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精挑
院子里的雪被掃了個乾淨，正中央擺放張楠木椅，周婧端坐，手拿個鑲藍手爐，眼睛鋒利如刀。
鄧成毅在她旁邊，對著本冊子唱名字。
宮女們在下首，排成數十列，烏泱泱一片人，被叫到名字的，便上去，走到周婧面前。
「司衣宮，春梅。」
來了個白瘦的姑娘，胸有成竹地朝著周婧福了福身：「奴婢給寧小主子請安。」將自己的刺繡遞了幾幅上去。
周婧眼皮都不眨，看都未看，冷冷道：「走。」
「寧小主子？」春梅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她對自己技藝算是自信的，早前還得過韓司衣的讚賞，都說這次是要選「精英」，是次接觸更多貴人的機會，她抱著極大的希望來的。
「宮裡不允許抽福壽膏，看看你那牙齒，黑成什麼樣兒了都。」周婧毫不留情，那春梅怔愣在原地，緊攥著刺繡，還是琉月將她推走。
「寧小主子，」鄧成毅勸道，「宮裡確實不能抽福壽膏，但是那春梅的技法可算是司衣宮裡數一數二的了，韓司衣也曾與我提過。」
「這樣的人要不得，技法雖好，卻是個懶散的人。抽那玩意兒不迷糊個兩三日是不可能的。我的要求，首先並非技法數一數二，而是勤勉、踏實，能咬牙將活計都做完。」周婧捏了捏手裡的手爐，「下一位。」
鄧成毅抿抿嘴，背後又涼了一片，今日結束后，趕緊回去把福壽膏都藏好……
「夏葵給寧小主子請安。」
來了個怯生生的人，低眉順眼，看起來有些緊張，她卻一口氣地遞過來十幾幅刺繡，周婧接過細細看了看，這十幾幅刺繡的針法都不一樣，有蘇繡的編針、冰紋針、網綉等，有廣繡的竹織針、珠針、織錦針等，還有湘繡的繞針子、蓋針、游針，技法雖算不上上乘，但是紮實。
「這些你都是什麼時候做的？」
聽到周婧問她話，夏葵還有些懵，琉月推了推她：「寧小主子問你話呢，你如實回答便好。」
「啊，」夏葵自覺失禮，忙行了一禮，道，「回，回寧小主子，這都是奴婢得閑兒練習的一些，聽說今日是要選『精英』，奴婢便都帶來了。」
周婧挑了挑眉：「噢。」
夏葵見周婧未說「留」，只頓了下，便深吸口氣，大著膽兒，道：「奴婢想為寧小主子、貴嬪娘娘還有皇後娘娘分憂。」
周婧卻說：「快要過年了，活會很重，很累。」
夏葵連忙搖頭道：「奴婢會咬牙做下來的，請寧小主子放心。」
周婧這才露出微笑，給了鄧成毅一個眼色。
「夏葵，留。」
日過晌午，人選得差不多了，未中選的人和選中的人各站一邊。
選中的人被分為臨時的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工六局，各局下設四司，如尚宮局下設司言、司簿、司正、司闈，尚服下設司飾、司璽、司衣、司仗，直接將原本混亂的四十八司，改為四司六局，專門料理過年諸事。
「未選中的人，還是按照原來的活計來做，但若有人手不夠的，需聽從四司六局的調遣，到時候多勞多得，少勞少得。若是被選入四司六局的人憊懶的，即刻換下去，未選中的人有機會頂上，不過，這就要看你們的表現和決心了，多幫幫四司六局，便多些機會。各司記錄表現，白紙黑字，比如，某人某日某時做了何事，直接交予尚局主們，每日與本帝姬彙報。」
周婧緩緩踱步，目光掃蕩整個院子里的人：「本帝姬還會不定時抽查，檢查，若是有做錯的，偷懶的，拉出外門去打。若是表現好的，則會有賞賜，有嘉獎。」
「是。」
一眾人福身，皆戰戰兢兢，從未有過這樣緊迫的感覺。
鄧成毅立在一邊，無數次地揉了揉眼睛，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帝姬嗎？這風範，儼然調兵遣將的女將領！
如此調配人員之後，宮裡的事務處理得比之前快多了，忙碌一片，幾乎找不到嗑瓜子閑聊的人，一夜過去，不止積壓的事務處理好了，新的事務處理起來也迅速。
李貴嬪接過尚服局送過來的過年宮裝，訝異道：「往年不都是三十那日才送來嗎？這怎麼快了好幾日。」
送宮裝的司衣笑道：「貴嬪娘娘說笑呢，還不是託了您的福嘛？您讓寧小主子改制『四司六局』，又雷厲風行，賞罰分明的，這下宮女們手腳都麻利起來，本來宮裡的人就多，大家一勤快，這活兒不就做好了？」
李貴嬪摸著宮裝上漂亮的刺繡，虛笑道：「嗐，是她自個兒的主意，她有本事。」
司衣又恭維道：「還不是貴嬪娘娘教導得好，奴婢看寧小主子是個有本事的，將來貴嬪娘娘不定能母憑女貴呢！」
「瞎說什麼呢。」李貴嬪笑了笑，卻腹誹著：母憑女貴？我不被她整死已經是萬事大吉啦！
兩人正說話間，淑華自門外回來，急匆匆地走到回周婧院中的廊道上。
周婧揉了揉太陽穴，房裡暖香熏人，她喚了聲琉月：「把窗戶開開，太悶了。」
下首站著六個尚局，周婧接過她們遞上來的記錄本，頷首道：「第一日幹勁都不錯，不過一鼓作氣二而衰三而竭，你們多要跟緊著。但也不可讓宮女們太勞累，囑咐膳房做些吃的補補，都記我賬上。另還有，記住她們做活的時間，做得久了的就讓她們休息。」
「是。」六個尚局沒有不從的，皆被她的威嚴所鎮住。
待這些人撤出去之後，淑華才踏進來，忙給周婧行禮：「寧小主子。」
周婧下來，扶起她，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屑，看到她臉色有些不好，便說：「琉月，弄杯茶來。」
「哎。」琉月忙倒了茶，遞給淑華，暖茶下肚，淑華才回了魂。
「事兒都辦好了。」淑華自胸口摸出一本冊子，滿口白牙笑著，「各個宮都打聽清楚了，各宮主子之間有什麼腌臢事兒都曉得了。這下，可真是整個皇宮都逃不出小主子的『五指山』！」
「別貧。」周婧接過冊子，翻了翻，忽而眸子落定在一個名字上。
「姜貴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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