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4章 兩軍對峙
瀛洲海岸外,灌木叢不再生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無人煙的廣闊沙丘。
軍隊沿著沙漠邊緣向江陸城開進,隊伍綿延十幾里。
看著蜿蜒的隊伍,燕回想起一條巨蛇,那是在極南之海的船上,他親眼目睹一條巨蛇,身體橫跨整個甲板,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就像此時影衛軍的槍尖。
他身處四周都是岩石的一塊高地,距離大部隊還有數里之遙。
此時,他正舉著水壺河水,絕地則在旁邊嚼著灌木。
小趾帶著倖存的斥侯君,在高地附近紮營,同時監視四周的敵情。
燕回想起兩天前的那場戰鬥,還有那個金甲男子,以及幾個前來索要屍體的人。
四名瀛洲騎兵趕來,神情肅穆,要求面見第一將軍。
紀滔騎馬出來接見,還帶了一支軍隊,不可謂不正式。
然而瀛洲人無動於衷,穩穩地坐在馬鞍上。
「我們是為youmei的遺體而來。要麼交給我們,要麼殺了我們。」
紀滔有些沉不住氣,惱得滿臉通紅:「他說什麼?」
「身穿金甲之人。」燕回說道。
士兵盯著他,從頭到腳地打量。「是你?就是你殺了他?」
燕回點點頭。有一名瀛洲士兵已經拔刀出鞘,卻被一個灰發男子喝止。
「他的名字叫武信山田,youmei在你們語言是未來的意思,他是瀛洲的皇儲。」
「我們對此深表同情,也對貴國的巨大損失深表遺憾。」
「你們來此侵略我國、掠奪資源。但你們什麼也別想得到,唯有死亡。」
世子袁寧舉起酒壺灌了一口,含在嘴裡漱了漱,一口吐在馬蹄旁。
「將軍,如此無禮的信使,不殺不足以振軍心。」
「不可。」燕回制止,對瀛洲騎兵道。「隨我一同取遺體。」
他們策馬往屍體所在的地方行去時,燕回能感受到紀滔的憤怒,以及世子袁寧的憎恨。
瀛洲士兵翻身下馬,將屍體抬起,放到一匹馱馬的背上。
灰發士兵將遺體固定好,轉身面向燕回:「你叫什麼名字?」
燕回並沒有拒絕:「影衛軍,燕回。」
「你幫了我的忙,卻無法減輕我的恨意。燕回,未來殺手,身為侍衛,我或許應該自絕性命,但我要帶著仇恨活下去。我的名字叫宮本文藏,瀛洲守衛軍第十大隊的統領。」
說完,他們策馬飛馳離開。
燕回想起去年冬天,魁長老與他並肩走在積雪的訓練場。
「這場戰爭與我們所知曉的戰爭都不一樣,將會犧牲無數人命,包括至高殿的兄弟,都將有去無回。你明白嗎?」
燕回點點頭,他聽長老說了很多,卻不知該回答什麼。
「可你必須回來,燕回。你要拼盡全力戰鬥,盡你所能殺人。無論你的手下和兄弟死了多少,你都必須回來。」
燕回點頭,長老笑了。
這是燕回第一次看見魁長老露出笑容,從許多年前他站在大門前直到現在。
「燕回,有時看著你,我經常想起你的母親。」長老悲聲道,然後轉身走開了。
花褲衩叼著一隻野兔,大步跑到燕回腳下放下野兔。
「大笨狗,你自己留著吃吧。」燕回撓撓它的脖子。
花褲衩高興地吠了一聲,蹦蹦跳跳地追過去。
「我們往常出征,你都把它留在至高殿,為什麼這次要帶上它。」小趾坐在沙丘上,打開水袋。
「修堯死後,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兄弟。」
「他……真的是被神秘野獸撕碎的嗎?」
「嗯……」
兩人沉默。
燕回看著軍隊,小趾大口喝水。
「這麼說,你殺死了瀛洲皇帝的兒子。」小趾問。
「是皇儲。瀛洲似乎是在臣民中挑選繼承人。」
小趾皺起眉頭:「他是怎麼選的呢?」
「可能跟他們的道有關吧。」
「那傻小子也太弱了,何必上戰場呢。」小趾說話很直。
「估計跟我們一樣,沒得選。」
小趾點了點頭,望向四周的沙丘:「不知道陛下怎麼想要這種地方,我們登陸后,連一棵樹都沒見著。」
「我們根據古老的協議,來此拿回屬於梁國的土地,以及瀛洲絕道者對我們的所作所為,討回一個公道。」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我是說,我見過的瀛洲人基本都是商人和漁民……」
「你在質疑陛下的話?」
小趾丟出了一把沙子,「我只是不想糊裡糊塗的死。」
燕回笑了:「很好,保持這種態度。」
「將軍!」有個斥候喊他,指向東邊。
「多少人?」小趾問。
「我估算不出來,不過比我們人數要多三分之一。」
燕回心急如焚地看著遠處的景象,上萬瀛洲軍隊擺出攻擊陣型,正穩步向他們所在的高地行進。
第一將軍命令燕回率領全軍登上高地,然後將旌旗插在最高處。
又在四面斜坡處,埋伏了不下五千的弓箭手。
高地的兩邊,步兵以團為單位列陣,站成八排。
後方,五萬步兵整隊待命。
右側是來自獸原高地的一萬騎兵。
後方還有四支騎兵隊,一支來自至高殿,一支是岳州的黑騎,另外兩支來自禁衛軍,由子亥王子率領。
這是梁國召集的有史以來最強大軍隊,如今第一次與敵方正面交鋒,第一將軍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紀滔與燕回站在高地,他眼神陰鬱,充滿憎恨。
「我敢肯定你知道那個叛徒崽子在哪裡。」
「將軍……」
「那雜種把我搞成這副模樣。」紀滔舉起右臂,斷肢上罩著皮套,伸出的倒鉤在驕陽下閃閃發光。
他瞪著燕回,似乎忘記瀛洲大軍正在逼近。「燕回,你找到的絕對不是被什麼野獸吃剩的碎肉。」
燕回對於被安排到高地來很是吃驚,雖說這樣可以更好地觀察全局。
但最令他吃驚的是,此人竟然選擇在火燒眉毛的時刻發難。
「將軍,或許我們可以戰後再談……」
「我知道我兒子的死,不是所謂地結束痛苦。我知道誰想害死他,我知道你就是他們的工具。等我打贏這一戰,再找你算賬。」
「將軍,如果當時您不是執意處死俘虜,您這隻手也許就能保住,我也不會失去我的兄弟。紀炳將軍是我的朋友,我幫他結束痛苦也只是為了不再受罪。我話已至此,將軍……」
兩人無聲地對峙著,第一將軍氣得發抖:「既然如此,那你就躲在至高殿和皇室後面吧。」
他咬牙七尺地說,「等我贏得這場戰爭,誰都救不了你。你和至高殿的那幫人,誰也逃不過。皇權絕不允許你們這些人的存在。」
「父親!」一個容貌俊俏的年輕男子走來,背著一把長劍,腰間佩戴一把匕首。
紀修努了努下巴,示意正在逼近的大軍。
第一將軍竟然沒有對自己的兒子發火,反而有些懊惱和失望,隨即狠狠地瞪了燕回一眼,大步走開。
紀修沖燕回笑了笑。
燕回笑著回應:「把你的胸甲繫緊一點,跟緊你父親。」
紀修點了點頭,走回第一將軍身邊。
燕回思索著紀滔剛才的話。皇帝很可能做了不少交易,編織了許多謊言,才把這群人送上了船。岳州黑騎軍,獸原高地的蠻騎軍。
更不知道皇帝付出多大代價,才讓海梟統一運載大軍過海,宛州出了多少軍費?
燕回又想起長老的話……
「zengunjunbi!」
敵軍全體將士放聲高喊,聲音之大。
「擊鼓!」
「吼!吼!吼!」
鼓聲如雷,全軍隨之高呼,足以壓過瀛洲軍隊的聲音。
雙方十幾萬軍隊舉起寒光閃閃的戰槍。
尹風站在最高處揮舞著一個數米長的旗杆,十幾萬人都能清楚看見迎風飄揚的戰旗!
最靠近的瀛洲軍隊已經開始加快步伐,對立搖晃不齊。
第一將軍的判斷沒錯,燕回看到領頭的敵軍的完全失去控制,隊形逐漸散亂,有人跑了起來,衝上沙丘,戰嚎變成了憤怒的吼叫。
「沒必要等了。」燕回對聶君遙說。此時他手裡也備好了弓箭。
「他們一進射程就放箭,說不定能跑得更快些。」
鄧透斯舉起長弓,高喊一聲。
「全軍準備!搭弓!」
弓手們紛紛抽出箭矢,搭箭上弦!
「放!」
一支箭矢劃出一道弧線,一千多支箭矢緊隨其後,如雨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