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幸福

這個周末,一中某對倒霉又膽大的小情侶在周五放學后的操場上親親我我，被盡職保安狂追一公里沒追上的事迹，立刻傳遍了整個琬城高中八卦群。

主要原因是保安拍了照片,本來是發在群里，打算讓同事注意,下次自己一定要一雪前恥，抓住這對小情侶，沒料到被當成玩笑泄露出去了。

於是,整個琬城高中都知道一中出了這件事。

一中的校風校級嚴明,很少會出這樣的事，別的學校老師難得聽說一次,看熱鬧不嫌事大，甚至打電話問他到底是怎麼了。

據說楊主任勃然大怒,勢必要找到這對膽大包天的早戀小情侶。

幸運的是，姜星時當了一整年的風紀委員會成員，對學校監控的位置了如指掌。逃跑的時候，刻意避開了攝像頭,只留有保安大叔拍的一張照片當做證據。

照片是抓拍的,天色很黑,離得又遠,顏又的身影幾乎隱沒在樹林里,只露了抓著姜星時的那隻手，實在看不出什麼別的。

倒是有幾個人提出那個男同學的背影看起來有點像是姜星時，但沒人當真。

姜星時怎麼可能談戀愛。

果然,顏又又在群里看到楊主任釣魚執法，裝成不知名學姐，說是不知道學校里哪兩個同學這麼勇敢,真是一中楷模，想要把小情侶釣出來。

顏又：「……」

■■■耳機線和好感度■■■

五月末。

周四下午的體育課，太陽很大。

顏又覺得曬，摘掉帽子，搭在臉上，看起來很散漫，打算在昏昏欲睡中浪費這節體育課。

上課鈴打響后，有人走到他身邊。

是姜星時。

顏又偏頭看著他。

姜星時說：「有點熱，不想打球。」

顏又便允許這個人坐在自己旁邊，一同分享這個自己找了很久的地方。

姜星時沒說太多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顏又聊天。

春末的天已經很熱了，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落下一個一個很小的光斑，照在姜星時的臉上。

顏又無聊地數了一會兒，那些光點晃來晃去，而他的目光有時會停頓在姜星時的眉眼間，沒能數清到底有多少。

操場那邊傳來很大的聲音，似乎是在找姜星時打球。

姜星時朝那邊的人揮了揮手。

「好吵。」

顏又有點睏倦地說。

然後，他拿出耳機，插.在耳機孔，打開音樂。

姜星時在一邊看著。

顏又無所謂地問：「班長，不會要記我違紀吧？聽說你很嚴格。」

姜星時也笑了，認真地問：「有嗎？」

顏又猶豫了三秒鐘，他很討厭和任何人共享什麼，但還是分給姜星時一隻耳機：「就當是賄賂了。」

聽了播放了一千三十九遍的那首歌的一千三四十遍。

這次是和姜星時一起的。

這樣的午後，顏又難免發困，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操場已經空了，顏又發現自己靠在姜星時的肩頭，他的頭髮亂糟糟的，披散在姜星時的衣服里。顏又急急忙忙地起身，又被耳機線拽了一下，險些跌倒。

或許是出於班長的職責，姜星時禮貌地拉住了顏又。

顏又只想當做這件事沒有發生，正好手機震了一下，下了課的寧卓發的第一條消息就是讓顏又幫自己新卡。

作為寧卓專用的代抽歐皇，方便起見，顏又的手機上也裝了那個遊戲，不過只在抽卡時登陸。

點開遊戲后，看板是寧卓永遠最愛的男老婆，他珍重地說：「對您的好感度永遠是100。」

耳機線糾纏在一起，姜星時有另一邊的耳機，也聽到那句對白。

姜星時漫不經心地問：「顏又同學也有好感度系統嗎？」

開玩笑的話，顏又也不是不會說，他點了下頭。

姜星時靠近了一些，令顏又能看清他的臉，聽到這個人問：「那對我的好感度有多少？」

顏又的手停在抽卡界面上，指尖顫了顫。

他偏過頭，不算認真地回答：「滿分一百，有七十吧。」

雖然對於顏又來說，全校除了姜星時以外的所有人的好感度加在一起可能也沒有七十的一半多。

但優等生薑星時從來沒有得到這麼低的分數。

於是，姜星時說：「這麼低，要努力提高點。」

又說：「很熱嗎？顏又，你的臉紅了。」

一些將要進入夏天，還未到夏天的時刻。

就像是現在。

在姜星時身邊，顏又覺得熱，但沒有到燒起來的程度的這個午後。

■■■TIME---14:47■■■

醒來的時候，顏又不記得做了什麼夢，莫名地感到失落。

他看到床頭擺著的藍牙耳機殼，發了一小會兒呆。

進入十一月，又是一次月考。

顏又已經習慣考試的頻率了，只覺得考完就可以放下心去約會，好像還不錯。

結果周末下了大雨，也沒約成會。

周一早晨，顏又看到月考的成績，他依舊是全校第六，第一不是姜星時。

往下找了很久，姜星時是第一百多名。

顏又很難理解。

實際上不能理解的人有很多。

考試成績出來后，姜星時被班主任叫去兩次，政教處的楊主任也找了一次，這件事迅速地傳遍了全校。

姜星時不是成績起伏不定的那類學生。他的每一門課都是第一，平時小測驗成績也很好。這樣的學生，一次考試失誤不算什麼，但這次月考的每一門課，都表現得近乎拙劣平庸，基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琬城一中是市裡最好的學校，學生的水平也很高，理所當然地對姜星時真實成績產生懷疑，但平時姜星時對同學疑難問題的解答，以及上課時的表現又不是假的。

班上的謠言，八卦群里也有人隱隱約約討論。

姜星時表現得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似乎沒有因為這一次考試受到打擊。

顏又不想提這件事，他覺得姜星時考得這麼差，心情肯定很差，人又不是機器，不可能永遠都做到完美。

但是看到群里的人，懷疑嘲諷姜星時的時候，他還是很難接受。

周一的晚自習，顏又伏在桌上，沒有心情念書。

戀愛之後，他們之間沒有了所謂的界限，顏又對姜星時不再過敏，雖然觸碰的瞬間還是會心跳加速，但他明白那是和過敏不同的反應。上課的時候，顏又偶爾會走神，和姜星時牽手。在此之前，顏又的注意力也不那麼集中，但姜星時好像確實被他打擾了。

戀愛會使人的成績下降那麼多嗎？

顏又覺得不會。他應該是最了解姜星時真正成績的人，上次月考試卷的每一題，顏又覺得姜星時都會做，甚至有最後一道數學題，考試之前姜星時還給顏又講過更簡單的方法。

但是考試的時候，姜星時寫的是錯的。

顏又覺得奇怪，但那麼多不能理解的地方，那麼多可能的理由，他無法確定哪一個是正確的。

姜星時注意到顏又的異樣，看了幾次，最後一次凝視了很久，還是輕聲問：「怎麼了？」

周圍很安靜，同學們都在學習，只有紙張與筆尖摩擦的輕微聲響。

顏又埋在自己的手臂間，只露出半張臉，很慢地說：「是因為戀愛嗎？」

他緩慢地眨著眼，純黑的眼瞳里映著單調的吊燈光源，顯得有些茫然和天真。

然後，有點喪氣地說：「讓你變得不完美了。」

好像從顏又出現后，姜星時就多了很多狀況。第一次被罰寫檢討，每日任務不能完成，請了很多次假，考試沒有拿到第一。

顏又不是後悔戀愛，他只是，只是不明白。

因為姜星時很在意，所以他也變得在意。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

顏又的聲音很小，低到幾不可聞，只有一旁的姜星時能聽到。

聽到這些話時，姜星時垂著眼，但神情不再像往常那般平靜，沒什麼顧慮地抱住了顏又，拽著他從後門走了出去。

老張從辦公室過來，遠遠地看到他們兩個在外面。但姜星時一貫擁有特權，而顏又的成績很好，自制力也不差，老張可能以為他們有什麼要緊的事處理，所以也沒湊過來問怎麼了。

晚風很冷，姜星時站在外面，為顏又擋住那些風，他說：「生病的時候，別人總是說，姜星時很可憐。這一輩子已經毀掉了，站不起來，滿身傷疤，住了十年醫院，學都沒上過。」

顏又怔了怔。

姜星時幾乎不曾說過去的事，更不會談及這些算得上軟弱的過往。即使是那些與周隨珠有關的事，姜星時僅僅是略提了幾句，沒有表達憤恨，當然也沒有說起自己受到的傷害。

姜星時頓了頓，繼續說：「我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想被被人可憐。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痊癒之後，因為沒有別的願望，所以希望自己能做到一切，變成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這樣的話，姜星時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也沒打算說。

顏又仰著頭，看著姜星時。

姜星時的過去，他無法經歷參與，聽到的時候，只有難過。

姜星時捧住顏又的臉：「但是現在有了。因為顏又同學的出現，讓我變得幸福。」

他低下頭，很輕，也很大膽地吻了吻顏又的眼角。

如果此時有人恰好抬起頭看向窗外，就能看到昏暗走廊上的這一幕。

姜星時說：「你是永遠正確的事。不要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