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會魔法吧
「賢婿,來來來,陪你爹再飲幾杯。」高明獻略略楞了一下,依然拽著辛清純向那亭中扯去。
高曼玉匆匆看了辛清純一眼,趕緊轉過頭去,少頃,又轉回來看了一眼,慌忙又把頭低了下去。
他,會魔法吧
讓我的心無法自拔
不懂得懸崖勒馬
讓我體會吧
這愛的落差
愛是那絢爛的煙火
遺憾是一現曇花
雲兒飄啊飄啊
船兒也搖啊搖啊
讓我挺起飽滿的信念
再看看他的笑吧
……
李氏忙閃身繞開高明獻,沖著自家兒媳走了出來,高曼玉見了,低身向李氏問好,李氏連忙上前攙住,兩人說起話來。
高曼玉有多難?一邊躲著辛清純的目光,一邊應付著准婆婆,一時間,纖纖小手都不知道在哪兒放了。
亭里,季氏無奈的站起身來,狠狠瞪了高明獻一眼,又向辛清純笑了笑,給這二人騰了地方。
季氏叮囑了下人在這裡候著,帶著兀自對著女兒絮叨的李氏離開。
高曼玉抬頭瞧了亭中純郎一眼,準備跟著母親和准婆婆離開,辛清純突然喊了一聲:「曼玉妹妹,你好。」
高曼玉慌忙低頭,條件反射應了一聲:「你好,清純哥哥。」說完不待辛清純回答,俏臉通紅,匆匆跟上母親和准婆婆的腳步走了。
高明獻拽著辛清純在亭中坐下,初時還大聲吆喝著,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孰料習習微風吹過,漸漸的酒意竟然愈發上頭,似是坐都坐不穩了。
辛清純見狀,急忙吩咐了下人過來,看著岳父大人困頓的模樣,急忙教人弄些解酒湯熬了送來,過了一陣,看他實在是堅持不住,趕緊又安排人給岳父大人攙了回房休息。
一通忙活過後,辛清純感覺好神奇,剛剛被扯進來的時候,這亭子里言笑晏晏,只片刻功夫,就剩下了自己一人。
辛清純也飲了三五兩,但高度酒辛清純在後世是喝慣了的,五八兩的都不曾懼過,這白螺美酒遠沒有後世動輒五十幾度的白酒高度,估摸著也就是四十度左右,所以,這三五兩對他來說不過是剛剛開胃。
一個人坐在亭中,看看小潭荷色,又望望那綉樓風光,倒也是愜意非常,懷想起童年與高曼玉曾經在這裡竹馬青梅的快樂,心念一動,招呼了一個下人去取筆墨來。
就在這小潭旁側的涼亭里,迎面拂著和煦的風,辛清純執筆而立,心中湧起自穿越來后從未有過的欣喜和安寧,提筆蘸飽了墨汁,筆端稍稍落下,那一行行小楷便如那藍天上的鴻雁飛了出來,空靈又飄逸:
春水靈槎會有時
何勞紙上說相思
聽卿三兩吳儂語
痴到心頭不自持
諸位讀者不用問了,這詩也是自後世抄來的,原作者就是北師大那廝,嗯,便是那自詡少既精敏,轉益多師,第博學閎肆,得乎仙山之鐘靈毓秀,繚繞赤城之煙霞;或汲塞北蒼涼之陳跡,鬱勃薊門之佳氣的養拙堂主人。
寫完,輕輕壓在一旁的石凳上,又取了一張紙,將自己在梨花***同題時白雨幽窗群友寫的一首南歌子謄了出來:
一片長安月,涼成梔子花。春風都向鬢邊斜。依舊眉青靨淺女兒家。
身世真須寄,情懷漸似茶。若聞星子語些些。應是因緣如夢劫如沙。
反正穿越了,白雨幽窗不可能跑到這一世來跟自己要版權費,再說了,大家都是一個詩歌群里的朋友,既然是大家同題南歌子,那麼版權應該是大家的,朋友之間,說得上是抄襲么?擱筆,將兩首詩詞放好,辛清純靜靜地退了出去。
這後院不大,卻處處透著熟稔,那一株梨花已經長得愈發茁壯了,那棵攀爬過的棗樹依然是如虯龍般枝椏誇張,潭邊那塊經常騎的形似猴子的石頭還在。
辛清純緩緩向外走去,這些兒時曾經的記憶,如這潭邊的蘆草,瘋長起來。
許多的回憶,都遠離了回憶;許多的痕迹,還留著痕迹。那些痕迹,很讓人珍惜或者感動。經過那裡,或者站在那裡,曾經的歡笑就會出來。
那些蔚藍,或者嫩綠,濕潤的清澈。清新地映在那青翠欲滴的童年。這些帶著淡淡春色的心事,只撒向記憶中僅有的純凈土壤,細碎而又溫暖。
芬芳或者素顏,都只是上個世紀的山水。風景舊曾諳。
飽滿的種子,在回憶中綻開了楚楚動人的思念。
輕輕柔柔的春天。輕輕柔柔的春天鋪滿故鄉。
風,最宜附在這如水的季節上,或靜或語,都是暈染;
花,最宜芬芳在守望的眼眸中,或開或闔,都是溫暖。
康縣縣衙。
蕭縣令捻著寸許長的鬍鬚,在花廳與自家師爺在對飲。
花廳里酒香四溢,正是出自崔庄碼頭的白螺酒。
「看來,這小陳河的稅費,還得增加啊。」蕭縣令品著白螺美酒,面無表情的說道。
「東翁。」白師爺頓了一頓,說道:「屬下明日便去小陳河附近走走,也順道看看那崔庄渡的白螺酒坊,回來后交一個章程給東翁瞧瞧。」
「也好,你便走一趟,帶著本官的眼睛和耳朵,多看一看,看一看那小陳河水是否依然平緩。」蕭縣令肅然站了起來,背著手來到窗前,淡聲說道:「我要這康縣的天,再遮不住我眼,我要這康縣的地,再埋不了我倔強的心,我要這康縣眾生,都明白我意,我要這關中諸佛,都煙消雲散。」
……
李煥英依然坐在花廳里,一個人。
辛清純送高明獻走後,老李河長便把他喊了過來,把白螺美酒目前的處境細細剖析給李煥英。
「你現在明白了?以這白螺美酒的品質和利益,莫說是辛李兩家,即便是高家全族綁在一起,也不一定能護得住。你老老實實的多釀一些酒,把關鍵工藝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多釀一壇是一壇罷。」
李煥英驚出了一身冷汗,身上再也沒了一絲酒意,原本趾高氣揚的勁頭也沒了。
老李河長看了看兒子,搖頭嘆息一聲,晃晃悠悠去了酒糟魚作坊。
辛清純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鏡像。自家舅舅一個坐在花廳里,盯著眼前那罈子白螺美酒,靜靜地不發一言。
辛清純安靜地在舅舅對面坐下來,看著舅舅年輕臉龐和淡淡的愁緒,仰起小臉說道:「舅舅,考慮一千次,不如去做一次;猶豫一萬次,不如實踐一次;華麗的跌倒,勝過無謂的彷徨,將來的你,一定會感謝現在奮鬥的你。」
「每個人的心裡,都藏著一個了不起的自己,只要你不頹廢,不消極,一直悄悄醞釀著樂觀,培養著豁達,堅持著善良,只要在路上,就沒有到達不了的遠方。人生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卻身不由己。但當你被風帶走時,說明你已經成熟,只有成熟才能夠飛翔,等待你的,將是落地后的生根發芽。」
「舅舅,擼起袖子加油干!」辛清純說完就走,那洒脫飄逸的小模樣,就像,嗯,就像,就像白雲踩過藍天。
……
高曼玉在綉樓上,面前靜靜的鋪著兩張紙,她的心裡卻湧起波潮。
溫柔別緻的楷書,漾起輕柔纏綿的波瀾。
春水靈槎會有時
何勞紙上說相思
聽卿三兩吳儂語
痴到心頭不自持
愛情真是一隻奇異且令人歡樂的鳥。
儘管最早的愛情不是寫在這宣紙上的,但用文字來記敘愛情卻是很古老的事情了,更早是用竹簡骨片,獸皮錦帛加刀錐羽毛之類,用這些記錄語言和情思,傳遞歡樂和溫暖。
儘管這一切只是剛剛開始,愛的感覺卻早已在這六月的天平上堆積如山。它們潔凈、溫暖、熱烈而香甜,在輕輕縱上天平的一霎那,便把所有的孤寂和嚴寒打倒在風中。
純郎,我喜歡這種感覺層層疊疊飽滿地堆積在這裡,當我有些激動地喊出「你好,清純哥哥」,當我讀到你漫溢著暖洋洋熱情的文字,我習慣略略帶些前傾坐在桌前的身體,已經被愛情的陽光曬的充實而舒服起來。
純郎,八年寒暑,是整整八年春秋的思念。這樣的愛情,必然在過去積存了許多日子的暖暖的陽光。如今釋放在眩暈的每個字里,當我在燈下想你的時候,當我盯著那一樹梨花回憶的時候,想必能感受到寬容和安心罷。
純郎,在你到來的那些夜晚里,我睡得最溫暖最平靜也最香甜,更是一整夜緊緊地抱著你的聲音。如今,我最想的就是永遠留下這些日子,讓每一個想你的日子在這裡留下來,讓每一個愛你的瞬間留下來。我的愛已經飽滿堅決,我們的夜已經永恆溫暖!
純郎,我必須得記錄下來
——春天,就是這樣來的。
辛清純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根本不知道隨手寫下的兩首詩詞,在高曼玉心底湧現出了多少情思和感動。
高曼玉又轉頭看向另一首南歌子。依舊是溫柔別緻的楷書,心底卻漾起更加輕柔纏綿的波瀾。
一片長安月,涼成梔子花。春風都向鬢邊斜。依舊眉青靨淺女兒家。
身世真須寄,情懷漸似茶。若聞星子語些些。應是因緣如夢劫如沙。
如果春風是真的,我想聽聽蝴蝶的悄語。
純郎,這春風需要我們用心去整理了。就像我們童年時一樣,曾經把所有的棋子整理的更像棋子。
那時候,沒有長安月,也沒有梔子花,我們都把彼此的情懷過的簡單、舒緩而充滿期待。
可你一走,這院子就空了,康縣也空了。思念,就像小陳河上空,那啾鳴著在雨中翻飛的燕子,升也空空,俯也空空。
我時常獨自在安靜的桌前,通過筆端來與你分享呼吸。這些時刻,往往是在凌晨時分。思念,只有在最安靜的夜裡,才會最安靜的打動思念。
每一次披衣起來的時候,我的愛情都會噙滿淚水。
我的書桌就在樓上靠窗的那一側。
我喜歡這樣的房間,可以在書桌上小憩,也可以倚在窗前看那潭清水、看那荷、或者那株梨樹和棗樹,有時候,我還會翻來覆去地讀一些與你有關的文字。
靜靜地宣紙。
靜靜地宣紙未著一字,就已經被思念鋪滿。
八年的歲月。
那些寧靜的夜晚離我越來越遠。
打開許久不曾整理的棋子,靜靜地擺開,又靜靜地收起來。
所有的棋子上,依稀又亮起了一些星星點點的光。
是的,滿世界都覆蓋了這星星點點的光,一層孤單,又一層溫暖。
清純哥哥,多年前,你手持棋子,那一串串歡快的笑語,至今還迴響在我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