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這麼久都沒消息,不會出事了吧?」知知憂心忡忡的,下一秒拍了拍自己的嘴:「烏鴉嘴呸呸呸。許燼那麼厲害,他肯定不會出事的,說不定就是不方便傳信回來。」
知知等啊等,時間拖得越久她就越寢食難安。就在這時候,一個爆炸性消息在皇城傳開了:許燼遭刺,流落災民群中生死不知。
朝堂上知曉這消息的皇帝臉色已經沒法看了,當著群臣的面兒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一時間朝臣自危,不敢多言。
在許府等消息的知知也懵了,懷疑自己聽岔了。怎麼可能呢,許燼怎麼可能有事?被刺,是受傷了嗎?
知知心急,聽說了這事立馬就想啟程去雲陽縣看個究竟。可她到底還是保有一絲理智,明白不能偏聽偏信,正思考怎麼做才好,管家來了。
關上房門隔開視線,微微彎腰從袖口中拿出一張對半相折的小紙條,雙手奉到知知跟前。知知接過打開一看,熟悉的筆跡,上面只寫了四個字:安好,勿憂。
一顆心落到了肚子里,知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也沒有多問什麼。將紙條送到,管家又態度恭敬地退出門。
許府上下閉門謝客,皇城中人越發相信許燼凶多吉少這事的真實性。周玉茹就跟過年了一樣,張羅了一大桌菜,整得喜氣洋洋的。心想這就是報應,那小賤種最好死在外頭。等他開靈那日,她肯定派下人去給他多送幾個花圈。
可惜周玉茹的期盼註定不會實現。
距雲陽縣十幾裡外的山坡下,天色已經黑透了,月亮掛在樹梢,顧自散發著潔白的光。一連串匆匆的腳步聲在靜謐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出,為首的人揚起手,示意分開尋找,任何一個草垛包括一叢草都不要漏掉。
十餘人迅速地分散開,而為首的那人則是選定一個方向,用長劍撥開深長的草叢。見沒什麼收穫,又徑直往前搜。什麼東西踩在乾草上發出細微的聲響,那人快速轉身,長劍猛然削過去,卻發現原來是只兔子。
他吐出口氣,渾身繃緊,並沒有放鬆警惕,提起長劍又往前走。過了一刻鐘,鼻間傳來泥腥味兒,越往前越重。不,不對,是血的味道。
那人心中一凜,立馬就想要撤走,脖頸上卻悄無聲息架了一柄冷劍。劍鋒一拉,滾燙的血從他的脖側流下來。傷口雖長,但不致命。
二十幾個暗衛的身影在周圍逐漸顯現,許燼站在那些人中間被保護得密不透風。除了衣服髒了略顯狼狽,倒是沒有受傷。
「你果然沒死。」史進盯著月光下那運籌帷幄的青年,有些不甘地抿唇。手中的長劍被剿下,身上的暗器也被搜走了,現在的他毫無威脅。被身旁的人一腳踢中腿彎,不受控地朝許燼跪了下去。
「讓你們失望了,我確實沒死。不僅沒死,還活得挺好。」許燼上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看著這個自己信任有加的手下,不解地問了句:「為什麼要背叛?」
這人在七年前就跟在自己身邊做事了,是他跟隨王大學士遊歷期間收到身邊的。原是一個鏢師,被小人誣陷身陷牢獄。許燼碰巧路過那個小縣城便隨手救了他,還了他清白。
史進感念他的恩情,自願跟在他身邊為他驅使。在這幾年裡,許燼自認待他不薄,故而想不明白這人背叛的緣由。
一開始史進不願開口,可隨他同來的十餘人悉數被殺,那些暗衛劍上的血都還在往下滴。他明白大勢已去,又等不到救援。如今他為魚肉,不開口鐵定就是一個死。
開口的話,萬一舊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大發善心寬恕他,願意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呢?他不想死,他還有事情沒有去做。
「我說,我什麼都說。」史進終究還是低了頭,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
在許燼高中狀元時就有人找上他,要他作為暗樁,將許燼的一舉一動傳遞出去。史進起初是不肯的,但那人以他妹妹的性命相要挾。要是他不願意配合,他那可憐的妹妹隨時會香消玉殞。
史進從小父母雙亡,就留下一個妹妹相依為命。後頭遇上旱災,他將妹妹安置在破廟,自個兒出去找吃的。結果等他捧著吃的回來,卻不見妹妹的人影。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自己的妹妹,然而始終沒有線索。知道妹妹在那些人手上,他猶豫、掙扎過很久,最終妥協了,倒向另一邊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我也是沒辦法。我妹妹在他們手上,我又能怎麼辦?」史進說著說著激動起來,不認為自己有錯。他都是被逼的,要是他不背叛,他妹妹就要死了啊。
「你可以把這事告訴我,不過你沒有。」許燼目光平靜,一點沒有被這個所謂為了妹妹的理由所感動:「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所以臨死前,你還有什麼遺言么?我倒是不介意大發慈悲地聽一聽。」
史進視線震顫,知道自己還是逃不過一死。他匍匐在地,只哀求許燼一件事:「求大人救救我妹妹吧。她正是花兒一般的年紀,不該就這麼死去啊!我跟隨大人這麼些年,不說功勞也有苦勞。求大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下我妹妹。」
「不說功勞也有苦勞?」許燼念著這幾個字,倏的笑了:「沒想到我身邊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認真算來,當年我救下你,使你免於牢獄之災,這是我對你的恩。是你自願跟隨於左右,說要做牛做馬報答我。我念你一片赤誠,又有些功夫在身,便同意了。」
「這些年在衣行住食上,我從未對你們有所苛刻。受了傷用的傷葯是最好的,月銀也比一般的府衛多上兩倍,節假日允許你們回家探親。而且你們的親人我也安置好了,自會有人護著他們的安全,讓你們沒有後顧之憂。」
「可以說,在我這兒做事的人待遇都不會差。而你做的只是分內之事,居然跟我提什麼功勞、苦勞?」許燼唇角的笑意有些涼,嘆息道:「看來是我太寬容了,讓你產生了不該有的錯覺?」
史進臉色一白,手指骨捏緊,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是我錯了。不敢奢求大人的原諒,只求大人出手救下我妹妹,她是無辜的。」
許燼轉身,不欲再看他:「無辜與否跟我有何干係?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普度眾生這種大功德的事留給聖人去做吧。至於你妹妹,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你要想得好一點,說不定她從那群人手上逃掉了呢?」
怎麼可能!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逃脫得了!見許燼當真見死不救,史進怒目圓睜,張口就要罵。然而一個字都沒說出口,一道劍光閃過,他的腦袋已經滾落在了地上。眼睛仍舊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主子,追兵已經悉數清理,可以啟程了。」
許燼頷首,臨走前最後回望了一眼那具無頭屍體,波瀾不驚地轉身走人。
由於是輕裝騎馬,十幾天的路程硬是壓縮到短短八天。等許燼風塵僕僕進到皇城,已經是傍晚了。他沒有回家,直接穿著那身臟衣服就入了宮。
一個時辰過去,許燼秘密進宮覲見皇帝的消息才傳開。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行色匆匆找人商量對策。三皇子府上來了好幾個人,個個臉色難看,見到三皇子就呼天搶地,慌得不行:「殿下,這、這可怎麼辦呀?」
三皇子同樣心頭煩躁,在書房來回踱步:「不是說那許燼死透了么,怎麼還會活著回來?一群廢物!殺個人都做不好!」
勉強冷靜下來,三皇子又問:「那個姓史的呢,也沒消息了?」
幾個心腹臣子囁嚅著唇,訥訥道:「沒有,好幾天前就沒消息了。咱們的飛鴿傳書也沒有回,彷彿石沉大海。不過他妹妹還在我們手裡,殿下不用擔心他會反水。」
我擔心的是他反不反水么?三皇子無語,看著這幾個豬隊友就煩,擰眉問:「那許燼到底查到了多少事?」
「這……」幾個心腹互相看了看,紛紛搖頭:「不清楚。可能,沒查到多少?」
「可能?」三皇子都氣笑了,捏起桌上的茶杯擲過去,將開口說話那人的額頭砸出一片淤青:「性命攸關的大事,你就給我個模稜兩可的『可能』?真是廢物,本殿到底養你們有何用?來人,傳我命令,召集人手進宮!」
「殿下,您這是?」幾個臣子變了臉色,呼啦啦跪倒在地:「不可啊,殿下!這是謀逆,要被誅九族的。何況,咱們養在皇城的人手也不夠呀!」
「不夠也得拼一把,難不成要我坐著等死?」三皇子心意已決,讓下屬抓緊時間去召集人手,想要打皇宮那邊一個措手不及。
奈何命運女神沒有站在他這邊,被他派出府去的下屬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擒獲,整座三皇子府都被重兵包圍了起來。三皇子不願束手就擒,領著那麼點人想要突出重圍。結果沒什麼懸念,他被捉住下了大獄。
第二天三皇子這個老實人意欲謀反,取皇帝而代之,並且早早就生出了狼子野心這個消息才傳開。朝臣們一片唏噓,都不敢相信三皇子竟然是這種人。
可證據確鑿,無從抵賴。三皇子本人供認不諱,甚至在大牢里放肆辱罵皇帝。說自己是皇后所出,那個至尊的位子本就該是他的。既然皇帝不想給,那他自己去拿又有什麼不對?成王敗寇而已,他認栽就是。
且三皇子不光是意圖謀反,還在雲陽等偏遠之地豢養私兵,大肆征斂錢財。若不是雲陽縣大壩決堤,災民流離失所,這件事恐怕沒那麼輕易被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