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還有什麼比祓除咒靈現場遇見偷襲更刺激的事嗎?

有的,貓澤奈奈現身說法。

她連敵人的真面目都沒看清,一枚砸落在腳邊的粉色炮彈立刻冒出滾滾濃煙將她徹底包裹其中,想要挪動躲閃的身體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步都無法活動。

直到耳邊屬於咒靈的嘶吼聲消失不見,僵硬的身體這才重新恢復行動能力。

籠罩著周身的粉色煙霧逐漸散去,她簡單活動一下手腳,發現身體沒有受到傷害,製造出煙霧的炮彈似乎只是為了遮蔽住她的視線。

顏色微妙獨特的粉色煙霧漸漸散去,出現在貓澤奈奈眼前的是一片陌生的竹林,她凝起秀眉仰頭望向竹林上方的天空,「這裡是白天……?」

她接到任務出發去祓除咒靈的時候,時間是下午六點四十分,太宰治在廚房興緻勃勃搗鼓他的升級版無敵雞肉氽鍋,一時半會騰不出身跟她一起出門,她就簡單交代一句自己去港口祓除咒靈很快回來。

橫濱的港口入夜後基本就是港口黑手黨的地盤,一般人都不會在晚上靠近那邊,聚集著血腥暴力和負面情緒的地方容易滋生咒靈,這次出現在港口倉庫群的咒靈就是一隻即將成長為特級的咒胎。

中原中也出差海外,組織內部剩下的詛咒師不是不方便出面就是實力不足,港口黑手黨乾脆自己上報咒術高專,仗著他們的幹部與駐守橫濱的特級咒術師關係匪淺,直接不把貓澤奈奈當外人。

不管是出於駐守橫濱的咒術師立場還是看在中原中也的面上,她都不可能放著隨時會變態成長為特級的咒胎不管,想著去一趟港口倉庫群祓除咒靈來回不過一個小時,她簡單交代一句自己的去向就出門了。

不僅身處的位置發生改變,連時間也對不上貓澤奈奈認知中的時間。

「你要阻止我嗎?」他昂頭看著貓澤奈奈,暗沉的鳶眸映出她焦急的神情,淡淡說道:「你不是津島家邀請的客人,說明你是自己偷偷溜進這裡,要是不想被人發現你闖進來,最好不要管我立刻離開這裡。」

「我是姐姐哦?」她反手指著自己十分無奈。

看著這張與太宰治異常相似的小臉,即便知道面前的男孩與太宰治沒什麼關係,她還是忍不住愛屋及烏生出憐惜的好感。

「這裡沒有姓太宰的人,」孩童稚氣的聲音由他出口似乎都帶著幾分冷漠,鳶眸靜靜落在她身上,平靜到近乎肯定道:「你不是津島家邀請來作客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貓澤奈奈沒有什麼跟小孩子相處的經驗,她猶豫片刻環膝蹲下`身平視男孩。

津島修治光看外表都比她小十幾歲,尋常這樣的年齡差不是叫敬稱就是親昵一些加上姐姐的後綴,哪裡有人像他這樣直接叫名字。

他可以數出幾十個理由讓貓澤奈奈離開這裡,就算她不想離開,他也有辦法讓人趕走她。

他不想告訴她津島家意味著什麼,津島修治這個名字又代表什麼。

粉白色發的女人身上有著不同家族僕婦的淺淡香味,不是濃郁頹靡得讓人排斥的熏香,津島修治瞥她一眼,沒有阻止她的靠近繼續用小刀對準手臂比劃思量著什麼位置劃下去血噴得更多。

雖說她生活在橫濱多年,但多半時間都是呆在醫院或是家,不知道橫濱有沒有這樣一片漂亮的竹林。

經過清場的港口倉庫群安靜得沒有任何人聲,她走進去不過幾步就發現咒胎的位置,看著一鼓一鼓的肉球還沒形成生得領域,祓除難度遠低於一般的特級咒靈,她還想著很快能解決。

沒想到貓澤奈奈剛祓除掉咒胎,剩下附近一些零散的三級四級咒靈準備清場時一枚威力不明的炮彈會突然砸落她腳邊,身體僵硬無法閃躲陷入被動,眼看著濃煙包裹住自己暗暗警惕可能來自暗處的敵人。

溫潤漂亮的紅玉石眼眸微微睜圓,看著面前極度肖似戀人的男孩,不由放輕聲音問道:「你是姓太宰嗎?」

「橫濱在神奈

川,這裡是青森。」

「你是誰?」稚氣的男童聲音在身後響起。

無聊的大人和無聊的宴會,虛假的笑容和話語讓年紀不大的男孩十分厭煩這些交際應酬,明明他們都清楚對方不是面上一般友善溫和的人,可大人們都會戴上虛偽的面具共同營造出友好和諧的宴會氛圍。

「津島家?」貓澤奈奈愣了愣,她原以為面前的男孩是太宰治家的親戚,結果他直接連太宰這個姓氏都否認掉,「津島家是在橫濱嗎?」

她順著聲音轉頭一看,想要回答的話頓時卡在喉嚨里:「你……」

「問別人的名字之前,你不是應該先報上名字嗎?」

津島修治回答完她的問題,直接轉身坐在鋪滿竹葉的地面,不顧地上的塵土會弄髒他身上昂貴的和服。

他直接把手背在身後,動作熟練得彷彿被阻止過無數次,以至於面前的女人腳步一動他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見識過幾次宴會的無趣以後,津島修治開始學著偽裝出乖巧溫馴的微笑應付大人,再另尋時機自己偷跑出來。

什麼本家旁系都是貓澤奈奈聽不懂的東西。

看著不過七八歲的男孩撿起地上的小刀在手腕上比劃,直接嚇得貓澤奈奈連忙上前,想要奪走他的小刀。

誰知道津島修治完全不領她的情,直接喊道:「奈奈。」

他們所有的一舉一動,暗藏在行動言語下的小心思,他都可以一眼看穿。

她簡直不知道要拿津島修治怎麼辦,看著年紀不大,偏生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誰成想什麼都沒有發生,濃煙散去以後她身處的位置直接換成一個陌生的竹林。

一頭蓬鬆又柔軟看著不好打理的黑色天然捲髮配著俊秀稚氣與太宰治極度相似的五官,鳶色的眼眸沉寂暗沉透不進任何的光亮,神色冷靜到近乎冷淡,似乎什麼都無法入他的心懷。

她索性把自己聽不懂的部分拋開,選擇性聽取自己明白的部分。

要是砸落腳邊的特殊炮彈可以把人轉移去地球的另一端,那麼竹林的天空一片朗朗就可以解釋了。

「我不喜歡叫你姐姐,」津島修治一口否決,看著貓澤奈奈一臉困擾的小表情,他沉默片刻,解釋一句道:「不是你的關係。」

她出門的時候看過一眼時間下午六點四十,趕往港口倉庫群祓除一隻咒靈左右不過三四十分鐘,怎麼也不可能一下子從黑夜轉至天亮,除非她已經不在日本了。

「修君,為什麼會在這裡?」貓澤奈奈輕聲問道,沒有立刻上手奪走男孩手裡的小刀而是不動聲色改變自己的位置。

雖然年紀還小,但津島修治很久以前就發現自己跟身邊的笨蛋不一樣。

「貓澤奈奈,」她輕抿出淺淺的笑,聲音柔柔道:「你可以叫我奈奈姐姐。」

面前的女人似乎不知道津島家在青森本地意味著什麼,原本想要告訴她名字直接把人嚇退的男孩頓時轉變心意。

「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姐姐這樣的稱呼,一貫都是津島修治在家族裝乖面對年輕的僕婦或是津島家的女賓稱呼,他不想把貓澤奈奈跟那些人牽扯在一起,「我在本家的名字是修治,要怎麼叫都隨你。」

當然不是她的關係!

不過津島修治更希望面前一看就很容易爛好心的女人快點自己離開,要是他叫家僕來趕走她,他們都會發現他躲在竹林,不去參加宴會。

心思細膩且觀察力極佳的男孩抬眸看她一眼,止住貓澤奈奈的動作,這才不緊不慢

問道:「為什麼這樣叫我?」

他的名字是津島修治,就算是家族裡的人為了顯示親近一般都是選擇叫修治君,很少會有人單獨叫其中一個字。

「因為覺得比較可愛?」她歪頭壓著膝蓋,小聲解釋道:「之前身邊有長輩會這麼叫自己的孩子。」

澤田奈奈會把澤田綱吉叫做綱君,這樣十分親昵又有些幼稚的叫法,常常會讓澤田綱吉不好意思,試圖讓母親正常叫他的名字。

已經不是小孩子,怎麼還把他當成小時候一樣叫。

「而且修君的名字是這麼寫的吧?」她低頭在土地上寫出【修治】的漢字寫法,輕聲笑道:「這樣不是很可愛嗎?」

津島修治跟太宰治很像。

除卻面容稚嫩許多,眼睛圓圓、臉頰軟嫩帶著嬰兒肥,熟悉太宰治的人一看就可以看出他們的相似之處。

或許只看著津島修治的樣子,不一定能把太宰治跟他聯繫在一起。

但見過太宰治的人,一定會覺得這孩子跟他長得很像。

貓澤奈奈甚至暗暗想著他們說不定有什麼親戚關係,太宰治和津島修治一百多年前可能有相同的祖輩。

在見過澤田綱吉的曾曾曾曾祖父畫像以後,貓澤奈奈堅信人是會有返祖臉的。

不然澤田綱吉怎麼會這麼像一百多年前的人。

「可愛?」津島修治似乎很難把這個詞跟自己聯繫在一起,他握著小刀圈住【治】問道:「修君的發音很奇怪,為什麼不叫治君?」

說著他又覺得【修治】的名字單獨把【治】拿出來發音更奇怪,乾脆改口道:「如果是單獨叫治,發osamu的音會更好。」

貓澤奈奈茫然看著他,道:「但修君的名字不是這麼讀的啊……」

換作別的發音就算漢字寫法一樣,他的名字也改變了。

「沒關係,你可以這麼叫我。」津島修治神色淡淡,隨口應道。

反正他也不怎麼喜歡家裡給他取的名字,【津島修治】這個名字意味著他的身份和禁錮,其中涵蓋太多讓他厭煩排斥的東西。

貓澤奈奈要是用另外的名字稱呼他,他還會更自在一些。

「……治君嗎?」她有些小為難,手指扒拉著耳邊的長髮捲一下,小聲咕噥道:「我還沒這麼叫過治先生。」

這孩子真的跟太宰治太像了。

她這麼叫他好像在面對太宰治一樣,這也太奇怪了。

其實津島修治除卻外表,很多地方都跟貓澤奈奈認識的太宰治不太一樣,但她就是莫名有種感覺他們非常相似。

這種相似不止局限在外表的相似還有更多別的看不見摸不著的存在。

「治先生?」她私下的小聲嘀咕被津島修治聽去。

鳶眸不動聲色打量她的神情,他一下明白貓澤奈奈在糾結什麼,「你喜歡的人名字也叫治?」

其實他可以說得粗鄙一些,直接開口問貓澤奈奈的男人名字是不是跟他一樣寫作【治】,不過要是他真的這麼開口大概會把貓澤奈奈嚇到。

他暫時不想打破貓澤奈奈對他的固有印象。

雖然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人對他生出幾分憐惜的好感,但從小就顯示出聰慧資質,一眼可以把身邊人看透的男孩很清楚要如何利用別人的好感。

「修君可以把刀先給我嗎?」貓澤奈奈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小聲示弱道:「修君一直拿著刀,我有點害怕。」

溫柔細軟的聲音柔柔說話不急不躁,很容易讓人放下心底的防備。

津島修治也知道怎麼利用說話的技巧讓人放鬆警惕,她這樣的習慣有些像他在家裡自己琢磨出來的說話方式,不過比起他還要裝出溫馴無害的乖巧笑容,貓澤奈奈本身的氣

質就會給人一種無害溫和的感覺。

像其他家族貴女飼養的兔子,綿柔無害又溫馴乖巧,完全沒有什麼心機。

見多心眼子數十個起步,說一句話都藏著無數言下之意和特殊用意的人,貓澤奈奈這種簡單不藏什麼心機的人……

看著跟這裡格格不入。

「要是我不給你呢?」刀尖指向貓澤奈奈,她眼睛也不眨一下。

津島修治低哼一聲,道:「你根本不害怕這東西。」

糟糕的演技,一眼就能讓人看穿她的心思。

莫約成年人掌心大小的小刀攥在手裡,他反手對準自己的手臂紮下去,沒有一絲猶豫和臉色變換。

貓澤奈奈臉色微變,直接打飛他手裡的小刀。

與太宰治極為相似的眼睛在津島修治稚氣未脫的臉上眼型圓潤幾分,看著圓滾滾應當是十分明亮透著光彩的孩子眼睛暗沉映不進一絲光亮。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

「奈奈不去幫我撿起來嗎?」原本過分平靜近乎沒有表情的孩童輕眨一下眼睛,充分利用出色的外表揚起可愛討人喜歡的笑容,語氣親近說著話:「這是我很辛苦才拿到的刀,家裡人都不喜歡我碰這個。」

和服袖口挽到手肘的位置,暴露上面一道一道新舊交織的傷痕,有些傷口還滲著血,像是沒有絲毫痛覺一般笑吟吟昂頭看她。

「……修君為什麼要傷害自己?」貓澤奈奈沒有順著他的意思行動。

和服包裹下的身體不至於骨瘦如柴,但也不會顯得特別壯實。

津島修治跟同齡的孩子相比,顯得清瘦幾分似乎沒有什麼重量,身上看著最有肉的地方還是臉頰上的一點嬰兒肥。

「為了尋找一點刺激?」他笑吟吟歪著頭,說道:「我常常在想人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是什麼?」

鳶眸映出貓澤奈奈凝起秀眉不甚贊同的樣子,他不管不顧接著輕快說道:「一定是有什麼意義的吧?不然大家為什麼會這麼拚命活著呢?」

努力偽裝自己戴上一層層面具跟別人相處,就算面對最親近的愛人也會有所秘密和隱瞞,好像所有人都活在面具之下。

戴的面具時間長了,他們甚至會忘記面具之下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樣,漸漸把戴著面具的樣子當做自己真實的模樣。

太好笑了。

津島家的一切都太好笑了。

津島修治昂頭看著比他高不了多少的貓澤奈奈,柔弱秀氣的眉眼與強勢二字毫無關係,他勾起嘴角問道:「奈奈活著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我不知道,」貓澤奈奈垂眸安靜片刻,拿出口袋裡隨身攜帶的繃帶輕柔細緻給滲著血的小臂纏繞包紮,「我在修君這麼大的時候,光是活著就覺得很困難,根本沒空思考這麼多。」

什麼活著的意義,那是可以正常生存的人才可以思考的問題。

身受基因缺陷影響的幼年貓澤奈奈根本不會想這麼多,她光是活著都耗費大半的心神,接受治療忍受旁人不會有的痛苦,過著不能隨便離開醫院去外面的日子。

「既然活著這麼困難,為什麼還要活著呢?」

津島修治沒有掙開她的手,靜靜看著雪白的繃帶遮掩住手臂上的傷口,好像那些無法剋制冒出的壓抑陰沉念頭都被純白的繃帶一點點掩蓋,他成功把自己掩飾成一個跟旁人沒什麼區別的「正常人」。

比起繃帶可以保護傷口不受感染,他更多感受到的是繃帶可以掩蓋他跟別人的不同。

「不知道,我不是修君和治先生會思考這麼嚴肅的問題。」

貓澤奈奈的聲音很輕,說道:「可能是因為不想讓父母失望,也可能是因為醫生和護士都在努力治療我。」

小時候的貓澤奈

奈根本不會思考活著很痛苦的問題。

她想的更多是自己為什麼會讓父母流淚難過,如果她表現好一些、聽話一些,他們是不是會開心一點。

至少不會每次看見她都在難過落淚,為了避免悲傷逐漸減少來醫院看望她的時間。

「所以說奈奈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津島修治顯得很開心,他這時候倒像一個真正的孩子一樣,笑容可愛又燦爛說道:「奈奈,我們一起殉情吧!」

「請恕我拒絕。」貓澤奈奈看也不看他一眼,繃帶撕開一部分在上臂的位置不松不緊綁成一個小結。

專業的包紮手法,不是經常受傷就是本身學過救治的包紮手法。

「為什麼?」津島修治不依不饒問道:「奈奈不是回答不出我的問題嗎?我們一起死去就不用煩惱活著的意義。」

她萬分無奈說道:「我可沒有煩惱過這個問題。」

她又不是學哲學的人,這麼嚴肅的生死問題不適合問她。

致力於救人讓更多人活著的貓澤奈奈也不會想活著的意義,這種不知道要如何解答的問題。

「奈奈從現在開始思考吧?」津島修治還不死心,擺出可憐兮兮討人喜歡的表情,道:「要是思考不出來,奈奈就陪我一起殉情。」

貓澤奈奈揉了揉額角,開始思考要怎麼跟津島修治解釋。

「修君,其實我是一個醫生,」她清了清嗓子,說道:「醫生只負責救人,不負責思考活著的意義。」

形狀俏麗圓潤的紅眸真誠看著津島修治試圖讓他明白,她不會因為無法找出活著的意義而選擇潦草結束自己的生命。

津島修治歪頭看著她,給予致命一擊道:「醫生會有醫師執照,奈奈有嗎?」

貓澤奈奈表情一僵,這個東西……

她還真沒有。

她知道家入硝子是有醫師執照,雖然沒有上過正式的醫學院,但是通過某些特殊的小手段獲得可以參與考試的資格,成功通過考試取得醫師執照。

但她在高專的時間都忙著準備考大學,醫學院需要的分數很高,貓澤奈奈想著考回橫濱的大學就好,根本沒想過要上醫學院。

何況醫學院不同一般的文學院和理工學院,想要成為醫生需要付出很多的時間和精力,這跟她開始預計考入大學繼續作為咒術師活躍的想法相悖。

「我就知道奈奈沒有,」津島修治瞭然,俊秀可愛的眉眼意味深長落在她身上,道:「所以奈奈現在是無證行醫?」

無證行醫的罪狀嚴重可是可以直接一步送入監獄,貓澤奈奈哪裡敢認這話,連忙搖頭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偶爾、偶爾兼職一下……」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完全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被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逼得差點說不出話。

津島修治拖長聲音問道:「偶爾兼職一下?」

貓澤奈奈沉默片刻,含糊道:「咳、不是正常的治療手段都是一些應急用的辦法。」

瀕死重傷的術式能力,看見傷者需要治療都是應急處理。

沒有醫師執照的醫生不能正常行醫,她充其量是為傷者處理一下傷口,清除附著在上面詛咒。

「原來如此,奈奈是治療類的能力者,」津島修治轉身幾步,撿起被貓澤奈奈打飛的小刀,止不住臉上的可愛笑意道:「我好像沒有告訴過奈奈,我的能力……」

閃著寒芒的刀刃架在脖子上,輕輕一壓刀口割破皮膚滲出一絲絲鮮血染紅刀刃和領口的衣服布料。

「無效化,我可以無效化一切特殊能力。」

不過七八歲的孩童嘴角揚起甜蜜的笑容,一字一頓道:「不管奈奈的治療能力有多麼強大,只要這裡的氣管被劃破,你都無法治療我。」

不明白活著的意義,自然也不會明白生命的重量。

津島修治這次的做法真的惹惱了貓澤奈奈。

她微微眯著眼睛,沒有受到他的言語影響,紅眸安靜映出津島修治微笑的表情。

一種類似偽裝的虛假甜蜜乖巧可愛,逐漸轉變為釋然放鬆,終於可以得償所願的淺笑。

這時候的津島修治已經沒再掩飾什麼,拋去一切在津島家戴上的面具,神情不像普通的孩童,但也不像什麼疲憊至極的大人。

他的眸中猶帶著幾分微弱的茫然,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緒深藏在心底。

「修君知道今年是什麼年嗎?」貓澤奈奈突然這麼問道。

以為她會說什麼勸阻的話或是上前阻止的津島修治都被她問得迷惑一下,道:「奈奈要是想通過這些話分散我的注意力,沒有用的哦?」

「我要是想阻止修君,不需要用這種辦法。」

貓澤奈奈說得十分平靜,津島修治上下打量她,緩緩謹慎回答。

不知道他的回答有什麼問題,竟讓她的眼神一下清明許多,似乎隱約明白什麼。

在津島修治還跟警惕的小動物一樣打量她時,她深吸一口氣,喊道:「修君。」

不需要咒力加速,貓澤奈奈直接一下撂倒津島修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握住小刀輸入咒力崩碎刀身。

「我其實是一直在前線活躍的術師,」她垂眸看著津島修治愣住的神情,輕笑著道:「以修君的體術,我根本不需要用上治療。」

二十年前。

她現在身處的時間是二十年前,津島修治還沒有離開青森改名為太宰治的過去。

與戀人極其相似的五官,相同的無效化能力以及習慣偽裝自己戴上假面的彆扭性格。

即便二十年前的太宰治與她認識的太宰治有很大不同,但總有一些屬於「太宰治」的色彩是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消失。

她早該認出津島修治是太宰治的幼年時期。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會消除她咒力和術式的無效化能力沒有對她起反應。

貓澤奈奈幾次碰到津島修治都沒有被消除體內的咒力,自然一下沒有想到面前的男孩就是太宰治的過去。

那枚在她腳邊冒出濃濃煙霧的炮彈將她送回二十年前的時間,這下真不知道要怎麼回到未來的二十年後。

「奈奈,我們私奔吧。」被她一下撂倒躺平在竹林的津島修治這麼說道。

她輕眨兩下眼睛,摸摸他的額頭道:「修君是生病了?」

「沒有生病,」他拉住貓澤奈奈的衣袖,開始耍賴道:「奈奈快帶我走,我不要繼續呆在這裡了。」

他平躺在地上滑動四肢,完全不顧什麼多年生活在大家族的氣度,趁著貓澤奈奈沒有跟他生氣,立刻開始得寸進尺嚷嚷。

「修君要離家出走?」她遲疑著問道:「這樣修君的父母會擔心吧?」

她從來沒聽太宰治提過他的親人,不過津島修治年紀還小,身上穿著明顯價格不菲的和服,家裡肯定是有長輩照顧。

「他們不會擔心的,」津島修治扒拉住她的手,發射可憐巴巴的小動物光波,說道:「奈奈快帶我走,我偷家裡的東西養你。」

他在宴會上消失一個多小時,要是再不回去,津島家的家僕肯定要出來找人。

可以私奔的時間不多了。

要是沒有貓澤奈奈,他或許要多過幾年再考慮離開青森的問題。

可現在她來了。

「胡說什麼,」她戳了戳男孩的額頭,笑斥一句道:「我一個有手有腳的大人還需要修君偷家裡的東西養我嗎?」

手壓在口袋正準備拿出錢包,她突然愣

了一下,問道:「修君,現在萬元紙幣上的人像是誰?」

津島修治歪了歪頭,海星一樣滑動一下四肢坐起來,天然卷的發上勾著幾片竹葉,笑眯眯說了一個貓澤奈奈陌生的名字。

她打開錢包看一眼裡面印著澀澤榮一頭像的萬元大鈔,表情一下變得糾結起來。

她差點要忘記了,國內的紙幣幾年前改了新版,萬元大鈔上面的人像不是福澤諭吉。

但是津島修治說的名字,她也完全沒有印象。

心底莫名冒出一股心酸,好像這樣錢幣不通的糟糕境遇,她曾經也遇見過幾次。

「奈奈的錢不能用嗎?」津島修治探頭看一眼,相當自然順過她的錢包一張張把裡面的紙幣拿出來,興緻勃勃道:「哇、這個不認識,這個也不認識,這個又是誰?」

凡是印著人像的紙幣,津島修治都不認識上面的人臉。

貓澤奈奈揉著額角,苦惱道:「難道這不是我知道的二十年前嗎?」

怎麼錢不一樣??

至少尊重一下福澤諭吉,他都在萬元紙幣上呆幾十年了!

這個過去的世界怎麼悄無聲息把紙幣上的人物都改了?!

「要不還是我回去拿點東西吧?」津島修治的提議隱藏著興奮的口吻,道:「等下我先偷偷回去,奈奈跟在我後面,等我收拾好父親房間里的東西就給奈奈打信號,我們就快跑快跑離津島家越遠越好。」

「……不好,」貓澤奈奈摘下他頭髮上的竹葉,無奈道:「修君要是暫時不想回去,我可以帶你在外面生活一段時間,但偷拿家裡的東西還是算了。」

就算錢幣在這裡不通用,她還是可以做回老本行祓除咒靈吧?

咒靈可是存在千年以上,咒術高專也有很多年歷史,不是輕易會被歷史洪流衝垮的存在,只要回到咒術高專,總有辦法賺到生活的錢。

咒術師可是鐵飯碗!

只有不想當咒術師的術師,沒有咒術師沒有咒靈祓除的時候。

「切、」沒有成功挖坑給父兄,津島修治撇了撇嘴,遠處隱隱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他一下跳起來胡亂拍拍衣服上的竹葉和塵土,道:「那些人追過來了。」

再不跟著貓澤奈奈逃跑,他的「私奔」計劃可是要立刻泡湯。

「修君不喜歡自己的家人嗎?」貓澤奈奈背上津島修治,輕輕鬆鬆幾步跳著衝出竹林躲過津島家派來尋找津島修治的人。

改換名字和身份,從來不在戀人面前提及自己的家人。

或許太宰治真的不喜歡以前的家人,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不喜歡,」津島修治摟住她的脖頸,非常直接說道:「繼續呆在那個家,我會像魚呆在岸上窒息一樣死掉。」

貓澤奈奈輕眨兩下眼,沒有用津島修治剛才想要找死的話反駁他。

她不知道要怎麼跟這個年齡的孩子交流,但貓澤奈奈非常熟悉自己的戀人。

太宰治不是什麼喜歡循規蹈矩的人,這點從他平時的表現以及運用的計謀可以隱約察覺一二。

但津島修治這樣明明白白說著不喜歡的話,卻是長大后的太宰治極少明白道出口的聲音。

「可是我不能一直帶著修君在外面住,」貓澤奈奈背著津島修治跑到城內,隨意尋了一處小巷放下人,道:「我遲早要回家的。」

她不能把屬於這個時代的津島修治帶走。

不管他多麼排斥津島家,他早晚都要回去那裡。

「奈奈不可以為了我留下嗎?」狡猾的小少年拉住她的衣袖,揚起俊秀可愛的五官擺出惹人憐愛的模樣。

開始看著半分光都透不進去的鳶色眼眸閃著柔和的光亮,期待又乖巧看著她。

明知

道這是津島修治故意裝出來的樣子,但只要想到這是二十年前的戀人,她就忍不住想要心軟。

貓澤奈奈輕輕蹲下`身放低自己的視線,昂頭看著半大的小少年,認真說道:「抱歉修君,我不可以一直留在這裡。」

在二十年後的未來還有人在等著她回去。

要是她一直留在這裡,二十年後的戀人會非常非常寂寞。

「你的男人在等你嗎?」津島修治眨巴眨巴眼睛,說道:「我現在也很年輕哦?奈奈只要等我十年就好。」

十年後的津島修治正好十七歲,正值無敵青春年華肯定比貓澤奈奈現在的男人要好。

看著童言無忌的津島修治,她忍俊不禁道:「我的男人現在也很年輕啊。」

「十年後他就老了哦?」小少年如此真誠建議,道:「奈奈真的不打算提前十年踢掉他嗎?」

不管貓澤奈奈的戀人今年幾歲,肯定不如他年輕可愛。

「十年後,我也一樣會變老。」

貓澤奈奈溫柔摸摸津島修治的頭髮,二十年前的「太宰治」還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什麼是在意,他只是單純想憑藉自己的小心思把可以庇護自己不回津島家的人留下。

「修君以後一定會遇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女孩子,」眉眼秀麗的女子淺笑盈盈,輕輕把他擁在懷裡,道:「我希望修君可以在遇見真正喜歡的人以前,慎重對待每一份感情。」

貓澤奈奈不知道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以後會不會遇見另一個貓澤奈奈,但她希望小少年不要如此輕浮把喜歡和表白的話掛在嘴邊。

表白是要面對真正喜歡的人才能說出口的話。

「奈奈不擔心我以後會喜歡上別人嗎?」津島修治動了動腦袋,小動物一樣柔軟的頭髮擦過她。

他沒有回抱住貓澤奈奈。

擁抱對津島修治來說是過於陌生的親昵舉動。

他沒有被什麼人抱過,嚴厲恪守規則的父兄沒有、柔弱怯懦的母親沒有,家裡的僕婦更是不敢太過靠近他這個小少爺。

他不知道擁抱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貓澤奈奈的懷抱十分溫暖,暖得他忍不住延長這個擁抱的時間。

「修君不需要在意我,」貓澤奈奈聲音很輕說道:「我和治先生的未來不一定是修君的未來,修君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

津島修治不是他們。

他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跟什麼人在一起,成為什麼樣的人,這些都是津島修治可以自己選擇的事。

他不一定要成為「太宰治」。

「……為什麼?」津島修治有些不解,問道:「一般人都不會像奈奈這麼想的吧?」

想方設法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讓他好奇自己未來的戀人,主動尋找戀人的過去時期。

「修君喜歡我嗎?」貓澤奈奈輕輕鬆開他,牽住小少年的手往明亮的巷外走。

他側頭向上看,難得誠實回答:「我不討厭奈奈,以後說不定也會喜歡上奈奈。」

現在他對貓澤奈奈的感覺還是好奇居多。

來自二十年以後的戀人,這樣的猜測或許別人不會相信,但津島修治自己想通以後接受得也很快。

「喜歡不是可以預測的感情,」她耐心又溫柔說道:「修君要自己去找自己喜歡的人。」

而不是因為遇見未來的戀人,抱著說不定自己以後也會喜歡上的念頭。

貓澤奈奈跟太宰治的相遇在十幾年後。

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時期相遇都可能影響他們的未來。

津島修治的未來已經出現不同,或許他以後會喜歡上不一樣的人。

但貓澤奈奈不會強求小少年的選擇。

她選

擇的是二十年後的太宰治,與她相識相伴相戀的太宰治也是獨一無二的太宰治。

她的戀人從始至終都只有這一個太宰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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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到神級奶技但是不會用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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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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