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只剩回憶
柳府嫡女柳知夏,一舞驚鴻名天下。
她是爹娘的掌中寶,是真真含著玉長大的名門閨秀。
顧盼含羞,弱柳扶風,一笑便可傾城,是無數京門子弟夢寐以求的金屋之嬌。
可柳知夏心中早已有了人選,此生非元祐不嫁。
「我不喜歡柔弱的女子。」
一句話,元祐拒絕了她的愛意。
但柳知夏打小便性子倔,直接收拾了行囊上山拜師習武,一去就是三年。
再歸來,曾經的驚鴻美人已成為了鎮北將軍。
為了他,她什麼苦都吃得下,什麼委屈都忍得住。
只為,博君一笑……
後來駐馬關戰事吃緊,元祐御駕親征。
在一次夜訪村巫時,他們雙雙了中巫醫的情花之毒。
「若你們二人於彼此有情,才可致情毒發作。」
巫醫說罷,便無蹤跡。
柳知夏就是在那時懷了元思。當她萬分羞赧,萬般糾結之下終於去宮裡尋他時,他卻矢口否認:
「我於你並未生情,怎可能是我的孩子。」
他不是及有動心,只是他還不願接受。等她生下孩子,也許,他會心軟……
柳知夏撫著小腹,邊走邊安慰自己,笑說無事。
可眼角滑落的,滾燙的淚水,誠,欺不得她……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未婚先孕的事情席捲了汴京。
她柳知夏,一夜之間成了被千夫所指,不守婦道的失德女子,為萬人所唾棄。
她懷孕的事情,明明只告訴了他……
落水一事是假,讓輿論迫使她墮胎是真。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他竟厭棄自己到這個地步,厭棄到……連未出世的孩子都不肯放過。
「陛下,知夏求您……求您留下這個孩子…知夏以後絕對不會再纏著您了……孩子……孩子他是無辜的啊……」
那大雨滂沱的夜,她只著一件單薄的衣,在雨里苦苦哀求。
柳知夏放下尊嚴,卑膝奴顏,在雨中一遍遍磕著頭,白皙的額頭鮮血汩汩,宮人皆心痛不忍直視。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柳知夏,他們所知的柳知夏是那個一笑傾城的汴京明珠,是那個永遠驕傲的女中豪傑。
而此時,她披頭散髮地跪在雨里,為了她剛於中還未成型就被生父遺棄的孩子,苦苦哀求,單薄的身子在雨里瑟縮著,灰濛濛的雨中,她那一襲白衣,亮得刺眼。
直至她昏厥,他終究沒有出來見她,哪怕只一眼….…
「興許你名正言順地死了,陛下可以留那孩子一命。」
這是他最寵愛的妃子告訴她的。
原來,他一直想讓她離開啊……也怪她年少眼拙,未能將他眼底的嫌惡看得分明……
「知夏明白,多謝貴妃娘娘提點。」
孩子還未及滿月,柳知夏便主動請纓出戰,元祐許。
那一去,竟是永別……
「此戰註定不可能取勝,但若不守而敗,我朝北方之門便會失守,北方之地,等同於拱手讓於胡虜。」
柳知夏在戰前告訴士卒,他們寡不做眾,若戰必敗,如果有怯死者,可先行離去,人各有難言之苦,她決不阻攔。
三萬軍士,無一動搖。
三萬軍魂,血灑沙場。
她至死都以為,這是他為她設下的局,只為她一去不回。
「如果這是你的心愿,那一定會實現。」
「不過,我會死守關門,直到最後一刻……我們之間恩怨的賭注,不該是山河…」
她沒有違背承諾,戰死沙場……
她沒有違背承諾,戰至終章……
當那年那月再度灑下銀霜,元祐已白了須髯。
他仰卧在椅上,欲伸手抓住那明月,卻終究是一場虛無。
「阿祐他……不喜歡……柔弱的女子……」
這是柳知夏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她終其一生都在努力成為他喜歡的模樣,卻最終以滿心遺憾落寞收場。
「是我遲笨知曉得太晚,誤那個傻丫頭一生的大好年華……」
元祐望著月亮,悵然淚落。
他一生未曾立后,不論是柳知夏生前,還是死後。
那個位置究竟是留給誰的?
她在時,他尚未知曉;他知曉時,她已不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