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竹林纏鬥
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形容我現在的心情。
心如死灰，晴天霹靂等所有相似的辭彙都不足表達完全我的內心。
我就納悶為什麼宋思源一開始對我的敵意就那麼大，一直找機會就挑刺甚至會在眾大臣面前想要偷襲我出風頭。
原來是凌國公的指使。
我冷臉坐在原地開始捋這整個人出現以後發生的所有事，如果不是他那天在宮門外太過輕敵小瞧了我，又或者是那天我並未心急如焚的進宮所以心情不好，那麼他也就不至於會把自己作死。
沒找到任何便宜卻又連個男人都做不成了。
這算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我想到這裡笑了出來，笑的很大聲。
凌國公怎麼也沒想到我會直接一招制敵，讓宋思源直接失去了這麼好的地位和機會。
真想看看凌國公知道這件事以後的表情，是不是直接鼻子都要被氣歪了？
「紀延卿知道宋思源的事情嗎？」我問凌玥。
凌玥點了點頭，說：「王上也是最近才知道宋思源出賣消息給我父親的。一直苦於沒有證據，但……」凌玥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王上昨天和我說，他一直沒有證據罷免宋思源，可倒是被你歪打正著的給人打殘了。」
……我如今這麼一聽也覺得好笑，歪打正著解決了心腹大患？！
這可不能讓紀延卿撿了便宜！怎麼也要再討些獎賞！
他昨天肯定笑死我了，沒想到我這麼幸運的解決了一個叛徒。
我這次這麼幸運能發現有人要暗害我，那下次呢？還能這麼幸運嗎？
我暗自發誓，這朝局如果非要將我置於死地，我一定不能順著他們的心意！不管是誰想要我的命，不管他是當朝太后還有親國舅，不管是哪國將軍還是受人蠱惑的英勇之士，我從未想過要殘害一個無辜的生命，但我絕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
總有一天，我也不會用自己的手去殺了他們。而借刀殺人才是刀刀致命，借刀殺人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這是從紀延卿身上學到的，也是凌太后和凌國公一起教我的。
布了這麼久的局就被我不經意間打翻重來，下次，我絕不會放過任何人。
這晚，不知是白天睡的太多還是得知真相的我太過震驚，我一晚沒有合眼。
在門口坐了一個晚上，我想看一次日出。我腦海里過了這些人，這些事千千萬萬遍。
這一趟宣國之行讓我對朝堂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我從紀延卿學到了謀划，謀劃一件事可以花上許多年，但只要結果盡如人意，一切都值得。
凌氏一族的謀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們採用的是許多人的命來完成自己的野心。這樣的謀划是卑劣的，也是最該受譴責的。
對我如此，那其他晟國的大臣呢？是不是阻攔他們的路，就都會成為他們的刀下鬼？
這些問題，我想一整夜。
等到看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刻，我才醒悟。那些簫景策不願做的事，其實是包庇了他們的惡行，即使現在見不出分曉，但日後一定是晟國的心腹大患。
但我們不會一直生活在黑夜下，那些人披著人皮活在這世上總是要見光的，只有撕下他們偽善的一切我才算是忠君愛國。
我想到這裡才覺得有些疲累，進屋躺下才能安然酣睡。
睡了沒多久，就聽見門口一陣吵鬧聲。
紅袖在外面阻攔若光和若飛兩個人，我睡眼朦朧的起身走出去。
「怎麼了？」我揉著乾澀的眼睛問。
只見他們二人臉上面容憔悴，情緒緊張的跪倒在地上，「將軍，不知您昨日有沒有過我我家世子啊？」
傅霽明？！他昨天來過嗎？
看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兩個人直接坐倒在地哭訴起來，「昨夜……昨夜世子沒有回宮，我以為他來看您是留宿驛館了。結果現在世子失蹤了！」若飛哭著說。
我皺眉看著紅袖，「昨天世子來過驛館嗎？」
「昨天……世子來過，但那個時候你在屋裡休息，他說進來看你一眼就走，我就沒放在心上……」紅袖支支吾吾的說著。
昨天我迷迷糊糊確實感受到一個人走進來過，我以為是紅袖，沒想到是傅霽明。
昨天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傅霽明一向有分寸，不可能不按時回宮，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江漓這時快步走了進來，面色有異，神色匆匆，定然是出事了。
江漓遞給我一張字條說道：「剛才門口一位樵夫送來這個給將軍。」
我接過一看，只有一行字：今日午時來城外竹林方能解救世子。
傅霽明被綁了。
若飛和若光一看見字條已經嚇到不行，到底是誰綁了他？
「會不會是王上？」紅袖開口。
「不會，王上已經答應的事他說到做到。況且昨天王上還給世子送來了一些賀禮，還拉著世子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走，世子也是那個時候出宮的。」若光急忙否認。
不是紀延卿，那會是誰？
我抬頭望天，已經快到午時了。
「江漓，你和這兩個小太監去宮裡稟報王上，讓他調兵來城外竹林支援。動作要快！我先去看看是個什麼情況。」我吩咐下去就準備走，紅袖一把拉住我。
「將軍，把琥珀營的弟兄帶上，萬一對方人多怎麼辦？你不要命了嗎？」紅袖著急的說。
這個時候琥珀營的弟兄要是在宣國動手就是給世人詬病，到時說晟國人在宣國開戰就不好了，而且我答應過紀延卿絕不主動開戰。
「不行，這裡是宣國的地界。如果晟國士兵動手一定會生出事端。你們進宮見到王上，他一定會派兵援助我，這樣一來對雙方都好。」我阻止了她。
「那你至少帶上我啊！」紅袖依然不放心的說著。
「你留在驛館等消息，如果申時我還沒回來，你就帶著琥珀營來救我。」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而去。
江漓和若光若飛進宮，但是一路上被各種事多加阻攔，一會兒跳出一個迎親隊伍，一會兒一位菜場大媽地桃子散落一地堵了道路……
彷彿這一切都被人算好了一樣。
城外。
我按照指示來到一片竹林，這裡竹葉密布，周圍還有岩石作為掩護，四處環山，是絕佳的埋伏地。
根據我多年聽聲經驗，竹林只是掩護，竹林后的大樹才是他們的埋伏點。這周圍的樹上皆有武功高強的刺客在上面埋伏。
前面有條小溪，看似簡單，下面的水聲潺潺確能聽出有異動，應該藏了不下五人。
身後突然傳來飛刀的聲音，我閃身躲過，它扎落在我的右側泥土裡。
只見三個蒙面的黑衣人走了出來，雖然蒙面，但我能從中間那人的眉眼間看出他。
是宋思源。
「宋將軍，聽聞王上已經下旨讓您告老還鄉，怎麼還能在這裡見到您？」我開口。
宋思源仰天大笑幾聲，摘下面罩露出了他那張放蕩不羈的臉。
「小賤人！我今日這般光景還不是拜你這個臭娘們兒所賜！今日我以個人名義來找你尋仇，不關王上任何事！」他惡狠狠地朝我怒吼，眼神冒火的樣子看起來要將我千刀萬剮。
「世子呢？」我冷言問著。
這時只見傅霽明被吊在一個樹上，嘴裡帶了一團東西聽不見他說話，但是看他掙扎的樣子，我知道他還是四肢健全的。
「宋思源，你說不關王上的事，這個我信。但幕後主使，應該另有其人吧？」我冷眼看著他，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麼帶傅霽明安全離開。「讓我猜猜，另有其人是晟國人？不會是凌國公吧。」
別廢話了，我都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將軍孤雪，本來你我無冤無仇，但是你下手那麼重，這個仗咱們得細細算算了。」
宋思明說罷露起了袖子準備開干，風裡由傳過來幾陣聲音，大概有二三十人。
「宋將軍，今日之事是你我二人之事，你放了世子，我留下來，你要殺要剮隨意。但我可以保證一件事，如果你今天敢傷了世子一分一毫，我保證會將你千刀萬剮！」說這話時，我不光對宋思源說，也是今天在這裡的所有刺客所說。
今日一戰在所難免，我只求別傷害到無辜的人。
宋思源是被我打傷致殘，不應該牽連別人。
宋思源的刀已經朝我襲來，我用最後一點兒時間看了一眼樹上的傅霽明，用眼神傳遞意圖，讓他別擔心。
我是刺客出身，又征戰多年，雖只有一人之力，但是這個時候，我只能接招。
我抽劍抵擋他的刀，突然從他身後的竹林中飛來幾支飛鏢，我抽身躲過，在空中飛旋中，我刺了宋思源兩劍。
他倒地，又大聲叫喊身後的人衝過來。
又有十人朝我飛身過來，叢林間還有無數的飛鏢向我一個人襲來。我們纏鬥在一起，刀光劍影間，我身重幾刀但都沒搶到要害。
傅霽明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在高處所以看的及其真切，眼見孤雪身上挨了幾刀，她的今日偏偏穿的白色衣衫，鮮血一下子四散開染紅了一大片。
傅霽明著急的看著這一切，雖然嘴被堵上但卻可以使出渾身解數哼出聲音來。
我注意到衣服上出現的大片血跡還有傅霽明的聲音，邊打架邊大聲喊道：「傅霽明，把眼睛閉上！」
我不再拖延的朝著來者身上刺去，一劍封喉。
我抬眼又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睜著眼睛在那裡干著急，我又大喊一聲：「把眼睛閉上！聽到沒！」
傅霽明閉上眼睛哭了出了，他不願看到孤雪為了救他身陷麻煩，她身上挨的刀該有多疼！那一刀刀挨在孤雪身上的，彷彿都落在傅霽明的身上。
他想做些什麼，於是他開始掙扎著想讓繩子鬆些，但是毫無用處只能讓他在空中旋轉。
「傅霽明，你聽我說！我一定會帶你回家！」
我邊喊邊殺人，但是身中幾刀並未止血，我怕我也撐不了多久。
江漓他們……也不知道到沒到王宮。
紀延卿會不會派兵救我？
我這一想分了神，被一個黑衣人一刀砍在左肩，我疼的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力氣很大，導致我一個沒站穩，左膝跪地。
我抬眼看他，頃刻間，一劍刺進他的胸膛。
他應聲倒地，口吐鮮血。
左肩的疼痛蔓延開來，我忍著劇痛拔出刀，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惹傅霽明擔心，但還是沒忍住「嘶」了一聲。
一個樹上的黑衣人眼見地上的三十多人倒地不起，輕功飛到傅霽明面前，摘了他嘴裡的東西挾持著他，高聲朝我喊到：「你若是不想讓世子命落黃泉，就住手！」
我左肩已經重傷，疼痛蔓延至每一個神經，我緊皺眉頭看著他挾持傅霽明，嘴裡喘著粗氣。
「好啊，你放了他，我束手就擒怎麼樣？」我說話的力氣已然減弱，但這個時候不能露怯，所以我用劍扎進土裡，拚命撐住身體。
我看著地上的人死傷已有大半，現在就只剩樹上待著的人了。
我疼的發了汗，頭髮已經有幾縷散落在臉龐。
「不如直接來個痛快，你們下來咱們決一死戰！別像個懦夫一樣只躲在樹上！」
我放狠話喊道，有幾個覺得我已手無縛雞之力，只見他們從樹林中飛出，我順勢掏出藏在腰間的飛鏢射了出去，刀刀致命。
傅霽明身後的那人見我使詐，吹了一聲口哨喊出了剩下的所有人。
剩下的是剛才藏在溪水岩石下的五個，還有從堅石中藏著的人六個，遠處草叢裡又跑出幾個手握大刀的壯漢，仔仔細細算下來一共還有二十人。
這些人都還未發力，但從外形上來看都是些身強體壯的高手。
傅霽明在遠處一直喊著：「別打了，別打了，快住手吧！」
但是不管是包圍著我的黑衣人還是我都未停手。
「我們奉命殺你，下令的人不讓你活著出宣國，我們只能照辦！」有一人持大刀冷聲說道。
我冷笑一聲，對著傅霽明喊道：「世子！你放心我出來前已經叫人去搬救兵了，我會讓你安然回到晟國的！」
話音落，眾人拔劍起。
我先一招殺了剛才說話的人，又一臉扎進另一人的胸膛，其他人的刀朝著我的後背就來了，我騰空飛起讓他們的刀都紛紛砍向自己人的胸膛。
但奈何失血過多，我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模糊，所以又身重了好幾劍。
我半跪在地上，拚命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還剩下5人，我從腰間取出剩下的四枚飛鏢，扔出三枚解決了了三人，剩下兩個人面面相覷的看了眼對方，又看著我只剩下一枚武器朝我奔來，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右方扔出那枚迴旋鏢，它在強力的旋轉下一刀，兩命。
我終於還是支撐不住倒下了，正想喘口氣休息，就聽見傅霽明大號「小心！」
我已經起不來了，看著宋思源拖著身體爬到我面前，面容猥瑣的笑著看我。
「孤雪啊孤雪，你也有今天！」說罷他起身一腳踩在我的手上，我疼的鬆開了手中的劍。
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著他要做什麼隨機應變。
他跪下來，臉上的壞笑讓我知道他這個陰險小人絕不會讓我痛痛快快的死，果不其然他伸出手使勁按壓我的左肩。
「啊——」我疼的喊了出來
真的太疼了，他按下去的那一刻所有的神經疼痛的直逼我的眉心。
但是他卻很享受我痛苦的喊叫聲，轉頭去拿劍，千鈞一髮之際我用腰部最後的力量支撐起來，抬起右手從我後腦勺的頭髮中取出三枚銀針。
在他轉身面朝我的一瞬間，我拋出那三枚銀針，兩針戳瞎他的雙眼，還有一針直接插進他眉心的穴位致死。
我的眼前漸漸模糊，傅霽明的叫喊聲已經聽不太清楚了……
我隨手摸了一枚石子彈了過去，將他從樹上放下來。
至於後面的事，我已經無暇顧及了。
我太累了，已經筋疲力盡。
我不知道我的白衣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衣，也不知這倒下的屍體皆是血流成河，順著那條小溪不停的流向遠方……
我只知道，傅霽明沒事。
然後失去了意識……
只記得最後一眼看到千軍萬馬朝我跑來，一抹青，是我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