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內幕

見沈祿垣倒地，眾人驚呼連連。一下子衝出很多人上去扶他，即使我贏了他除了陸相他們投來的喜悅的目光外，其餘人該不認可我的還是覺得我僥倖。

「孤雪！你使詐！」

柳文華指著沈祿垣臉上的那根銀針驚呼，像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引得眾人又開始把矛頭指向我。

我冷笑道：「柳先生，您剛才不是說我是刺客出身嗎？作為刺客就是要出其不意，難道不是嗎？再說了，我也並未傷害到沈將軍要害，只是我發現沈將軍在南邊駐守多年，大概是中了邪風所以有些嘴歪，我銀針刺入的地方真好是治嘴歪的穴位，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你……你……」柳文華這下拿我沒法了，只能在一旁眼神救助紀延卿。

紀延卿有眼睛，即使看到是孤雪使詐但也無可厚非。沈祿垣是說要給小皇子助興，但剛才的比試卻招招致命，如果不是孤雪明白給她蟒劍的含義，說不定最後真的會血濺當場。

「好了，既然是比試為小皇子助興，哀家看了也甚是開眼，」袁太后明白這時紀延卿的不語，只能她出來打圓場。「不如今天就到這裡，別嚇壞了剛出生的小皇子才是重要的！」

柳文華見狀只能作罷，我興緻勃勃的給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轉身看著沈祿垣一動不敢動的樣子。

我走上前旋轉銀針，看到他吃痛但又不敢動的樣子只覺得痛快！但我和他不一樣，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拔出了銀針，沈祿垣趕緊動動他的臉，確實感覺痛快，這下他就不會嘴歪了。

我看了一眼台上眼神含笑的紀延卿，挑眉向他展示我的勝利。他看到后朝我擠眼說他看到了，我才作罷回到座位上。

陸相趕緊湊過來朝我豎了一個大拇指表示鼓勵。

歌舞繼續。

眾人都忘了剛才的不愉快專心賀小皇子誕生，一杯又一杯的灌紀延卿，也向沈祿垣敬酒之人不在少數。

這下他們沈家在朝局中算是穩了。

只要沈祿垣不要太過不知滿足，沈貴嬪有皇子傍身不要恃寵而驕，這兩個人的命運都會很安穩。

我打贏了沈祿垣很高興，所以也放開多喝了幾杯酒。

我出去吹著晚風，站在大殿門口看著淮陽王都的萬家燈火，心中升起了一些敬意。

不知何時，傅霽明來到我身後給我披上了一件衣服。我半眯著眼看他，他沒喝多少，所以很清醒。

「剛才擔心死你了，結果發現是我多慮了。」傅霽明自嘲地說。

我笑笑，「有什麼可擔心的呀，我可是晟國第一女將！你擔心他還差不多！這麼看不起我啊！」

借著酒力，我朝傅霽明撒嬌。

只有在我喝醉時，才可以做自己。

我好像很喜歡傅霽明的樣子，喜歡捏他的臉還有聽他講話。

如果我也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定然不會放過他。只可惜，我是將軍，一個以殺人為生的將軍。

我眼神迷離的看著他，想看看他到底比我高多少。卻一下沒站住，倒進他的懷裡。

「你好香啊。」我們異口同聲的說著。

我笑了，傅霽明身上是那種悠悠的檀香，只有湊近了才能聞見。

可他的檀香伴隨著我的酒氣有些碰撞，所以我趕緊起來不想污染他的味道。

傅霽明聞到的香氣是我貼近他懷裡，頭髮上的花香。

這時，崔壽走過來畢恭畢敬的說紀延卿要見我。

我才想起剛才紀延卿答應回應我一個請求，就直接扔下傅霽明和崔壽去了紀延卿的書房。

原來紀延卿直接拋下酒席在書房等我，只是我喝了太多酒所以腦子頓頓的，我怕我忘了要給他說讓他納了凌玥，一路上組織了半天語言也沒組織清楚。

我一走進書房，崔壽就很有眼色的關上了門。

我確實喝太多了，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一下子倒在地上，正好是紀延卿的腳底下。

「哎呦，嘶～」我被摔的胳膊肘直疼，完全忘記了什麼君臣之禮的說著。

紀延卿冷眼看我，一個醉鬼現在居然直接躺在他的腳上了！

我枕著他的臉翻過身看著他的死亡凝視，都說酒壯慫人膽，我這下完全不害怕了，直接開門見山。

「你把凌玥納入你的王宮好不好？」

紀延卿本來看著這個醉鬼在自己腳下還有些許憐憫，結果開口就要給他送女人？

紀延卿氣的直接收起了自己的腳，害我直接把頭磕到了地上。

「哎呦，疼——」

我咬牙切齒的捂著頭，蜷縮在地上。

紀延卿看我真的很疼，就走過來索性盤腿坐在地上看著我。

看我半天都沒反應，主動抬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

「你怎麼這麼壞！我都幫了你那麼多！你利用我罷免了宋思源，你利用我換來了邊境幾十年的安寧，剛才又利用我去敲打沈祿垣，我都明白你的意思。怎麼讓你收留一個失足少女就不行呢？」我張口吐槽他，心裡藏著的話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大概是紀延卿太清楚和醉鬼不要講道理，又覺得我喝醉酒實在是有趣，他就只是含笑看我，認真聽我講話。

「還有！我幫了你三次，你應該給我三個願望才是！三個！」

我還不忘豎起三根手指在他面前。

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喝的太多，看不清紀延卿的表情。

紀延卿心裡是高興的，從沒人敢這麼和他講話，也從沒有人躺在他的腿上說他是個「壞人」，嘴巴里滔滔不絕的和他吐槽他自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孤雪這個女人佔據了他的心。某天深夜，紀延卿在和其他妃子纏綿悱惻，突然幻想身下這個女人是孤雪該多好。

他終於明白簫景策為什麼喜歡她，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封心鎖愛了不會這麼想看見一個人，想聽她說話，想逗她玩兒。

重要的是，孤雪能懂他所有的心思。一開始借「孤雪換質子」確實只是緩兵之計，是為了拖住時間，這樣就可以給新兵營爭取機會。

紀延卿早就知道宋思源的那些惡行，但是宣國不能無緣無故的罷免一個將士，他一直沒想到辦法，可孤雪把人一打，機會就來了。

紀延卿也很清楚他要用沈祿垣訓練新兵營，所以算好時間讓沈青禾生下皇子，但又害怕沈祿垣因此恃寵而驕，太過驕傲自滿最終也會在權利面前迷失自己，所以他明知道在宴席上雙方的將軍見面不免會切磋武藝，他還是利用她，利用她用蟒劍告訴沈祿垣切莫成為眾矢之的。

因為在紀延卿的眼裡揉不得沙子，他最清楚親賢遠佞，也懂得在權利和王恩面前如果過度給一個人寵愛，最後都會變成恃寵而驕的奸臣。

有皇子傍身，又身居高位不免會迷失在權利的漩渦中。

是他利用了她。

在外人看來都是孤雪一個人的錯，他知道眾臣說她是「狐媚惑主」，說她是妖女，說她一介女流是女子中的螻蟻。

而這個女人為了簫景策討好他，他又很羨慕簫景策。

可是能怎麼辦呢？

他紀延卿的一生早已身許國家，他不能留住她，只能在僅剩的時間裡，四下無人時偷偷輕撫她滾燙的臉頰。

「求你了，王上……留下她吧……」我用盡最後的意志力說完這句話就昏過去了。

紀延卿眼中含淚的輕撫我的臉頰我渾然不知。

紀延卿一直在剋制的慾望在這一刻迸發了，他低頭輕輕落下一個吻在孤雪的唇。

但願這個吻，你永遠也不會知道。

第二天我昏昏沉沉的睜眼，看到的是玄黑色的龍紋床紗，昨夜果然又喝多了。

我坐起來只覺得頭疼，我按揉著太陽穴想讓自己想想在睡著前去了哪兒，可只記得的傅霽明身上的檀香，還有……

我好像去見了紀延卿，讓他實現答應我的那個願望來著……

我起身想出門，結果崔壽可能聽到動靜就帶著一眾宮女走了進來。

「將軍，您醒了？王上吩咐您醒后要喝些清粥。」

崔壽手一揮，後面一個宮女就端來了清粥給我。

「這是哪裡啊？」我問道。

崔壽捂嘴笑了一下，「將軍怕是喝忘了，這裡是陛下的寢殿，昨夜陛下將您就在這裡，這可是莫大的賞賜啊！」

崔壽說的時候眉飛色舞的樣子，整的我尷尬的在原地恨不得馬上逃跑。

「不過啊，您也不用擔心。」崔壽捂著嘴對我說，「陛下吩咐，您留宿的事不準外傳，這也是保護了您的名聲！」

我抿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太難堪，昨夜應該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不然紀延卿怎麼會放過我。

那個宮女輕咳一聲，提醒我喝粥。

我端起來看是紅豆粥，嘴角微微上揚。

我好像沒和他講過我喜歡紅豆，可能是巧合吧。

「老奴還有一事想要告知將軍，是件大喜事兒！」崔壽一拍腦袋，可能是剛才忘記了。

「什麼事兒啊？」

我喝了一口粥，點頭覺得這個粥很好喝。

「昨夜……王上臨幸了晟國凌國公之女，凌玥。今早賜了她阮雲殿，封為美人了。」

我手中的勺子停住，我不敢相信的看著一臉高興的崔壽。

我不知道我這種想法對不對，但我知道紀延卿不喜歡凌玥，我原本想將凌玥留在王宮中做個宮女也好，從沒想過把凌玥送到他的床上。

他……這是意會錯了？還是我昨天說了什麼，刺激他了……

我看著崔壽，還是努力擠出了一個微笑說好，心裡卻很不舒服。

我喝碗粥準備出宮，本來想去見一面紀延卿，想當面致謝順便問問原因，但他在御書房和沈祿垣議事，想必應該是新兵營的事。

我就自己出宮了。

走在街上在感受一次宣國百姓的生活，熱鬧的街市上百姓皆都是充滿煙火氣的吆喝還有叫賣聲。

我走回驛館時，看著一眾人在裡面收拾東西。

詢問過後才知道是凌玥入宮，她帶來的一眾嫁妝和東西有很多，大家都在整理準備送入宮中。

她以後會在紀延卿的庇佑下平安度過一生，只要她收斂性子不在大小姐脾氣，應該會過得很好。

我準備回屋卻被陸相叫住。

陸朗行拉著我在院子里喝茶，順便商討一下回晟國的路程。

「孤雪將軍，昨天你睡在宮裡，王上可有說什麼嗎？」陸朗行想從我嘴裡問出一些什麼，可我只能搖搖頭。

陸朗行不死心的又問，「晟國的將軍和宣國王上的關係是個很重要的線索，如若宣國有什麼大動作，你知道以後要及時上報陛下，這樣才不至於事情發生再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啊！」

我點頭認可他說的話，但是紀延卿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答應我的都做到了，所以即使知道他現在召集新兵營，只要竹軒的暗衛營查不到，我也不打算說出來。

文官只會斷章取義，而且過分解讀。我害怕他們得知以後會再起戰事，到那時只會是更多的殺戮。

大約看得出我今天心不在焉的樣子，陸朗行並沒有多和我講，只是提醒我不可忘記忠君愛國的道理。

後天要回去了，明天是不是該進宮和紀延卿道別？

可他是王上，我只是鄰國將軍，走得太近確實不太好。

算了，不去想了。

我回到屋裡倒頭就睡，下午好像紅袖進來過一次，但我還是太困並沒有搭理她。

一覺到黃昏才醒來，我正準備出門，就看到院子中站著的凌玥。

她竟出宮了？

「凌玥。」我喊她，她轉身走過來向我行禮。

「這是做什麼？」

我摸不著頭腦的扶起她，只見她眼神含淚。

「孤雪，多謝你救了我。所以在我進宮以前，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凌玥突然認真的告訴我。

凌玥口中的「秘密」，其實是凌國公和凌太后的一個謀划。

如果凌玥能夠順利進宮陪伴在紀延卿的左右，凌太后想用當初毒害蕭景元的方式，讓凌玥給紀延卿下毒。

「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不解的問她，雖然他說的這事兒如果不是太后吩咐，凌玥不可能知道那毒藥是當初用在蕭景元身上的。

但是出賣自己的父親和姑姑，總要有原因。

凌玥突然痛哭出來，把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了。

世家女子雖然外表光鮮，但是從小所要學習的東西不光是琴棋書畫，還要學會如何成為一把鋒利的刀，關鍵時可以犧牲自己為家族爭光。

從凌玥被一紙詔書發配到宣國來的時候，凌國公就動了歪心，讓凌玥學習在飲食中下毒，讓旁人看不出來的下毒之術。凌太後知道簫景策的脾氣，送出去的人就絕對不會再讓她活著回來。

所以凌太后料定我一定會善心大發的使勁渾身解數讓凌玥進王宮。這樣凌玥哪怕只做一個宮女，也有機會見到紀延卿。

我冷笑，發覺善良也是自己的一個軟肋。凌太后這麼了解我，知道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流血，所以她賭我了的慈悲心。

真賤啊。

我突然很想自己變得寒冷，最好可以成為鐵石心腸的代言人，被人利用的滋味，真是如同農夫與蛇一般令人作嘔。

真想一刀要了那老太婆的命給我賠罪！

其實昨夜紀延卿找到凌玥確實讓她留下做個宮女，但凌玥知道謀害他的罪過是多麼大，所以在確定紀延卿可以保她平安時，就將凌國公的所有謀划說了出來。

下毒，刺殺。她什麼都說了，因為她也怕死。她被當成棋子被扔來扔去的日子已經厭煩。她害怕紀延卿會中途發現這一切以後殺了她，她的手上不想沾上鮮血。

不知道紀延卿聽到她說完這整個計劃會不會覺得我很傻，被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

「宣國王宮內部，有一個我父親多年的眼線，他賣了很多宣國的情報給我父親。」凌玥突然想起這個人。

我抬眼問她是誰。

「他叫宋思源，是個將軍。」

我直接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宋思源？！