這位置極佳,能看得見一樓大廳,又正對著邱文常與人密會的芸蕪間,而且十分隱蔽。她點了杯龍井,安安靜靜地等著。
忽的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魚菡向下投去淡淡一瞥,只見兩位公子款款而來。
二人明顯氣場不同,玄衣公子乍一眼看過去只讓人覺得冷冽與疏離,而白衣公子讓人看了只覺如沐山間柔和微風。但人們的目光還是讓玄衣公子吸引了去。只見他馬尾高梳,結處只綴著一鎏金髮帶,整個人看上去身姿挺立,氣宇不凡,劍眉星目,在人群中最為出挑。
有人認出了他二人,低聲與同伴咬耳朵:「那可是大理寺少卿奚鷺遠大人,他身旁那位是戶部尚書江濤大人的兒子江權江公子。」
「這二人可真算是人中之龍啊。」
「是啊是啊,我若像他二人一樣,那可要燒高香了。」
「我若是京城的姑娘們,我也心悅他們。」
「......」
人群還在吵嚷,不過小奚大人似乎對他們的評價很滿意,暗中笑了笑,忽的覺得樓上有人在看自己,冷不防抬頭,卻正好撞進一個姑娘的眸中。
視線交匯,魚菡慌得低頭。奚鷺遠並不在意,和江權一起上了樓。
歌舞昇平,一派繁華,誰又知其中波濤。
二樓。
魚菡靠在椅子上,眼睛不時盯著三樓的芸蕪間,手指不自覺地點著桌面。這是她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每每審問,靜默無聲的牢里,敲擊聲格外明顯,在那些犯人聽來,像是為自己敲響了喪鐘,令人格外膽寒。
忽然一道白衣身影映入眼帘,魚菡漫不經心抬眼,正對上江權那張俊臉。她淡淡地向旁邊瞥去——奚鷺遠不在。魚菡皺眉,問道:「這位公子,有何貴幹?」
江權笑著回答:「在下江權,只是看到姑娘一人在此,不知姑娘可是....」
「等人。」魚菡冷聲道。
江權並不在意,仍然與她攀談,「如此,那姑娘的友人未來之前,姑娘可否同在下共飲一杯?」
「否。」這次魚菡連看也不看她,並非說她如此不知禮,而是她今日實在是有要事要辦。可眼前這人竟像是狗皮膏藥一般纏著她。如此倒罷了,可這人,一直在擋她看向芸蕪間的視線。
她起身,正要言辭把他勸走,冷不丁瞥見一道黑影閃進芸蕪間,她反應迅速,提起裙子便向樓上沖。眼前的男人堪堪攔住她。
她閃身,又是一掌劈過,江權躲不及受了她這一掌。她趁此機會登上樓梯上了三樓,找到芸蕪間,抽出袖中小巧但鋒利的匕首,在門外觀察片刻,也進了屋。
還未走幾步,她眼前銀光一閃,另一把匕首架上她的脖子,她立刻抽出她的匕首,一擊擋了過去。
魚菡的武功在錦衣衛里稱不上第一,但以一當十這種程度還是有的。可眼前這人的功夫遠在她之上,這人並不戀戰,而且還能抓住她的弱點,不消片刻,魚菡便敗下陣來。
借著月光,魚菡看清了——是奚鷺遠。他眉眼冷冽,似乎下一秒就要要了她的命。事實確實如此,那把匕首再次抵上她的脖子,她似乎都能感覺到鮮活的血液在汩汩地流。
「這位...姑娘,若你安心喝茶,你大可與此事無關,可惜了,這麼美的姑娘,我還真有些不忍心下手呢。」奚鷺遠假意笑著,手上沒有片刻鬆懈。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下一刻,江權推門而入,在奚鷺遠身邊耳語,聲音不大,但魚菡聽的清清楚楚:「城外有新情況。」
魚菡趁機擋開刀子,還順勢也劈了奚鷺遠一掌,然後飛快地跑到窗邊一躍而下。
江權目瞪口呆:「這...可是三樓...那姑娘...」
奚鷺遠冷笑:「那可是個練家子,當會輕功,她劈我那一掌可不輕。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