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為天下蒼生而活

008.為天下蒼生而活

楚修整個人愣在原地,這種熟悉的感覺,在十二年前他也曾有過......

那年,楚修奉師命下山歷練。

臨域城內人來人往,張燈結綵,一副繁華景象。

楚修打小便一直在山上,從來沒見過這人間煙火,一時間竟也有些恍了神。

正走神間,他忽然覺得腰間一輕,連忙用手一摸。

糟了!

符靈袋被偷了!

楚修急急回頭在人群中尋找著剛才與他擦肩而過的瘦小的身影,萬幸周圍人多,那個衣衫襤褸的小毛賊還擠在人群里沒跑出多遠。

見到楚修朝自己走來,小賊連忙將剛剛偷來的袋子塞進腰帶,雙手使勁扒拉著周圍的人。

「讓一讓,麻煩讓一讓!」

好不容易擠了出來,小賊長舒了一口氣,回頭卻見楚修就站在距離自己五步遠的地方!

「你......你這個人也真的是,不就是拿了你一個錢袋子嘛,掂量著也沒多重,你至於死命追著我不放嘛?」

小賊說著抹了抹自己本來就滿是泥污的臉,揶揄道:

「你看你穿得有模有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為了這點塞牙縫的小錢追了我一路,果然還是越有錢越惜錢啊。」

楚修這才明白眼前這個小毛賊是將他腰間的符靈袋誤以為成錢袋才偷了去的,便忍不住輕笑一聲,道:

「那個袋子不是什麼錢袋子,我也不是什麼富家公子。」

小賊看著他,又將他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使勁搖了搖頭表示不相信。

「我乃無清宗的弟子,這次出山是為了歷練,而你手中的袋子是師傅贈給我的法器,名叫符靈袋,袋子裡面裝的是我方才收來的妖靈和冤魂。」

楚修很耐心地給眼前小賊解釋,那小傢伙倒也聽得認真。

「所以說......」

那小賊猶豫了半晌,猛地抬起頭來沖他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來。

「你就打算編這樣一個幼稚的謊話來誆我?你還真把我當三歲小孩兒!」

楚修愣住,他說的句句是實話,怎麼到了那小賊口中反而成了誆騙的話來。

那小賊朝他做了一個鬼臉就撒丫子往樹林深處跑去,楚修見狀連忙抬步跟了上去,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穿梭在黑黢黢的樹林里,掠起一陣陣塵土。

不知道追了多久,楚修才見那小賊終於精疲力竭地喘著粗氣,撐著膝蓋彎下腰不再往前跑。

「你......你你這個人......真的很執著啊......」

楚修倒是沒有表現出很累的樣子,向那小賊行了一禮,緩緩道:

「多謝誇獎。」

「......」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時謙和微笑的楚修恐怕早已被那小賊千刀萬剮了。

「不知這位小兄弟可否將在下的符靈袋歸還?」

那小賊一聽,如墨的眸子里劃過一抹狡黠。

「好啊,不過......」

楚修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那小賊從腰間取出符靈袋,「蹭」的一下扯開了袋口。

「我得先驗驗貨~」

只見從符靈袋裡鑽出兩股煙來,將那小賊團團圍住,楚修見狀大驚失色,連忙拔出腰間的佩劍,口中念念有詞。

「諸邪退散,伏魔斬!」

那兩股煙很神奇地雜糅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保護罩,將那小賊護在其中,劍氣如碰壁一般被彈出很遠。

楚修正要再次發起進攻,卻間煙霧逐漸消失,彷彿是被什麼東西吸收掉了。

光芒退散,一個長發少女赤腳從煙霧中走了出來,一雙血瞳襯得她的小臉煞白。

「你是誰!剛剛那個小兄弟呢?!」

楚修從未見過這種情況,卻依舊舉著劍護在身前,強裝鎮定厲聲責問道。

「你這人好生奇怪,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么?」

那小姑娘撇了撇嘴,不樂意道。

「雖然我也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總之我莫名其妙地多了件衣服,頭髮也長了不少......」

楚修見眼前這姑娘與方才那小賊神色無異,在她周身也感覺不到妖氣和魔氣,這才放下心來,將劍入鞘。

「原來是個小丫頭啊。」

楚修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彎腰俯下身去。

「你你你幹嘛!?」

那小姑娘見他彎下腰來,連忙雙手護在胸前,直往後退。

「喏,拿回我的符靈袋。」

少年撿起地上的小布袋,拍了拍上面的灰,示意道。

「行吧,算你沒騙我,那袋子你就拿回去吧。」

小姑娘把頭撇開,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有些落寞。

楚修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囁嚅了半晌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轉身離開。

「你......要走了嗎?」

身後的小丫頭帶著些水汽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使他由不得停住了腳步。

「嗯。」

「那你走了以後,我會不會......會不會被你剛剛袋子里的怪物給吃掉啊?」

小丫頭說到這兒,竟然帶著些哭腔。

楚修沒有說話。

「你走了以後,我又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被那些個孤魂野鬼纏上吃掉也不會有人知道......」

最終還是被那小丫頭一番話說得心軟了,楚修轉身又走了回來,向那埋頭坐在地上哭泣的小丫頭伸出手來。

「跟我走吧,我保護你。」

小丫頭那帶著淚珠的小臉揚起來,愣愣地看著面前神色堅定地少年,噗嗤一聲笑出來。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

就這樣,原本陰風嗖嗖的墜雲崖,萬年遺棄的古戰場,竟多了幾分暖意,洋溢在他們兩個人緊握的小手邊。

「你叫什麼名字?」

「楚修。你呢?」

「我?我沒有名字,自我記事起,我腰上就掛著一個玉牌,識字的婆婆告訴我那是個『窈』字,所以他們都叫我窈兒。」

少年摸著下巴,思索了半晌,這才眼睛一亮,雙手一拍,道:

「咱們是在夜裡遇見的,不如你就叫夜窈吧。」

「這麼隨意的嗎?」

小姑娘嘟著嘴表示不滿,低下頭思量了半天,才倔強地晃了晃頭道:

「夜窈......到是聽起來也不錯......」

風穿林響,少年和少女的歡笑在林子里顯得格外美好,那是他們兩個最純真,也是最肆無忌憚的一次大笑。

......

葉弦歌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是怎麼回到住所的,也不知道自己後來又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當她反應過來自己親了楚修的臉之後,登時大腦一片空白。

自己還真是演戲演上癮了,真把自己當成三歲小孩了。

思及此,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不清楚自己對於楚修是舊情難忘還是懷恨在心,她騙不了自己的心跳,騙不了昔日的點滴回憶,只能承受著愛和恨的糾纏,獨自咽下苦水。

如果可以忘掉這一切就好了......

可惜她上一世神魂具散,沒能入輪迴道喝一碗孟婆湯。

葉弦歌苦笑著坐起身來,望著窗外那掛在夜空上的明晃晃的月亮。

上一世背負惡名含恨而去,滿身冤屈不得昭雪,許是上天憐憫她,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可她早已無心報仇,無心去追究什麼真相,如果可以讓大家都這麼相安無事,快樂自得地活著,她倒是不介意再死一次。

可是皇天何時肯從人願?

她的重生不可能是上天的憐憫,更不可能是機緣巧合,只能是人為啟動了某種秘術。

她已臭名昭著,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掌握著極其恐怖的邪術。如此說來,復活她的人必定心懷鬼胎!

究竟是誰復活了她,懷著怎樣的目的......

葉弦歌始終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經魂飛魄散,卻奇迹般重生在了一個小丫頭身上。獻舍什麼的不太可能,畢竟那種邪術需要原主很強的執念,而這個小丫頭卻是個只有三歲靈識的小孩子。

常人有三魂七魄,她上輩子就是因為少了兩魂才沒有修成靈根走了邪法,而重生之後三魂七魄竟然齊全,原主身體的受損靈識也在慢慢修復。

難道這世上還真有大羅金仙妙手回春,不僅能起死回生,還可以修補人的魂魄?

葉弦歌抬手扶額,越發覺得自己有些神神叨叨了。

自從她再度歸來,便可以感覺到身體里有一股強大的能量,那種能量不似從前所學的邪法所帶給她的徹骨之痛,也不似啟用「亂紅飛」時的寒流涌遍全身,而是一種溫暖的,像汩汩清泉一般逐漸淌過身體的暖意。

也許,這就是有靈根的感覺吧。

葉弦歌低頭看了一眼脖子上掛著的一塊泛著微弱紅光的石頭,若有所思地拿起來借著月光仔細察看。

這塊石頭是葉予歌戴在她脖子上的,從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沒離過身。

「窈兒,這個石頭雖然長得丑些,你也千萬戴著,時間長了,你的靈識就可以恢復了。」

葉予歌摸著葉弦歌的腦袋,目光瀲灧溫柔。

確實,葉弦歌本體的靈識可以得到修復,可魂體卻是夜未央,留存的本體的靈識也只是真正的葉弦歌曾經的記憶罷了。

真正的葉弦歌的魂體,應該早已經被某種邪術驅散了吧......

思及此,她長嘆一聲,望了望身邊安靜睡著的代落,終究還是躺下身,合眼不再去想。

總之,無論如何自己都要活下去。為了「早夭」的葉弦歌,為了葉予歌,也為了找出這鴻篇巨製陰謀背後的那個人.....

這一世,我夜未央要為天下蒼生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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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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