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生活里暗流涌動
當服務員把餐食端上來的時候,詫異地看著正在睡覺的玉林,她不明白別人的孩子都在翹首期盼,而眼前的孩子卻進入到夢鄉。
仔細想來,這世上的千奇百怪其實並不是真的奇怪,只是人們往往用自己的認知去揣摩,去判斷,去理解,殊不知,人類對自身認知的局限性就是出現奇怪思維的根源。
當某天,人類能夠放開胸懷去感知,去敬畏,去理解生命,理解世界,或許很多以往糾纏不清的困惑便能有的放矢,豁然開朗。
「玉林,醒醒了,怎麼睡著了,真的這麼困嗎?」程前錦本不打算叫醒孩子,但是他內心確實有些事情要問清楚,不得已才為之的。
「是的,我沒有騙你,真的很困。」玉林慢慢抬起頭,眯著眼睛回答。
「哦,那好吧,咱們趕緊吃點就回去休息好了。」程前錦無可奈何的有點失望。
「你先喝點果汁吧,不過還有點燙,你可要慢點喝。」程前錦拿出了應有的父愛。
「好的謝謝,你不是想問些什麼嗎?說吧,你想問點什麼呢?」慢慢緩過神來的玉林直言不諱。
「沒事,一會再說吧,你就當陪著爸爸再吃點好嗎?」程前錦的關愛溢滿了臉龐。
玉林看看爸爸的表情,雖然心底感覺有些奇怪,但來自以前的溫馨記憶卻湧上心頭,此時他有了孩子般被呵護的感受。
他試著放鬆下來,不再緊繃著身心,但是並沒有放鬆警惕。
他簡單吃了幾口漢堡,又喝了幾口橙汁。
「我今天是陪同學去看了一下她姥姥,因為她自己不敢去,所以曠課了。」玉林主動坦白,為了應對父親此時的溫情,算是投桃報李了。
「你們同學之間關係很好吧,要不然那女生也不會找你幫忙的。」爸爸在試探性地套話。
「我將來打算要和她結婚的,所以她的任何要求我都會滿足的。」玉林輕言輕語。
但此話一出,就像一個悶雷擊中了程前錦的心臟,他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著,連餐勺都掉到了地上,可是他慢慢俯下身去撿拾,又儘可能地控制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你現在正是上學的時候,即便有了結婚的打算,是不是有點太早了。」爸爸沒有抬頭但語氣很重。
「這個我明白,只是約定了彼此,提前做好籌劃,為將來打算而已。」玉林慢條斯理一本正經地說著。
「爸爸,如果你認為我值得信任,你可以放心的和我說你想說的所有事情,但是如果你有自己的顧慮,我也並不介意,我只是希望咱們能夠坦誠相待。」玉林的口吻,像極了成年人,兩人之間的談話,也有點像談判。
「我其實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但今天所有事情的發展,都不是我的初心,我現在已經無法控制,不知道該怎樣收場了。」程前錦無奈訴說著自己的困境。
「你和玉婉媽媽很熟嗎?你們現在還有聯繫嗎?我媽媽住院和她有什麼關係?你們會離婚嗎?」玉林拋出的問題,像一發發子彈直穿程前錦的胸膛。
「所有的事情,它們之間都有關係,我不能單獨告訴你怎麼樣或者評價誰的對錯。」程前錦在咽下一口漢堡后痛苦地說。
兩人相互看了一下,都默開始不作聲,似乎在等著對方地妥協退讓。
玉林在耐心等待了一會之後,起身要去廁所,程前錦以為兒子要走,一把拉住了。
「我能跟你說說我心底的故事?」程前錦似乎有所乞求。
「可以,先讓我去趟廁所,你想想要說些什麼,行嗎?」玉林冷冷地說完,轉身走向洗手間。
看著兒子的背影,程前錦有些黯然神傷,他不明白兒子為什麼如此輕慢不屑,更不明白父子兩人怎麼會走到今天的局面,自己到底該向誰去解釋,又該向誰去負責,他不是壞人為什麼要受這份罪?他閉目掩面躲避到自己的世界里。
當玉林再次看到父親的落魄場面,他心軟了,他想如果父親還是無話可說,他打算就此放手。
因為看到父親這樣的景象實非自己所願,而且讓一個人痛苦並不能改變生活里的現狀,只會刺激周圍人的神經讓所有人都跟著陷進去,那就像個無形的大網,鋪天蓋地無處遁形。
「爸爸,你怎麼了,如果不舒服,咱們就先回家,畢竟來日方長。」玉林像個男人一樣勸慰道。
「哦,沒事了,只是最近太多事,我也應付不來了。」爸爸平靜地說著。
「我要你答應一件事,不論我說什麼之後,你必須保持冷靜,不能冷戰,不能發脾氣,行嗎?」爸爸眼神凄苦地乞求。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玉林迅速而堅定地回答。
程前錦舒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字一句開始講解那曾經遙遠的事情,慢慢地一幅幅畫面像電影似的開始了。
你的同學那個叫何玉婉的,我和她的媽媽很熟悉,包括她的家庭,也有很深的了解,她媽媽那一家是從大城市來到我們鄉下的,在那個年代,因為出身問題好像犯了什麼錯誤,被發配到農村接受改造,他們一家人都很好,都很善良,並不是什麼壞人,只是那個特殊年代里的犧牲品而已。
何玉婉的媽媽叫杜子欣,她從小就漂亮聰慧,她小我兩歲,她來到咱們村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了,她的神情面貌與咱們當地人家的孩子完全不同,我想那應該是一種氣質,雖然她還很小,但是一出現就能吸引村裡所有人的目光,尤其像我這樣的男孩子。
我總是找機會接近她,但是你奶奶告訴我,他們一家是犯了錯的,那時,人們對這樣的人家唯恐避之不及,但你爺爺是村長,在那個小地方是吐口唾沫砸個坑的人,通過兩家人彼此深入接觸后的了解,你爺爺願意照顧和庇護他們了,他們的日子也不像剛來時那麼難過了。
而我也正好能夠有機會和子欣,形影不離好好玩耍了,那時的日子雖然很苦,但現在想來,就精神層面,那也許是最甜蜜的人生時刻。
後來,子欣一家要回城市裡了,他父母還說要帶我去城裡上學,住在他們家裡,我們每個人都很開心,但誰知道生活總是愛開玩笑,因為本家一個親戚病了,你爺爺出面讓子欣爸爸去幫忙,結果出乎意料,後來那人死了。
因為這事他們回城被耽擱了,子欣爸爸還被判刑坐牢了,你爺爺也為次受到牽連,還被本家親戚不小心打死了,至此兩家人都陷入到了絕望,更可惜的是,沒過幾年子欣爸爸也病死在獄里,她的媽媽精神就受不了了,每天跑來跑去的哭喊,自此,我們兩家人完全成為一家,共克時艱,勇敢面對。
再後來,她的一個遠親把她媽媽接到縣城裡精神病醫院去治療,子欣也跟去了縣城,我和你奶奶還經常去看望她們,我考到縣裡上高中時,又有了和子欣相處的機會了。
不管外面的世界什麼樣子,我們兩個人比以前更好了,我想應該是戀愛了。
再後來,我考上了省城裡的名牌大學:中江大學,也算光宗耀祖了,因為我是村裡的第一個大學生,村長為把我樹立成典型,讓村民敲鑼打鼓的為我送行,因為你爺爺死後,家裡的光景也大不如前了,為了上大學,你奶奶只能到處借錢,那種世態炎涼的生活遭遇你不會理解的,所以在大學期間我奮發圖強,不敢荒廢學業,期待有朝一日,能夠麻雀變鳳凰出人頭地。
子欣後來也考上了省城的醫學院,算是繼承了她爸爸的事業,而我們再也不用兩地相思了,這比什麼都開心,我們彼此相互鼓勵著,那原本的愛意更深更濃了。
有一天,子欣跑到學校找我,被班裡的同學看到,這立馬成了所有人討論的話題,在他們看來,我這麼個窮小子怎麼有機會認識這麼美麗的姑娘,還能成為戀人。
當班裡所有人都來問東問西時,只有一個人除外,你知道是誰?不過你又怎麼會知道呢,就是你媽媽。
她是一個在外人看來很神秘的女人:冷若冰霜不易接近,家庭條件一般,學習刻苦,沉默寡言不惹是非,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不聲不響。
你是不會了解人性的惡劣,從前我在班裡和宿舍中一直都是被忽略的人,儘管我刻意表現、熱情付出,但是沒人會正眼看我,宿舍里的舍友更是明顯,你主動接近換來的卻是不冷不熱地敷衍,家庭條件好的舍友,生活會豐富多彩,條件稍差的也會主動靠近那些優越家庭的同學,以求分享一份榮耀。
因為我來自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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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微寒,他們從心底里是不願和我交往的,甚至連說話都嫌費事,後來在屢屢遭遇漠視之後,我也選擇了放棄不再強融,完全做回自己,生活反而輕鬆許多。
自己則把精力集中用到了發奮學習上,以找補自己的自卑情感和物質空虛,總而言之,大學的宿捨生活是我最鄙夷和失望的回憶。
快畢業的那一年,所有人都出雙入對的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條件好的未來早已經敲定好,只待一紙畢業證書,條件差的拚命巴結找關係,以求能如願找到心儀的工作,直到大家都瘋了似的努力鑽營,我卻仍舊執迷不悟地陷在愛情里。
直到有一天,隔壁宿舍里的一個和我條件背景相同的男同學,因為找到一個鄉長的女兒做對象,而四處炫耀時,我這才意識到僅有愛情,沒有麵包的生活是不會幸福的。
而原本一無所有的我,回到家鄉能有什麼好工作呢?我開始向子欣訴苦,她也只能是想方設法地安慰我,我知道她不會在乎我的富貴還是貧窮,可我已經意識到未來的無奈與可怕,暫停了愛情的腳步,開啟了自己的新追求。
冥冥中自有天意,冬天的時候天冷路滑,你媽媽在打熱水時,不小心摔倒了,四腳朝天暖水瓶也摔碎了,手上也被燙的不清,她躺在地上表情痛苦卻沒有一絲地乞求,而別人也因為她平時的冷漠與自身的平凡,懶得上前施以援手。
大家冷眼旁觀滑稽表演似的,有人甚至做出了佯裝伸手的舉動在撩笑著,卻沒有人真正的幫助她,這場面不僅生動而且也很寫實。
現實里有著相同際遇的我沒有多想,毅然挺身而出一把扶起她,在旁邊充斥的起鬨聲中,而這也是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觀看你媽媽:她身高一米六幾的樣子,身材高挑,彎眉大眼,唇紅齒白,雖然沒有裝扮但別有一番美麗,原本冷漠的眼神里透露出溫暖的氣息,像是得到同伴救助后的滿心歡喜。
她沒說一句話,在害羞的表情里,我理解了所有。她崴了腳無法自己行走,不得已,我好人做到底,送去校衛生室就醫,想著怎麼也得治療一下,我們兩人的背影在周圍同學的津津樂道中漸行漸遠。
令人驚訝的事情出現了,在我們快要走到學校衛生室的時候,我們遇到了校長,他老遠就看到了,急速跑過來詢問你媽媽的情況,看起來不僅很關心,而且是很熟悉,這讓我尤其納悶,你想想一個普通女孩能得到大學校長的關心,還能熟練地叫出她的名字,這是何等的榮幸,不僅意味著兩人認識,而且說明女孩的背景肯定不一般。
當有了校長的陪同,我們兩個無足輕重的大學生出現在校衛生室時,驚奇的一幕再度讓我久久難忘:平時大模大樣的醫生,在看到校長的一瞬間,立馬像打了雞血一般興奮,迅速跑過來噓寒問暖表現出一副醫者仁心,又在精心敷了一些藥膏后,還不忘溫情的叮囑了幾句,我們還被大夫親自送了出來。
校長沒有再繼續陪同,而是在溫柔囑咐後轉身離去,離開時,還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拍了拍肩膀,這個全過程讓我看呆了,因為我被邊緣化太久了,可是校長的禮遇有加以及我內心的真實感受,讓我若有所思,浮想聯翩。
更為奇特的是你媽媽對待校長竟然與對待普通人無異,依然保持了一種特有的矜持與不苟言笑,全程也只是對校長恭敬禮貌完全沒有攀附之意。
等到把她送到宿舍樓下,我叮囑她不要亂動,按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有事情可以找我幫忙。
大學同班三年多了,第一次聽她說謝謝,而且面帶微笑很有親切感。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與別人一樣膚淺,原來我們自以為是的認知,竟是無知與可笑,不過是在大環境中的隨波逐流,並沒有什麼自己的獨特見解,這也正是我們始終沉溺於平凡,而不會在探索與發現中得到你想要的的瑰寶。
我開始了明明白白有意義的生活,先是買了一對暖瓶託人送給你媽媽,后又每天帶她去醫務室里換藥,這麼一來二去的親密接觸之下,我們戀愛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班級。
有一天晚自習下課後,你媽媽把我叫到一邊,主動問起我的感情生活。
「聽說你有女朋友了,是嗎?」她認真而又嚴肅。
「是,我有個女朋友,怎麼了?」我以守為攻。
「那你有女朋友了,還對我這麼好乾嗎?不怕她多心?」她好奇不解地問。
「我認為我只是出於同學間的情意幫助你,並沒有其他意思。」我非常認真的說謊了。
「聽說她很漂亮,你們很般配的。」她說完低下頭,看起來有些難過。
「我注重的是感情,外在的樣貌我並不在意。」我堂而皇之脫口而出。
「那你認為,我能有機會做你女朋友嗎?但我知道我很平凡樣貌又普通,你是不會看上我的。」她有點靦腆低頭細語。
這讓我有些驚訝,在我看來除了子欣沒人會在意我、看重我,實在是自己各方面都太過普通了,更別說會被別人瞧的起了,可眼前這個女人應該不一般,但為什麼說出如此不自信的話語呢?難道是有什麼別的企圖?
「你不要這麼說,我們如果有機會做朋友,你的樣貌不是第一考量,我不是一個注重外在的登徒子,感情是我考慮的第一因素,再說你自己從沒發現過還是自我謙虛呢?你樣貌出眾,只是不像別人善於裝扮而已。」我說完之後臉紅了一大片。
「那就是我有機會了?你是我第一個敞開心扉的男人,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她嬌羞地看著我。
月光下的她簡直像個月亮女神,以往到底是什麼黯淡了她的光彩,此刻才發現驚人之美,看來不是世人愚蠢,只是缺少了善於發現。
「好吧,我答應你會認真考慮的。」我陶醉在月光下那張皎潔如玉的面孔里。
我用手試探性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發現燙燙的,再一看簡直想上去咬一口,白皙透紅的面孔里有萬分柔情,眉眼嬌羞的神采里有千種期待,情不自禁中我們相擁在一起了。
分開后的我們,各自回到宿舍里,我下鋪的室友調侃說:「程前錦,我好心勸你,別吃著碗里又看著鍋里的,那樣可不好,你原來碗里的可是個絕色美女,你現在想換成鍋里的冰美人,是不是有點貪心不足得意忘本呀?」
宿舍里嘻嘻哈哈嘲笑一片,我並不搭理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他們自以為高高在上,從心裡就看輕所有人,而我總有一天,會讓他們低下頭腆著臉來向我卑躬屈膝的。
我躺在床上開始權衡利弊,想著怎麼去解決眼下棘手的情感問題。
第二天休息,我去找子欣想要說些什麼的,但她一看到我特別開心,還問我為什麼這麼久才去看她,我支支吾吾編個理由搪塞過去,子欣善良並不糾纏,而我卑鄙的利用了這一點。
我和她再次討論起將來自己的出路,我想留在省城工作,不想再回到家鄉了,她表示了理解與贊同,但她說留在省城裡可並不容易,那得需要相當厲害的關係背景才行。
不過她也說在哪工作對於她都一樣,因為只要和我在一起,她在哪裡都會感到幸福,我本來要張嘴說出的一些想法被硬生生地擋回去了。
我們談天說地,在一起很是開心,除了沒有我所期望的未來,一切都很美好。
忽然,子欣的室友找到她說有人來看她,我們兩個都和意外。
走到校門口時,我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那個男人,而子欣看到后拉著我扭頭就走,我很費解,就問他那人是誰?她說是高中的同學,以前沒事總是來找她,那讓她感覺很煩,聽完之後我異常惱怒,本想要去教訓他一下,但子欣拉住了我,她說那個男人不是壞人也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理他就行了,沒必要動手。
我們原本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各懷心事的到校園外溜達去了。
那時的我們太過貧困,我沒記得自己有請子欣吃過飯,反到是子欣不時地從微薄的生活費里剩下一些錢給我用,當時的我們除了相愛再無其他,現在想想也是只有眼淚了。
我回到學校時已經天黑了,在宿舍樓下碰到你媽媽,她說找了我一天,問我去了哪裡?我只能隨口胡說地哄騙過去。
她說要請我吃飯表達謝意,我並沒有拒絕,因為我確實也餓了,再說如果男女之間想要彼此了解交往,就必須得互相有些虧欠,不論是情感還是物質層面,那樣即是借口也是粘合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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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園,她順勢把手跨在我的胳膊上,我很享用,我們走在大街上,像一對熱戀的情人。
於萍萍精心找到一處小飯館,兩人分開兩邊面對面坐下。
她讓我點菜,我故意推脫了,因為其實是我沒有經驗也是出於自卑,她大方地點了幾個肉菜,要了幾瓶啤酒。
這讓我很吃驚,因為她平時的穿著極其普通,簡單的生活狀態並不像是個有錢人,不應該有如此舉動,關鍵是,她還點了幾瓶啤酒,不誇張的說那之前,我從不飲酒,一個是不會,一個是太窮。
雖然在城市裡已經生活了幾年,但很多方面我既不會也不懂,而眼前的這個女人為我打開了一扇大門,帶我進入到未知的領域裡,了解生活的真實面目。
在菜品上齊之後,看著桌子上比過年還豐富的佳肴,我內心深深觸動了,那是一種潛意識的覺醒,我不想再受窮了,我受夠了貧窮帶來的創傷和恥辱,一刻也不想在忍耐了。
只那一刻,十幾年的寒窗苦讀、聖人教誨統統拋在腦後,眼裡只有四個字印在心底:出人頭地。
可令我困惑的是,你媽媽應該不是一個富裕家庭的孩子,我們應該屬於一個階層的,她有些方面甚至都還不如我,平時的生活里,她衣著樸素,不妝素顏,生活節儉,學習優秀。
那所有的表現,都像是一個為了改變自身困境努力學習的貧家兒女的典型。
或許這就是生活,它讓我們用眼鏡看到了現實,以此麻痹自己那顆原本明亮的心,它讓我們用耳朵充聞世間的雜音,然後混淆了自己的是非判斷。
所以很多事,往往要時過境遷已然分曉后才能恍然大悟,來驗證人與人確實有上智下愚之分,階級如何劃分,狀態如何穩固,都是有其自身定理的。
「為什麼要點這麼多的菜啊,這會不會太過奢侈浪費了,你以後不過日子了,咱們這樣的人簡單吃點就行了。」程前錦在善意提醒著。
「我們是什麼樣的人呢?是別人眼裡口中一無是處的窮人?是被人恥笑不屑的小氣鬼?是那些我們永遠高攀不起的某些人眼中的小丑?」於萍萍在一絲苦笑中,帶著對世俗觀念的鄙夷。
「生活並不是人們的自以為是,即便是我貧困,我也有自己的尊嚴,我會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這是世間賦予我們的平等,我是不會輕易丟棄。」於萍萍驕傲地慷慨激昂。
「我觀察你很久了,你努力上進學業優異,對人善良有加,沒有趨炎附勢。我很喜歡你這樣的,但在聽說你有女朋友后,就放下了這個念頭,我不想做插足的第三者,我認為感情應該純粹,因為它是這世間唯一不能被褻瀆的神聖美好。」於萍萍滿懷深情望著程前錦。
在於萍萍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一些看法時,程前錦刷新了自己以為的一些事實真相,他像個幼稚頑童似的陷入到聆聽教誨中,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以往的認知。
「你的家庭是什麼樣的?你的看法與說話不僅成熟而且睿智,不像我們這個年齡的閱歷,倒想是人近中年後看破世事的感悟。」程前錦恭維著,但這似乎是發自內心的真實看法。
「家庭背景這種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但那和幸福與否無關,幸福的含義隱藏在自己對於幸福的理解中,不是什麼人都值得擁有真正的幸福。」於萍萍始終在自己的想法里,所說的話即有點回答的意思,又像是另闢蹊徑地談論別的事情。
程前錦不再說話了,他知道有些想法要隱藏起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在一次談話中知其所有,那些問題要在生活里去體會、去觀察、去細細品味,而不是直白地詢問。
於萍萍舉杯相邀,似乎要慶祝的狀態,但並不張口說話只是深情相望,程前錦對面呼應,小心應付,兩個人進入到所謂的幸福里徜徉了。
在酒足飯飽之後,兩人走出了小飯館,於萍萍似乎並不勝酒力,有些微醉,她面色紅紅看著程前錦笑了:「我們是不是都有些出人意料了,以前所有人看我們的眼神都是不屑,而我們,也只能躲閃逃避以維護自尊,今天不用了,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原諒他們,也不會在乎那些物質小人的。」
程前錦雖然平時不會飲酒,但今天似乎毫無醉意,反而更加清醒,因為他越來越認識到眼前有個巨大的機會在等著自己去把握,而且時不我待。
本來,他要帶於萍萍回學校,但看著眼前的景象,他想著讓於萍萍醒醒酒再回去,畢竟她是一個女孩子,形象還是要顧忌和保護的。
他們找到一個小公園裡坐下,於萍萍斜靠在石椅上,她沒有說話,舉目看著夜空繁星,自己一個人在發獃,好似想要安靜一下。
程前錦沒有打擾,正好他想要去方便,就打聲招呼轉身離開了。
意外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當程前錦返回時,發現有兩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正在圍著於萍萍嘻嘻哈哈舉止輕佻,其中一個人還在無恥地動手動腳。
程前錦大喝一聲,引得兩個無賴扭頭看過來,他們先是上下打量一番,又鄙夷得笑出聲:「哪來的傻帽,你瞅瞅你那熊樣,也敢來壞老子們的好事,是活的太久不知道珍惜了,還是傻帽流鼻涕,自己竄出來逞英雄啊?」
「你們少廢話,你們在幹什麼,是在動手動腳的耍流氓嗎?」程前錦威風凜凜地說著。
「這傻瓜還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看來不教訓一下,你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兩個混蛋竟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你們不要胡來,要不我就叫警察了,到時候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程前錦還想嚴厲警告一下。
兩個流氓似乎對此話已經習以為常,在大笑之後就出手伸腳了。
他們也是撞上了,因為程前錦自小在村裡,跟著一些會武術的老人們練過幾下,而且自己本身魁梧高大,這下送上門的表現機會自然不會錯過了。
三下五除二,迅速交手后兩個混蛋被打翻在地,誰知一個混蛋卻從兜里掏出一把刀,趁著程前錦不注意,一下子刺了過去,幸好於萍萍大聲尖叫提醒了一下。
程前錦就勢一扭身把那混蛋的手往回一別,誰知刀子竟扎向了混蛋自己的腹部,隨著混蛋的鬼哭狼嚎,鮮血從豬皮里往外滲出。
「殺人了,快來人啊,快點報警啊,抓流氓了。」在另一個人歹徒地狂叫聲中,一時間圍攏過來好多人,人們緊盯著現場,不一會警察也及時趕到,該送醫院的送醫院,該去派出所的去派出所了。
誰知在去派出所的路上,那個不知廉恥的混蛋看著兩人竟有一絲明顯的笑意,絲毫也不畏懼如今的場面。
而眼下的於萍萍似乎只有氣憤也並無恐懼,她狠狠地瞪著混蛋,但程前錦心裡沉沉的,因為像他這樣一無所靠的年輕人,即便是見義勇為打退歹徒,可是那個混蛋受傷了,這該如何是好呢?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心底莫名擔憂起來。
於萍萍好像看出了他的緊張,就伸手抓住他的手,努力安撫他的情緒,這很管用,他扭頭看向於萍萍時,發現她的眼裡儘是溫暖和平靜,最起碼眼前的於萍萍是受害者,她能陳述詳情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到了派出所,警察把幾人分別看管起來,挨個接受訓問。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警察居然讓那個混蛋簽字回家了。
於萍萍也是沒事可以出去,只有程前錦被留下,繼續等待後續處理,這可把於萍萍氣壞了,她不停嚷嚷著,眼睜睜看著混蛋壞笑地走出派出所。
她本想借用一下電話,但被工作人員拒絕了。
她只好跑出去,找到一個電話亭,在電話里說出了今晚的遭遇后,回到派出所門口靜靜地坐在地上,抱頭哭泣,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向程前錦道歉,畢竟這事因她而起,但她心裡也是暖暖的,因為她所愛的意中人,今晚的表現實在讓她滿意。
沒過多久,程前錦出來了,他站在於萍萍身後時,於萍萍並未發現,他用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她這才發現,起身擁抱住程前錦,熱淚盈眶。
「你出來了,他們沒有難為你吧?」於萍萍帶著哭腔。
「沒有,我沒事,你還好吧?」程前錦捧著於萍萍的臉,仔細端詳著。
「我沒事,只要你沒事就行,我剛才真的害怕了,對不起。」於萍萍不住道歉。
「走吧沒事了,我們回學校去吧。」程前錦拉上於萍萍往學校走去,於萍萍根本沒有注意到程前錦滿臉的心事和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