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遺傳詛咒

陰暗的卧室中，伊登拿著日記，借著提燈昏黃的光線，近乎偏執地看到深夜，直到提燈中的煤油燃盡，他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放下日記，陷入思索。

既然母親留給他這本日記，那就一定有她的意圖......日記的時間跨度不到兩年，其中有價值的信息，伊登目前總結出三條：

首先，霍斯敦絕大部分居民都不是人類，但至於他們到底是什麼物種，日記里並沒有提到。

其次，萊斯特並不是伊登的生父，他的父親另有其人......當然，未必是人。

所以，就連伊登他自己，也未必是人類......至少不完全是人類，這是伊登最難接受的一點。

不過這樣一來，很多事就能解釋得通了，包括大祭司在黑湖教堂里說的話......「你血脈里殘餘著一些高貴的部分。」

但伊登相信，母親真正想告訴他的，應該是第一條，霍斯敦很危險，應當快點離開……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讓伊登來霍斯敦鎮呢？

「不對……那份信是萊斯特寫的。」伊登忽然轉換思路，「難道是他想讓我過來？他想要盒子里的這些東西，卻沒想到我從中獲得了啟示……」

拿到東西后，萊斯特會讓他安全離開嗎？伊登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想到這裡，他伸手從槍套中抽出手槍。

既然萊斯特不是他的父親，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這裡沒有成千上萬的魚人，沒有山丘般龐大的大祭司，伊蒂絲厭惡萊斯特，蘿絲和查諾斯都還只是孩子，萊斯特是唯一的敵人，只要伊登搶先出手，哪怕萊斯特是怪物，伊登也有七成把握解決掉他！

伊登沒有再猶豫，他走到卧室門前，抬起手，指尖伸出菌絲，無聲地擰下門把手，悄然進入客廳。

「……萊斯特的房間在二樓，動作要輕。」

左腳剛踩上階梯，伊登正打算上樓，忽然聽到一些聲響，他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盥洗室。

黑暗籠罩的客廳里，盥洗室的門正虛掩著，門縫透出些許光亮，室內隱約傳出輕微的流水聲……裡面是誰，會是萊斯特嗎？

如果伊登到樓上后，萊斯特卻從背後跟上來，那他必然會陷入被動局面……

保險起見，伊登打算先確認是誰在盥洗室里，他握緊手槍，靜聲踱到門后，目光透過門縫，窺探著裡面的情況。

盥洗室里燃燒著幾根白蠟燭，在昏暗的浴池裡，正遊動著一隻詭異可怖的怪物，它像是畸變后的巨型水蛭，體長將近兩米，渾身布滿偽足，體表鑲嵌著吸盤，脊背上的血肉不斷開合，露出蠕動著細須的脊椎骨。

離浴池不遠的洗手台上，擺放著一件摺疊整齊的衣物，那是伊蒂絲的黑紗長裙，視線越過長裙，洗手台那深紅的水槽里，正泡著一張人皮……

「她真漂亮……對嗎？」

耳畔有氣流吹來，伊登目光一沉，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那是一顆懸在半空的人偶頭顱，脖頸下是帶著骨刺的猩紅脊椎，彎曲的脊椎長達數米，連接著她坐在餐桌旁的身體。

容納「醫生」要素后，伊登或許仍能感到恐懼，但絕不會被嚇住，他閉眼開啟靈視，在人偶粘土燒制的頭顱里，他看到一隻類似水蛭的生物，用末端吸附著脊柱。

為了阻止人偶再次發出聲音，伊登抓住她的臉，指尖竄出菌絲，鑽進她的耳中，纏住那條吸附脊椎的水蛭，將它從脊椎上扯下。

人偶的身體瞬間癱軟下來，脊椎從脖頸下脫落，被伊登伸手抓住，輕輕地放到地上。

至於那條扭動掙扎的水蛭，伊登把它扔在腳下，用腳後跟碾成碎末。

伊登忽然認識到問題所在：他存在著嚴重的思維誤區，因為從小就厭惡萊斯特，自己很容易就想到他是怪物，而對於從小一起長大的伊蒂絲，他卻還下意識地認為她是人類……這就是慣性思維的危害。

但沒時間管這些了，現在他的首要任務是解決萊斯特，完全沒有必要驚動伊蒂絲……

可就在他準備上樓時，伊登忽然發覺背後有股冰涼的觸感，他低下頭，看到一雙白皙細膩、冰涼潮濕的胳膊，此時正摟在他的腰間。

「小伊登，剛才你都看見了？」伊蒂絲從背後摟著伊登，下巴輕輕放在他的肩頭。

「伊蒂絲……你還沒穿衣服……」伊登試圖掙開她的懷抱，可她的胳膊就如同繩子一般，緊緊地捆著他。

在伊登眼角的余光中，伊蒂絲的整張臉都被圓盤形的口器佔據，螺旋狀的尖銳鋸齒在血肉中蠕動。

「我穿了衣服……小伊登，這就是我穿上衣服的樣子。」人皮包裹住伊蒂絲的口器，擬態出精緻的五官。

「伊蒂絲……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十歲之後，還記得嗎，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沒在一起睡過了。」伊蒂絲明艷的紅瞳中，仍閃爍著些許懷念。

「現在的你，還是伊蒂絲嗎？」

「……我不知道，這是歐蒂爾家族的宿命……小伊登，我真的很想你……留下來吧，成為我們的家人，只要接受初擁，你就永遠是我們的家人了……」

伊登緩緩扭過頭，藉助靈視，他的目光穿過伊蒂絲的顱骨，鎖定在那顆跳動著的鮮紅大腦上。

「伊登，你怎麼閉著眼睛……」伊蒂絲感到有些疑惑，可下一秒，她就看到了漆黑的槍口。

隨著火光閃爍，子彈穿過她的頭顱，震碎了葡萄大小的腦組織。

她的身體隨之僵住，伊登趁機掙脫她的懷抱，向樓上衝去，然而隨著天花板上的響動，幾隻倒吊的人偶從屋頂垂下，扭曲著脊柱封鎖樓道，徹底攔住伊登的去路。

「她還能操縱人偶……」伊登回過頭，看到伊蒂絲已經倒在地上，身體如觸電般抽搐著。

偽足扒開人皮，伊蒂絲鑽出她的皮囊，露出布滿吸盤的身軀，瘋狂地嘶啼著，聲音宛如嬰兒的哭泣，隨著她層層疊疊的圓盤巨口緩緩張開，裡面伸出一顆十歲孩童大小的顱骨，連接著脊椎。

「小伊登……你很討厭我，對嗎……我現在是不是很醜陋？」

那顱骨開合著上下顎，齒間粘連著深紅的唾液絲，漆黑空洞的眼眶裡流下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