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20章 小趾
那柄飛刀刺進皮肉之中,劇烈的疼痛蔓延全身。他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燕回、至高殿、女人……皇帝臨死前的眼神,那是一個終日愧疚的人獲得了解脫。
周邊熱浪滾滾,慘叫聲不斷,但疼痛隔絕了一切,他對外界的感知極其遲鈍。
至少我不用活下來背負罪過!他心裡這樣想著。
刀尖造成的痛苦,喚醒了那一粒壓抑已久的種子。
刺痛的感覺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難以承受的灼燒感,炙熱的火焰在他體內衝撞,遍及皮膚,尋到了身上的疤痕。
那些奇異團的傷疤正在猛烈地灼燒…….之後全消失了,連同束縛之力…….也消失了。
他翻了個身,吐出了口氣,自由的感覺席捲全身。他撫著胸膛,摸向傷疤,卻只摸到光滑的皮膚。它們不見了,沒了傷疤,沒了束縛,自己可以動了。
他打算起身,肋部的劇痛傳來,飛刀依然插在原處。這竟然是至高殿所用的飛刀,他頗為訝異地將其拔出來。
他掙扎著起身,發現身處熊熊大火之中。皇帝的屍體就在他面前,雙目圓睜,與他對視。
忽然左側有人大喊,吸引了他的目光。
只見女人抬起手,火焰噴向趴在地上的公主,掠過她的頭髮和面龐,激起一連串慘叫。
女人熄滅了手中的火焰,跌跌撞撞地走過去,鮮血不斷地淌過臉頰。「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千刀萬剮,我要——」
長戟從女人背後猛***,戳穿了前胸。她仰著身子,嘴裡血如泉涌。愣了片刻,她扭過頭,看到了小趾。「夫君。」
她深情地笑了笑,露出血紅的牙齒。小趾手中長戟猛地一轉,女人眼裡的生命之光暗淡了下去。
公主拼盡全力站起身,慘叫聲越發凄厲,雙手胡亂拍打著臉上的火焰。
「公主……」他走過去,可對方嚇得退開了。
她哭喊著衝進濃煙。
他追上前去,卻處處裝上火牆,又被滿地的屍體絆倒。
慘叫聲從遠處傳來,公主仍然在失去理智地亂竄。他看到一具侍衛的屍體,被割喉斃命,小趾愣在原地。
他們來了,計劃開始了!
他撿起長劍,循著慘叫聲往前跑,每個轉角處都發現了屍體,地面已經變得血跡斑斑。
很快,打鬥的聲響和痛苦的呼號聲越來越近。原先潛伏於暗處的天孫奴隸,已經開始了暗殺計劃。
陰影中走出一個奴隸,他一劍刺穿了婢女後背,又沖他而來。
小趾舉起劍,用天孫王國的語言說:「皇帝已經解決了,我奉命去抓他妹妹。」
奴隸一愣,手裡的劍稍稍放低。小趾的劍尖掠過對付的鐵刃,捅進眼窩,穿透腦袋。
屍體越來越多,小趾也只能幹掉攔路的人,沒有時間去救被人。
劈砍挑刺的感覺是那麼熟悉和愉快,瞬間找回了在至高殿受訓多年的記憶。自己不再是奴隸了,他是至高殿的兄弟!自由的感覺令他欣喜若狂,不禁加速飛奔。
他走到一名身著將軍盔甲的屍體前,此人還在掙扎。「看見公主了嗎?」
「周趾……將軍,是你嗎?」軍官嘶聲說道,「我在……影衛軍,見過你……」
「是我!你是?」
「紀——炎。」他咳出的鮮血沾滿了下巴。
「你的傷……我沒辦法……」
「別管我,去寢宮找她……東邊。」紀炎的眼睛漸漸失去身材,嘴角卻露出微笑,「轉告她……」
「兄弟?」
紀炎的微笑消失了,五官鬆弛,毫無生機。
梁州城內火光衝天,港口擠滿了天孫王國的戰船,不止一千艘,無數士兵湧上碼頭。街上看不到梁國禁衛軍的身影,全是奴隸軍的人,梁州今夜必定淪陷!
小趾來到皇宮東側,幾具屍體躺在樹下。前方傳來打鬥聲,還有異族語言的喊罵聲。
他沖了進去,發現一個奴隸軍正在對付一個人高馬大、遍體文身的女人。
女人長矛飛旋,鮮血四射,一個奴隸軍已經倒地,另一人魯莽地向前突刺,女人揮矛刺穿了對手的腿,然後迅速閃開,不給其餘兩人夾擊的機會。
他走到受傷的奴隸軍身邊,一劍抹了脖子,又刺向另一人的後背。
「你是誰?」長矛女人問道。
「至高殿的人,來找公主殿下。」他回答。
「你沒有披斗篷。」她懷疑地眯起眼睛。
「周趾將軍?」瘦高的少年走上前盯著他,「你是周趾將軍嗎?」
「是我。」他說。
長矛女人仍未打消疑慮,但是長矛放低了一些。「這地方到處都是謊言,別輕信他人。」
「公主在不在這裡?」
「她不在這裡,我是岳州冼天佑的外孫,這位是格桑,公主的朋友。」
「我是使者。」格桑強調。
「陛下遇刺,皇后和皇子們都死了。公主逃了出來,但身受重傷。」
格桑驚怒交加,急忙問道:「受傷了?怎麼受得傷?」
「被火燒了。那刺客……有操縱火焰的力量。」
格桑揚起長矛:「刺客在哪兒?」
「被我親手殺死了。現在沒時間細說。大量敵軍已經登陸,都城很快淪陷。」他環顧空蕩蕩的寢宮,知道公主肯定不在這。「我們得走了,你們跟我去至高殿。」
「不能丟下女王。」格桑說。
「如果還不走,你們也死定了。」他指了指少年手裡的長劍,「你會使嗎?」
少年抓緊劍柄,點了點頭。
「下次幫人,別在旁邊干站著。」
小趾已經跑向庭院,嘯寒跟了上去。
它們鑽進一條迷宮般的隧道,腳下污水橫流,嘯寒每走一步都犯嘔。
「你當時在場,看見刺客了嗎?」格桑說道。
「是一個天孫王國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隧道里忽然傳來一聲短促的叫喊。
小趾弓著腰向前走去,雙腳浸在污水中,聲音清晰多了。
有兩個男人,「我他媽的可不想在這過夜。」有人粗聲粗氣地說道,帶著幾分絕望。
「那就去外面透透氣吧,順便交幾個新朋友。」
對方沉默片刻,悶悶不樂地抱怨。「那也比鑽進屎尿坑裡強。」
小趾走出轉角,蹲在隧道的兩個男人齊齊瞪著他。
「你他媽的什麼人?」大個子問。
「至高殿的人。」
「放屁,你的骨牌呢?斗篷呢?」他咆哮著,揚起棍子走了過來。
小趾的劍尖不知何時抵住他的下巴,他頓時僵住了。
「可以證明了嗎?」小趾問。
「別,別生氣,我們就是倆老實人,找地方避難而已。」
「是嗎?」小趾歪著頭,端詳著大個子,「你們倆老實?過去為獨眼老七收錢的時候一個叫黑熊,一個叫賊貓,對不對?」
小個子嚇得一縮,眯起眼睛問道:「我們再也不敢了,而且我們很久沒幹那種勾當了。」
「獨眼的外號就是我送的,我記得那天夜裡你倆也在。」
「周趾……」那人的聲音極小,帶著震驚與恐懼。
賊貓咽著口水,往背後瞟了一眼。「好……好久不見,兄弟。」
他做夢都想著有機會報仇,挨過的打,被搶走的東西,所有的仇都要報。
「聽我說兄弟,那天夜裡我們沒抓到你,獨眼怪罪我們。我們被迫離開了燕州城逃到這,這麼多年過得跟個叫花子沒兩樣。」
「我們要去碼頭那邊,你們可以跟來,敢動邪心思,你們死定了,懂嗎?」
他們在污水裡跋涉了多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通往碼頭出口。
小趾張望著看了看碼頭處,天孫王國的船擠滿了港口,還有許多沒有靠岸的大船,士兵們蜂擁而出。
「我來開路如何?」賊貓自告奮勇。
「為什麼你要開路?」黑熊問。
「因為殿後的人,背上很可能挨一箭。」小趾說。
「你們兩個告訴我,梁州至高殿的位置在哪?」小趾拔出了劍。
二人對視了一眼,賊貓說道:「六殿都搬到了梁州附近,至高殿在西邊二十里的山裡。」
眾人鑽了出去,躲在港口的一堆大石頭後面。
他足尖輕點,從一塊岩石躍到另一塊。
「別丟下我們啊,兄弟。」黑熊嚷叫道。
「那就快點。」他雙手抓住黑熊的肩,將其拉回石頭後面。
「當」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擊中了黑熊剛才的地方。
「那是什麼?」黑熊喘著粗氣問。
「弩箭。我們被發現了。」
黑熊帶著哭腔喊道,「那怎麼辦?」
小趾看見距離最近的穿透上掛了一盞燈,燈光勾勒出一輛弩車,旁邊有不少人影晃動,他們正悠閑地操作著絞盤。看來對方只是無聊,拿人練手。這些人是自由人,並不是奴隸軍。
「我們運氣不錯。」小趾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雙臂揚起。
大個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幹什麼?」
「往前走。」小趾命令道。
「什麼?」
「快跑!」只聽「啪」的一聲,對方鬆開了絞盤,弩箭疾射而出。小趾原地不動,等心臟跳動兩下,雙膝一沉,弩箭射進了石堆中。
船上響起一片驚呼,也有人喝彩,顯然他們很喜歡這種消遣。
小趾轉過身,頭也不回地緩步走向海岸。
抵達岸上之前,他又被迫多了三箭。弩箭不是弓箭,這幫人的技術遠遠不如那幫訓練有素的奴隸。
船頭聚集了好多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小趾雙手舉起,用天孫王國的語言大喊:「盡情地笑吧,垃圾們!你們都會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